第120章 飯局4

  黎小念又是懷著一肚子氣地回到座位上。


  她今晚也不想伺候這幫大爺了，反正她已經訂好了回家的機票。


  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一群大老爺們中，就黎小念一個女的，男人們不灌她灌誰。


  喝了一圈後，黎小念有了上廁所的欲望，她小聲地在陳總身邊說了一句，“我去趟衛生間”


  然後就挪開凳子，迷迷糊糊站了起來。


  黎小念環顧四周，發現一樓沒有衛生間，就問過路的一個服務生，“請問這有洗手間嗎？”


  服務生指了指通向二樓的樓梯，道，“洗手間在二樓”


  “謝謝”


  黎小念垂著頭裹緊大衣，強行保持清醒一步一腳印地踏上樓梯。


  上完廁所後，黎小念在鏡子麵前補妝。


  那是她重回這行後，第二次看到醉得不成人樣的自己。


  鏡子裏的她妝花得厲害，雙眼無神，麵無表情，妥妥一張厭世臉。


  難怪陳總不喜歡她。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喜歡。


  黎小念掏出口袋裏的補妝氣墊，往臉上撲粉，雖然看上去有些假麵，而且浮粉得厲害，但起碼比之前出油，毛孔粗大的好看。


  突然，從鏡子裏，黎小念看到一個男人從隔壁衛生間出來。


  這間飯館的衛生間是男女共用式，隻設有兩個，中間造了堵牆隔斷開來。


  男人黎小念認識，是飯桌上的其中一人，也是最早到的一批。


  男人顯然也看到了她，黎小念補妝的手頓了一下，又很快恢複狀態。


  兩人皆不說話，沒過一會，男人就先離開了洗手間。


  男人離開後不久，黎小念也收起補妝氣墊，下了樓。


  她現在是又醉又困，很想睡覺。


  可讓黎小念沒想到的是，之前在洗手間遇見的男人，竟然在樓梯轉角處等她。


  看到黎小念出來後，男人做出一副恭敬地模樣，擺出請的手勢，道，“嫂子，您先下樓”


  黎小念頓了頓，很快就了然。


  男人不過是做樣子罷了，他們那桌一抬頭，就能看到樓梯轉角口。


  所以麵對男人的謙虛，黎小念也沒有故作姿態地端著。


  她直接麵無表情地從男人身旁經過，一路上低垂著頭回到自己位置上。


  有好幾次黎小念都想往陳總肩上靠去，但一想到曾經那個菜菜就這樣做過。


  那一幕的陰影在黎小念腦海裏根深蒂固。


  索性她就直接靠在陳總身後的椅背上了。


  陳總那晚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針織外套。


  黎小念靠在陳總身後椅背上，癡癡地看著陳總的背影。


  那一刻，黎小念就在想，眼前這個男人的後背，怎麽這麽溫暖，這麽寬厚，像是能撐起一片天。


  後來啊，黎小念才知道，那雙肩膀不是她的依靠，他對她完全沒有責任心和擔當。


  從頭到尾，他隻是隨便玩玩而已，走腎不走心。


  突然不知從哪飄來的一根白色毛絮，落在了陳總的後背上。


  在全是黑色的打底色彩上顯得刺眼，黎小念輕輕用手一摘，就把毛絮拿掉了。


  然後她就又傻乎乎看著陳總的背影樂嗬。


  有好幾次陳總想往後靠來著，但察覺到黎小念在身後，就縮了回去，整個身子不自在極了。


  黎小念見狀有些想笑。


  直到陳總回過頭叫了聲她，“哎哎，快起來，叫你呢”


  黎小念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


  誰在叫她。


  原來是桌子對麵那個男人，他剛剛還拿出手機，炫耀自己妻子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照片裏是一個白白胖胖的新生兒。


  “看，這是我老婆給我生的兒子！”語氣裏滿是驕傲。


  黎小念看了一眼照片，微笑回應，“恭喜”


  陳總看到後，打趣地說道，“哎呦，不錯嘛，生了個兒子，是不是吃了什麽秘方啊？來，推薦一下！”


