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相依相伴長相憶
洛塵到了城門口時， 苻堅已經等在那裏。
洛塵心中微感詫異，下了馬走到他身旁。
“洛塵，我就知道你會去找他。”苻堅看著洛塵道，深邃的紫眸深沉如海、似有波濤洶湧。
洛塵看著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終歸是欠了他的。
苻堅自嘲一笑：“洛塵，若我不讓你去，你會如何？”
洛塵暗自歎息一聲，“陛下，您不會的，陛下從來不曾勉強於我，雖然您一直有這個能力。”
苻堅撫了一下她鬢側的一縷散發，“是啊，我從來不舍得勉強於你，卻到底還是失去了你。”
“陛下……”
“洛塵，為了他，你真的生死不顧？”
“陛下，他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苻堅哂笑一聲：“罷了，你的性子，從來都是如此，我早知攔你不住的。”
洛塵行了一禮，上馬離去。
苻堅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白影越來越遠，一直飄出了他的生命，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裏有一抹寒梅香，經久不散、愈久彌香。
……
洛塵覺得她這次進懸瓠城都稱得上過五關斬六將了，剛進汝陽郡又遇上了平陽王苻融，苻融已經見過了太多因這次瘟疫而死的人，他說什麽也不讓洛塵進懸瓠城，還派了重兵將洛塵看管起來。
洛塵好不容易甩開那些士兵，卻知道看守在懸瓠城外的都是苻融的人，她隻好化妝成搬運夫的樣子想隨著運糧運藥的車馬偷偷混入。
不想，還是被苻融揪了出來。
苻融氣急敗壞的說：“洛塵，疫病不長眼，進去了可能就是有去無回，這不是兒戲。”
洛塵也急了，“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兒戲，可是蕭逸在裏麵。”說到蕭逸，她的眼圈都紅了。
苻融見她這個樣子，軟了語氣，“我知道，雖然蕭兄他醫術高明，可也不是所有的疾病都有醫治之法。無論是秦國還是晉國，所有的太醫都束手無策，他們都放棄了。蕭兄他這是……”他想說他這是自尋死路，卻怎麽也無法將後麵那句話說出口。
“蕭逸他做什麽我都支持他，可是我要跟他在一起。博休，我求你，讓我進去找他。”
這是洛塵第一次這樣喚他的字，還有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委實讓他無法拒絕，苻融閉上眼睛，讓守城的士兵放行。
……
曾經兩國兵戎相爭的城池，如今宛如一座死城，雖然依舊被太陽照耀，卻到處充斥著死亡的氣息。
城裏還有很多的人，但不是已得了瘟疫的病人，便是被困在城裏雖未得病卻已絕望等死的百姓，偶爾有一兩聲哭聲傳來，飄在空蕩蕩的上空，讓人毛骨悚然。
據說被派來治病的晉國太醫和秦國太醫都撤走了，這裏應該隻剩下了蕭逸吧？洛塵打聽了一下，很快便在懸瓠城的府衙大廳裏尋到了他。
當時，她站在外麵看著大堂內看護病人的蕭逸，隻覺得心跳的那樣急速，都不像是自己的。
她那樣貪婪的看著他，隻是看著便覺得幸福。
可是，他為何消瘦得這般厲害，幾乎是形銷骨立，往日合體熨帖的衣袍顯得空蕩蕩的，莫非……
忽然，他劇烈的咳起來，咳得彎下腰，整個人都在輕顫，可他似乎毫不在意，轉身在身旁的幾案上提筆記下什麽，然後繼續去照顧另外幾個病人。
當再一輪咳嗽襲來時，他猛地咳出一口血來，洛塵心中一緊再也忍不住，破門而入蹲下來扶住他。
蕭逸抬頭看向洛塵，眼中刹那而至的驚喜像是天際劃過的流星，卻轉瞬即逝，他收起喜悅猛地推開洛塵，竟是躲閃不及的樣子。
“你，你怎麽來了，趕緊離開。”語氣是少有的嚴厲且帶著怒氣，隻因他病勢沉重，口氣才顯得弱了幾分。
“我怎麽不能來？”洛塵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
