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 (八 中)
第四章 重逢 (八 中)
下村大隊來得快,去得也急。接連四次衝鋒都沒能搶下楊家橋,立刻果斷地選擇了放棄。先用火炮衝著對岸一陣狂轟濫炸,然後借著硝煙的掩護,抬起傷員,趕著搶來的馬車和牲口,揚長而去。
直到望遠鏡中的視野重新變得清晰,正在等著迎接第五輪進攻的張鬆齡才發覺情況不太對勁兒。再想組織人手尾隨追殺,哪裏還來得及?!光是將弟兄們從工事後拉出來重新集中,恐怕就得花費小半個鍾頭。更何況先前為了阻擋小鬼子的腳步,方國強還帶著遊擊隊員們在在橋頭附近埋下了密密麻麻的詭雷!
“不要臉,真不真要臉!還一線精銳呢,狗屁!跑路的速度倒是一流!!”騎兵營長邵雍握起的拳頭無處可砸,被憋得跳著叫大罵。
“是夠不要臉的!”副營長許地丁搶過望遠鏡朝對岸看了看,笑著搖頭。他的求戰之心沒有邵雍那樣熱切,但是,此刻也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別扭。
“早知道這樣,當初咱們就該在對岸隱藏一小隊騎兵!”
“可不是麽?要是有一支騎兵現在尾隨追殺,至少能把那兩門九二式給留下來!”其他獨立營的參謀們也議論紛紛。
按照眾人預先估測,下村敏雄發覺楊家橋被占,肯定會不惜任何代價來與大夥爭奪大橋的控製權。接下來,黑石遊擊隊和騎兵營就能利用大橋黏住對方,等九十三團從後邊趕到,前後夾擊,將下村大隊一舉全殲。
誰料小鬼子沒等傷筋動骨就果斷逃走了,大夥先前精心準備的那些防禦手段就全都落到了空處。這滋味,就像舉著鐵盾準備硬抗一記重錘,最後卻隻等到了一根蘆葦棒槌,就甭提心裏頭有多空得難受了。
聽到手下參謀們的議論,騎兵營長邵雍愈發覺得煩躁。將頭迅速轉向張鬆齡,大聲詢問,“張隊,你們遊擊隊當時埋地雷時,標記做得明顯不明顯?!能不能以最快速度清理出一條通道來?!我是說,不用把地雷全挖走,隻要有條可以讓人牽著馬通過的道路就行!我派一個連的弟兄過去,說不定能打下村敏雄個措手不及!”
接連問了三遍,也沒得到張鬆齡的回應。再仔細看,卻發現後者的眼睛死死盯在地圖上,兩隻瞳仁半晌都沒有挪動分毫。
“喂,張隊!我的張大隊長!你又看出什麽問題來了?!你到是說句話啊,我在這等著呢!咱們到底能不能派人追上去騷擾一番?!怎麽著也不能讓下村大隊走得如此輕鬆!”騎兵營長邵雍瞬間心裏一緊,先前的煩躁感覺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張胖子的戰場直覺是出了名的靈敏,這一點,他在以前的合作中,就已經充分領教過了。如今剛剛打了一場勝仗,張胖子卻把眉頭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肯定是又隱約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不能追!”接連又問了兩遍,張鬆齡才終於回過神來,搖搖頭,低聲回應:“通道肯定能清理出一條來,但是咱們不能追!下村大隊退得很從容,未必沒有引誘咱們追上去的企圖!況且弟兄們昨夜趕了幾十裏的路,途中還跟秋田中隊打了一場惡戰,體力已經用到了極限!”
“是啊,強弩之末不穿魯縞!下村大隊隻攻了四輪,遠沒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而咱們這邊,卻是人困馬乏!”聽張鬆齡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方國強也連忙在旁邊大聲補充。作為政委,他從不幹擾張鬆齡的指揮。特別是當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更是會竭盡全力地維護後者的權威。
“那算什麽惡戰啊!咱們拿刀砍,小鬼子抱著腦袋逃,能消耗多少體力!”副營長許地丁對張鬆齡和方國強兩人的說法很不以為然,搖搖頭,低聲反駁。
“關鍵是,眼下咱們根本沒有擴大戰果必要!”張鬆齡笑了笑,不軟不硬地補充,“即便下村大隊的撤退不是圈套,咱們這邊派出去的人少了,根本奈何不了他。派得人太多了,萬一大橋有失,咱們沒法向祁團長交代!”
“那倒是!”騎兵營長邵雍想了想,無奈地點頭。此時此刻,最穩妥的選擇就是堅守大橋,繼續等待九十三團主力的抵達。至於其他錦上添花的事情,的確屬於可有可無。並且萬一不小心上了小鬼子的當,把先前賺到的功勞也賠進去,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下村大隊已經撤走了,大橋還能有什麽危險?”正衝進臨時指揮部請戰的一連長戴望山恰恰聽到了張鬆齡最後的那幾句話,先用目光與周圍的同伴們交流了一下,然後大聲追問。
“前方大約四十裏處,還橫著一條納林河!”張鬆齡抬頭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回應。
眾人聽得一愣,七嘴八舌地問道。 “你是說,小鬼子還可能有別的援兵,從納林河那邊殺過來?!”
“張隊,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麽?”
“張隊,你可別嚇唬我們。咱們就差最後幾十裏路就海闊天空了!你可千萬別說有人就在前麵等著!”
“都別瞎嚷嚷,聽張隊的。出發之前,團長說過,讓咱們都唯張隊馬首是瞻!”
最後一句是邵雍大聲喊出來的。打斷了所有人的喧嘩之後,他立刻用目光盯著張鬆齡,期待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確定的答案。
然而,這一次,張鬆齡卻有點兒讓他失望了。盯著地圖又看了好一陣兒,才搖了搖頭,慢慢地說道:“納林河再往南,基本上就進了晉軍的防區。按道理,小鬼子不可能從晉軍的防區穿插過去。但是我現在也說不準,隻是感覺情況越來越不正常。下村大隊撤得太果斷了,果斷得有些讓人難以置信。而納林河與七金河的下遊,是一個巨大的內陸湖,上遊就是集寧。對咱們來說,兩條大河之間最後這四十多裏路,才是最危險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