  黎小念聽到這些玩笑話時，說實話，心裏是不太舒服的。


  陳總也許是察覺到了黎小念的臉色變化，就沒再繼續下去這話題。


  但現在這男人，叫她是有什麽事嗎？

  黎小念抬頭看向對麵站起來的男人，男人指著黎小念身旁的陳總問，“你還認得他是誰嗎？”


  我去，真把她當成喝醉的酒鬼了嗎。


  黎小念單手撐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回道，“陳天明”


  男人有些震驚地看向黎小念身旁的陳總，黎小念也轉頭看向陳總。


  陳總在拿著手機在回複信息，有什麽好看的。


  然後黎小念又聽到男人指了指他自己，問黎小念，“那我是誰？”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


  黎小念無語地想。


  她記得之前陳總一直喊他王百幹來著，就不確定地說道，“你姓王吧？”


  男人像是抓住了黎小念的把柄，笑著說，“嘿嘿，我要是不姓王呢？”


  黎小念皺眉，陳總不是都這麽叫他的嗎？


  黎小念轉頭控訴正在玩手機的某人，“你又坑我？”


  陳總從手機前抬起頭看向她，一副表情不悅的樣子。


  搞笑了，明顯是他在騙她。


  她都沒不開心，他怎麽倒先不開心起來了？


  陳總看向男人，開玩笑地對他說，“你怎麽就不姓王了？我們不都是叫你王白幹的嘛”


  男人不理陳總，反過來逗黎小念，“我帶了身份證來，要是我不姓王，你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黎小念求助地看向身旁的陳總，說“他說他有身份證”


  但顯然陳總的心思，還是放在手機上，隻是隨便哄了她一句，“身份證也可能有假的啊”


  黎小念想，這話好像說的也沒錯，然後她就又理直氣壯地看向對麵的男人。


  男人這回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你來看看是不是假的”


  卡片長得的確像身份證，由於距離太遠，黎小念坐著看不清，她隻好站起來湊上前去。


  黎小念眯著眼睛一字一句地念著卡片上麵的字，“趙宇祥”


  “江蘇省泰州市××縣××小區××號”


  桌子上安靜極了，仿佛都在聽黎小念念地址。


  念完以後，黎小念回過頭看向陳總，“他的確不信王啊”


  陳總說，“他拿著也許是別人的身份證”


  黎小念又回過頭看向男人，男人把手指擋住的頭像顯露了出來，“你看看是不是我本人”


  黎小念看著照片，反複確認了好幾遍，最後篤信地點點頭。


  照片上胖胖的男人確實是眼前的男人，“嗯，是本人”


  黎小念又回過頭看向陳總，陳總這時喝了一口酒，試圖緩解尷尬。


  這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個陳總口中的王白幹，黎小念一共見過兩次。


  一次是這次，還有一次，就是一個月後她從老家回上海的那次。


  顯然，過了一個月後，王白幹再見黎小念時，已經認不出她了。


  這也不怪王白幹，畢竟她變化的確有些大。


  那晚王白幹借著酒意對黎小念說，“以後你就負責給我找女朋友了啊！我要是在上海找不著女朋友，我就怪你！”


  這鍋黎小念可不背，她直接甩給了一旁的陳總，“你找他，他微信妹子比我多”


  這話黎小念可沒說錯，陳總手機裏有將近2500號人，幾乎有2/3的都是妹子。


  有些甚至是當著她的麵加的。


  王白幹看了一眼陳總，黎小念無意理會他們在用眼神溝通什麽訊息。


  她現在真的困死了，連抬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2小時前，從二樓下來兩個一看就是夜店打扮的小姑娘，她們手挽著手，和黎小念眼神交匯了一秒。


  如果忽略大冬天她們腿上穿的超短裙，還有臉上化的大濃妝的話。


  就兩個詞形容，年輕漂亮。


  就像是飯桌上的一道菜。


  年輕就是好啊。


  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一看就是從金主手中拿到了小費，而且金主還提前放她們走。


  黎小念沒再想下去，她現在很珍惜和陳總在一起的時間。


  即使黎小念真的很犯困。


  她想著吃些菜吧，吃飽了就沒那麽困了，所以黎小念自言自語地道，“我不減肥了”


