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姑娘
銀鈴般帶著些許膽怯的聲音在布簾子外響起。
顧西把吃完的紙盒、袋子揉作一團塞在收銀台下的垃圾桶裏。
“有事嗎？”她撥開布簾子，“我弟弟在鋪子裏睡覺，麻煩小聲一點。”
顧西在心裏跟她媽說了聲對不起，也不知道她媽能不能生得出這麽小的兒子。
簾子外頭站著一個小姑娘，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矮矮瘦瘦的一隻，滿臉膽怯又焦急的神色，兩隻手還緊張的攪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來打擾的，我就是太心急了……”小姑娘聲音越來越低，害羞加抱歉，讓兩個臉蛋紅撲撲的。
顧西很久沒見過這麽靦腆的人了，頓時好感大生：“沒關係，你有什麽事嗎？”
姑娘低著頭，手指互相糾結來糾結去，就像她的心情一樣，她真的萬分不想給別人找麻煩，她也知道有些要求很無理，但身後的人已經容不得她不好意思了。
姑娘強忍住內心的恐慌，抬頭直視顧西的眼睛：“請問，能給我一點吃的東西嗎？”
沒等顧西回答，她立馬又說：“我們就在對麵的鋪子裏，我剛剛聞到了你們在吃東西，應該有漢堡，包子，煎餅之類的，能不能隨便分我們一點？”
顧西心裏一顫，還是大意了。
她已經努力挑味道小的東西了，以為在這滿是異味的室內不會有人發現，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被聞到。
小姑娘看到顧西變黑的臉色，急忙解釋：“我的鼻子最近異常的靈敏，別人應該都聞不到的，我也不是用這個威脅你，就是……就是我哥快不行了，如果你們有多餘的食物，能不能分我們一點……”
小姑娘瘦削的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噙滿了淚水，淚珠在眼眶打滾，將掉未掉，讓人看著滿是心疼。
顧西立刻被她的真誠打動了，心裏唾棄了一下自己的謹慎摳門，說：“你能帶我去看看你哥哥嗎？”
“好啊好啊，就在對麵。”
馬尾辮在顧西跟前一跳一跳地給她帶路，也就幾米遠的距離。
小姑娘拉開了掛在門上的布簾子，對麵的鋪子也是一家賣衣服的，整體構造和顧西他們待的地方類似，一眼就可以看全的鋪麵，一個正方形小開間。
鋪子正中間用衣服在地上隨意鋪了一塊幹淨地方，一個男子躺在上麵。
躺著的男子和小姑娘看著有幾分相像，非常年輕，最多二十出頭的樣子，身材都是少年氣的修長身材。
唯一不同的是，躺著的人個子不矮，至少也有180以上。
躺著的少年雙眼閉著，緊皺著眉頭，眉心有些不正常的發紅。
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胳膊。
他的右胳膊袖子挽到了肩膀處，露出的整條胳膊上泛著青紫色，發黑的經脈從手踝處蜿蜒而上，直沒入肩膀裏。
隻看一眼，顧西就知道他中毒了。
“這就是我哥，都怪我，他為了保護我，被一隻毒蟲子咬了……”小姑娘眼裏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他還把最後剩下的吃的都給了我，我吃完才知道他都餓了一天了。”
“嗚嗚嗚，大姐姐，求求你了，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東西，我哥再不吃東西就要跟那些人一樣死了……”
小姑娘不知道忍了多久的淚水，如決堤一般，嘩啦啦大串大串往下掉。
她拉著顧西的袖子，顧不上摸一把眼淚，隻求顧西看在她可憐的份上，分他們一點吃的。
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哥哥都快死了，她的自尊根本不值錢。
顧西被她的眼淚搞得有些無措，隻能說：“好好好，我分你一點吃的，但是我隻有餅，你能喂的下去嗎？”
“可以的，可以的，我還有礦泉水，我把餅泡爛了給我哥吃。”
小姑娘立刻振作起來，擦幹淚水，睜著一雙兔子眼看著顧西。
“行，那我回去給你拿餅，你先放開我。”
其實顧西很想說，你哥中毒成這樣，就算吃了東西很可能也要死了。
但她強迫自己咽下了嘴裏的話。
一點餅她給的起，但是解毒劑就隻剩下一管了，她還沒有濫好心到送給陌生人的地步。
雖然心裏有些抱歉，但她強迫自己不去多管閑事，畢竟下次再能買藥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
她還要為爸爸媽媽負責，這些東西在關鍵時刻真真是救命用的。
顧西回空間取了兩塊大餅，外加拿了兩罐牛奶，遞去給小姑娘。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我叫李語，你叫什麽名字？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顧西敷衍地說了聲名字，沒多做停留，更沒敢看李語感激的眼神。
她知道她不是什麽好人，她根本是個自私鬼。
顧西有些鬱鬱地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鋪麵，坐在地上，抱著雙腿。
怎麽感覺心裏那麽難受呢？
自己應該是沒錯的。
明明自己最唾棄故事裏的白蓮花，那些不顧自己家人性命，不量力而行，甚至幫倒忙卻總擺出一副善良的嘴臉，現實生活中這些人都可討厭了，不是嗎？
不是嗎？
怎麽良心卻一直“嗵嗵嗵”地在錘擊胸膛。
她看著身上包紮滿繃帶的顧爸，敲了敲自己的頭。
就一次，就自私這一次，等變得更加強大了，再去幫助別人。
顧西不斷自我催眠著，終於不堪疲憊，進入了夢鄉。
在小商品市場許多人都暫時放鬆的當下，大門口處的水族箱裏上演了一場大屠殺。
水族箱底部一個烏龜殼突然左右搖擺了兩下。
緊接著從龜殼裏鑽出了一條軟軟肉。
軟軟肉像伸懶腰似的拉伸了一下自己，在肉頂部睜開了兩隻綠豆般大小的紅眼睛。
軟軟肉馱著烏龜殼，從水草根部向上遊動，遠遠看去，像一隻沒有腳的烏龜。
這隻無腳烏龜在水族箱裏遊了一圈，隻遇到了三兩隻小金魚和真烏龜，它極其不滿意地露出兩排尖長的牙齒，一口一個，咬死了它們，一嗦，吸幹淨它們的精華。
等到水族箱裏再沒有讓它滿意的食物，它沿著玻璃壁往外遊動，像條蛇一般，呲溜一下就出來了。
無腳烏龜在地麵上靈巧地蜿蜒向前，一個鋪子一個鋪子地往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