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橫流 (四 下)
第二章 橫流 (四 下)
“噗通!”無頭的屍體落在剛剛清理出來的空地上,發出滲人的聲響。受到驚嚇的烏雲驄衝出人群,悲鳴著跳過柵欄,向營地外火把照不到的地方衝了下去。沒有人伸手拉住它的韁繩,也沒有人再顧得上一匹馬的死活,盡管大夥心中都知道,營地外緊鄰著就是一道深穀。
所有幹部戰士都被決鬥的最終結果給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尤拉營副苦心積慮布置的陷阱,最後居然把自己給裝了進去。更沒有想到,先前幾乎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張鬆齡,居然刀術如此精湛,出手如此很辣。在已經砍掉了尤拉一隻胳膊的情況下,居然還毫不猶豫地奪走了此人的性命!
這,簡直就不是大夥平素認識的那個張胖子!平素裏的張胖子雖然也以出手幹淨利落而聞名,但那針對的目標都是敵人。偶爾與自己人有了爭執,他可是向來溫和寬厚,能退就退,甚至還有一點點軟弱可欺。而今天,大夥卻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濃烈的殺氣,仿佛是一頭被激怒的獅子,隨時會朝任何目標咬上一口!
“殺得好!這種禍害,留他不得!”就在大夥都陷入震驚中無法回神的時候,營門之外,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沉靜而又冰冷!
“龍哥!”“龍爺!”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眾人回過頭去,又驚又喜打招呼。
“咱們遊擊隊又不是土匪窩,還搞什麽比武奪帥的勾當!他既然敢煽動嘩變,你就該立刻下令執行軍法!磨磨唧唧地幹什麽了?要是我,早一槍打爛了他的腦袋,哪用浪費這麽多功夫?!”趙天龍卻不搭理眾人,徑直走向張鬆齡,同時用在場所有幹部戰士都能聽見的強度大聲數落。
“龍哥!”張鬆齡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而笑。周圍的幹部戰士們,卻同時吐了一口長氣。對啊!三角眼尤拉連劫持營長,設計謀害代理大隊長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怎麽能算自己人?!張胖子一刀劈掉了他,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否則,把他抓住交給保衛部門審判,最後恐怕也是個槍斃的結果。事先為了救治他,遊擊隊還得白搭一堆寶貴的藥材和一顆子彈。
“怕他們幾個廢物拉手榴彈自爆?!”趙天龍目光又轉向尤拉的幾個死黨,滿臉嘲諷,“我就不信你把尤拉這個挑頭的給斃了,他們幾個還敢再蹦達!你們幾個,怎麽不拉弦啊。手榴彈就在那堆著呢,衝過去撿起來一拉,就能給尤拉把仇報了!”
“不,不不不不.……”先前還唯尤拉馬首是瞻的幾個死黨灰白著臉,兩手搖得如同風車一般,“我們,我們都是被,被蒙蔽的。我們,我們根本,根本沒想鬧事,都是,都是尤拉給逼的。他,他是營副,如果我們不跟著他鬧。他,他將來有的是辦法收拾我們!”
隻要找,借口總是能找到的。並且越說越順溜。為了表達自己對尤拉的仇恨,其中某兩個參與鬧事死黨甚至走到無頭的屍體前,衝著尤拉的肚子狠狠踢了幾腳。這個動作,令大夥對他們愈發的鄙夷,同時也愈發地覺得,張鬆齡最後那一刀砍得絲毫沒有錯。
張鬆齡知道趙天龍說得有道理,可他自己也不明白,剛才為什麽鬼使神差,居然答應了尤拉上馬比試刀法的提議?!是投鼠忌器,還是被怒火燒暈了頭?按理說,自己不應該如此衝動才對!已故的大隊長王胡子曾經很明確的給自己提起過,之所以選擇自己為繼承人,而沒有選擇趙天龍。就是因為自己遇事時比趙天龍沉得住氣,不像後者那樣發作起來就不管不顧。
而從今天的情況看來,紅胡子他老人家恐怕是看走眼了。想到這兒,張鬆齡心中不覺有些慚愧,訕訕地伸出手去,主動跟趙天龍相握,“龍哥!你怎麽回來了?!幾時到的,路上還順利麽?”
“你的交通員把整個長春市的地下藥鋪都找遍了,我還能不被他給翻出來?!”趙天龍的大巴掌握住張鬆齡伸過來的手,用力緊了幾下,大聲回應,“就在半個多小時之前上的山,聽說你在國際營這邊處理事情,就沒讓當值的哨兵通知你,帶著小鄭偷偷地趕了過來。原本想暗中幫你一把,沒料到你自己輕鬆就搞定了!根本用不到別人幫忙!”
“我,我開始沒想殺掉他!”張鬆齡心中登時湧起一股暖暖的感覺,看著趙天龍臉上的灰塵,低聲解釋。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紅爺既然選了你當家,你就得認清自己的重要性。跟這種貨色比什麽武,萬一有了閃失,你讓大夥怎麽辦?!”趙天龍又用力握了他一下,繼續大聲數落。
沒等張鬆齡回應,他迅速將手鬆開,將目光轉向國際營所有白俄戰士,“以後誰要是還想比武的話,全衝著我來!大隊長他公務繁忙,不能把功夫全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隻要你們能過了我這一關,無論提什麽要求,他肯定會給你們個滿意答複!”
眾白俄士兵紛紛將頭側開,不肯與他的目光相接。一個張胖子,已經夠讓眾人畏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個更厲害的入雲龍,還有誰敢主動送死?!今後,如果有人再想像尤拉這樣煽動鬧事,恐怕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應!
“今晚的事情,絕對不允許發生第二次!”見白俄戰士全都被趙天龍給鎮住了,張鬆齡也趕緊趁機強調,“如果你們對自己的待遇有什麽意見,可以到大隊部找我當麵提,或者先跟列昂營長反應,再讓他轉告我!絕對不能因為心中有什麽不滿,就糾集在一起鬧事。那樣,除了會讓咱們的敵人看笑話之外,什麽效果都沒有!我也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要挾!”
“是!”“知道了!”“大隊長放心,誰再敢鬧事,我們自己也饒不了他!”眾白俄戰士互相看了看,七嘴八舌地回應。
“我們,我幾個也,也饒不了他。”“大隊長,請你務必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對,對,請準許我們戴罪立功,戴罪立功!”幾個尤拉的死黨也趕緊跳出來表態,發誓以後向遊擊隊和張鬆齡本人效忠。
這些寡廉鮮恥的渣滓,張鬆齡肯定不想再把他們留在隊伍裏。但眼下好像也不是將他們徹底鏟除的時候。畢竟挑頭鬧事的尤拉已經被他殺掉了,這些尾隨者已經無法再掀起什麽風浪。接下來的手段他想以安撫為主,而不是再施展什麽雷霆手段擴大打擊麵。
正猶豫著具體該如何做,才能達到既穩定隊伍的目的,又不讓大夥覺得自己軟弱可欺,趙天龍又走了過來,大聲提議:“他們這幾頭爛蒜,還是交給列昂來處置好了。犯不著你這個當大隊長的浪費精神!紅爺的陵墓在哪?先帶我過去拜拜!沒能趕上給他老人家敬送行酒,我總得給他老人家上柱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