  天知道她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就是為了減掉臉上的肉，顯得更好看。


  但現在，她再不吃點東西，就要睡著了。


  於是黎小念之前信誓旦旦地說不要加菜的那盤炒雞蛋，又被黎小念吃了不少，幾乎一整盤都是她吃掉的。


  其中有一道菜，上麵放了一圈的饅頭，中間還放了一盤鹹菜。


  黎小念看著陳總拿過一個饅頭，往饅頭中間的挖空處舀了兩勺鹹菜，然後就直接吃了起來。


  黎小念這才明白原來這道菜是這麽吃的。


  因為沒吃過，所以黎小念好奇地拿過一個饅頭，照著陳總的做法。


  結果發現吃了一口後並不好吃，黎小念就直接把饅頭放下了。


  陳總看她吃了一口就不吃的饅頭，也沒說什麽，就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後麵來的一個男的，送了一瓶茅台酒給柳老師，“柳老師，這酒是珍藏品，特意送給您品嚐品嚐”


  黎小念看了一眼瓶身的度數，像沒見過世麵一般地喊了出來，“這酒40°？！”


  陳總嫌棄地瞥了她一眼，“這哪裏是40°啦”


  “它上麵寫的就是40°！”


  黎小念認死理，覺得酒瓶上一個數字後麵標了一個°數，就是這瓶酒的度數。


  殊不知酒的度數，其實並不是這麽看的。


  一瓶酒的度數，其實還需要經過計算才能得出。


  這也難怪陳總看到黎小念一驚一乍時，露出嫌棄的眼神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黎小念快要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一胖的小胖推了推她，“哎，醒醒，你看我們剛剛都朝你敬酒，你也要回敬我們一下啊”


  黎小念用盡全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小胖。


  小胖此時臉上有些喝高了的潮紅，更襯出他的麵色紅潤。


  黎小念看到後第一反應是，媽的！這年頭是個男人，皮膚都比她好。


  黎小念擺了擺手，她現在肚子裏又是酒，又是菜的，已經裝不下了。


  “別灌我了，我喝不動了”


  說完黎小念又低下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對麵的王白幹卻不依不撓地舉起一杯白酒，朝黎小念喊道，“這杯酒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麵子！”


  那你的麵子未免太過廉價了吧，黎小念看著對麵明顯也喝高了的男人想。


  但終歸黎小念還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一旁的陳總卻也跟著站了起來，朝之前黎小念在洗手間遇到的那個男人使了個眼色，讓他把礦泉水拿過來。


  陳總把礦泉水倒入黎小念的杯子後，做和事佬狀地說，“她喝了”，然後催促黎小念把那杯“酒”趕緊喝完。


  黎小念是困，但她有意識。


  她知道陳總這是在幫她，黎小念看向陳總的眼神裏滿是複雜。


  為了防止還有人來灌黎小念酒，陳總給自己倒了一滿杯啤酒，“這杯酒我替她幹了！”


  陳總說完就盡數仰頭喝下。


  黎小念坐在座位上，看著陳總喝酒的身影，思緒有些飄飄然。


  多久了。。


  有多久，沒有人替她擋酒了。


  自從她自甘墮落做了陪酒小姐以來，都是她一直在替客人擋酒。


  從來沒有人替她擋過酒，也沒有人關心她喝的怎麽樣。


  就算她喝吐了，那些男人也會認為是理所應當，畢竟他們是給小費的，他們是花錢買服務的。


  黎小念也從不抱怨，畢竟收了錢就得辦事。


  所以她認，她往死裏地喝。


  但陳總這一次，真的感動到她了。


  第一晚，她收工晚了，到陳總指定包廂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快1小時。


  那一晚她也隻是喝了半杯的酒，陪陳總的時間一共也不到1個小時，因為陳總中途有事去開會了。


  但是到結束的最後，陳總還是大方地給她轉了2000的小費。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比1500更高的小費，盡管黎小念和陳總坦白自己的水平隻有1500，但後來每次陳總約她出來喝酒，小費都是維持2000.

  這一刻，黎小念心亂得厲害。


  不該萌芽的種子，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陳總做過感動她的事，不止這一件。


  但每一次黎小念心裏稍稍對他有所改觀，陳總下一秒做出的事，又打破了之前她在心裏對他樹立起的所有美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