“你可看到了我的信？”蕭逸有些不自然的看著她。
“那封訣別書？蕭逸，是誰說過要對我不離不棄的？是誰先死纏著我，拿走了我的心，如今卻，卻又……”洛塵哽咽。
“我，我後悔了。吳洛塵，我累了，你走吧。”蕭逸繼續狠心道，並起身轉過身去。
“蕭逸，別讓我離開。你若累了，換我來守護你、照顧你，好不好？”洛塵上前一步，從身後攔腰抱住了他。
蕭逸身子一僵，卻終是狠心的掰開了她的手。
洛塵方才抱他時，清晰的感覺出他消瘦的身形，又見他這樣躲著自己，心下疑慮更甚，她遲疑著問： “蕭逸，你可是染了疫病？”
蕭逸轉身看她，苦笑一下道：“你既然知道了，便也毋需瞞你。此次瘟疫凶險異常，洛塵，快回去。”
“我留下來照顧你。”洛塵上前，想扶住他。
“胡鬧，快回去。”蕭逸繼續後退。
“不。”
“你……”蕭逸又咳起來。
洛塵忙過去一手扶著他，一手輕拍著他的背。
蕭逸想躲開洛塵，洛塵卻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蕭逸，別躲著我。”
蕭逸抬頭，本想繼續勸說，卻正撞上了她滿是關懷和思戀的眼眸，一時有些發怔，她在思念他？可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抽出自己的手，“洛塵，這次瘟疫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包括很多的醫師。聽話，快回去”語氣早已不知不覺間溫和了許多。
見洛塵倔強的沉默著，他勉強勾了勾唇角，“不過你放心，我可是江湖盛傳的‘聖手蕭郎’，我不會有事。”
洛塵不吃他軟硬兼施的這一套，再次靠近他握緊了他的手：“既然你有信心找出醫治的法子，那你怕什麽，我留在這裏正好幫你照顧病患。”
蕭逸無奈道：“好吧，我沒信心。”
“那我陪你。”洛塵語氣堅定。
蕭逸倏地盯緊了她，
她看著他的眼睛說：“我陪你，你生我便陪你生，你死我便陪你死。”又歎息似的補了一句：“蕭逸，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若死了，我又豈會獨活？”
那一刻，蕭逸的世界安靜了，他等了那麽久，他一直以為是他一廂情願的死纏著洛塵，他隻求守在她身邊，甚至不敢奢望以心換心。幸福卻就這樣突然而至，讓他又是欣喜，又是措手不及。
可是，為何偏偏是在這裏，偏偏是在這生死未卜的時候？
洛塵緊了緊握著他的手的手，他回過神來，她的眼神那樣堅定。他倏而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好。”
……
留在懸瓠城的除了蕭逸外，還有東晉皇宮太醫院一個叫莫慕仁醫師。莫慕仁因脾氣怪誕、人緣不好，又不懂得討好主子，是以在太醫院品階很低。這次瘟疫，兩國太醫院的太醫們束手無策，最後全都撤走，卻隻有他走到半道又撤了回來。
當時，蕭逸看到去而複返的莫慕仁，隻衝他微微一笑。
莫慕仁翻了翻白眼，暗自嘀咕了一句：“話說一笑傾城大概也就這樣了，長成這副樣子，估計死神也不好意思收了你去，這瘟疫應該有救。”
蕭逸笑意一僵，輕咳一聲佯裝沒聽見。
洛塵來後，和莫慕仁一起負責照顧病患，還有熬製預防疫病的湯藥。蕭逸主要負責找出醫治瘟疫的方子。隻是他的身子越來越來差，全靠以前的武功底子強撐著。洛塵的心頭壓滿了擔憂，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莫慕仁歎了口氣，告訴洛塵：“若不是他深厚的內力，隻怕早就躺下起不來了，這樣耗損身子，即使找到了醫治疫病的方子，恐怕也……”
“慕仁。”蕭逸走過來，打斷了莫慕仁的話。
洛塵看到蕭逸，衝他盈盈一笑：“湯藥煮好了。”
“那什麽，我去叫大家來領湯藥。”莫慕仁忙道，說完先走了。
“別聽莫慕仁胡說。”蕭逸對洛塵說。
洛塵走過去握住蕭逸的手：“好，我隻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