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含情雋永,鴛鴦盟誓
從惠姨的屋子裏出來後,洛塵的眼前似乎閃現著無數個蕭逸的影子:長得玉雪可愛、笑起來酒窩甜甜,可以撫慰人心的小玉郎;父親慘死,無助的用雙手捂著父親傷口的小玉郎;傷心絕望、無依無靠的小玉郎;寄人籬下,學會了隱忍與堅強的小玉郎;大冬天被關在冷屋子裏的快要餓死的小玉郎。還有初遇時那個攜著一縷晨光而來,坐在肮髒的街道上認真治病救人的聖手蕭郎;對她溫爾一笑,笑得酒窩深深、風華絕代的白衣蕭郎;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整夜抱著昏睡的她的蕭逸;獨自傷心離去的蕭逸;對她不離不棄的蕭逸……
她想見到他,現在、立刻、馬上。
洛塵匆匆尋到青青,開口便道:“青青,聖手堂在哪裏?我要去見蕭逸。”
青青一愣,問:“怎麽了?出了是什麽事?”
“沒什麽,我就是想馬上見到他。”
青青微愣一瞬,隨後似是了然,抿唇一笑道:“好,我帶你去。”
青青的輕功沒有洛塵好,幾乎是盡著全力追趕洛塵,還剩下幾條街的時候,氣喘籲籲地落下來道:“呃,實在是不行了,娘子你先行一步。”
洛塵道:“嗯,也好。”
青青給她指了一下聖手堂的具體方位,洛塵便先飛身而起。青青看著那道瞬間消失的白影,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喃喃自語似的說:“公子,您好像等待到您想要的了。”
……
洛塵站在聖手堂門口,廳堂裏坐在數十名等著看病的病患,蕭逸正在替一個老人把脈,然後讓老人張開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又提筆寫了方子遞給孩子旁邊的家人。下一個病人
是個孩子,需要紮針,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蕭逸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對他笑著說了什麽,他溫和的笑像和煦的風一般驅散了孩子的恐懼……
洛塵看著他溫暖怡人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這個世界對他並不友好,剛剛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親,小小年紀又遭喪父之痛。看盡世態炎涼、遠走天涯學藝。可是他笑納了這個世界,他用自己的寬容善良回報了這個世界。無論是親人散盡、身逢變故,還是天涯踏盡紅塵,他隻化作春溫一笑……
蕭逸,這世上怎會有這樣一個你?
蕭逸,感謝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你……
“洛塵?”蕭逸抬頭時一眼便看到了靜靜地站在聖手堂門口的洛塵。他起身走過來握住洛塵的手,眼中似有驚喜,“你怎麽來了?”
洛塵毫不在意聖手堂廳堂裏病患和夥計們或笑或詫的眼神,隻看著蕭逸,回握住他的手說:“我來看看你。”
蕭逸顯然很開心,拉著洛塵進了聖手堂,“來,進來,你先坐著等我一下。我還有幾個病人。”
“好,我等你。”洛塵對他清淺一笑。
藥櫃旁的小白嘴角抽了抽,那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神,全然就是當周圍的人都是空氣嘛!好吧,看在自家公子這麽開心的份上,他就當什麽都沒看見。然後伸手就拍了一把身邊夥計的腦袋:“看什麽看,幹活。”
蕭逸覺得今天的洛塵有些奇怪,卻因有病人等著,未多想便去忙了。他是那種一但看起病來便心無旁騖的人。洛塵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一絲不苟治病救人的蕭逸有一種難以描摹的魅力,似是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聖潔而美好。他時而微微皺眉的樣子、朝病患溫和一笑的樣子、亦或認真把脈、伏案書寫的樣子……都讓她著迷。
……
直到酉時太陽西沉,聖手堂才送走最後一名病患,小白和幾個抓藥的夥計都直嚷嚷著肚子餓,蕭逸便讓他們先回家了。他洗了手,換好衣服才走到洛塵身旁問:“餓了沒?”
洛塵搖搖頭,便那樣坐在椅子上伸手抱住了蕭逸的腰,她將臉頰靜靜的貼在他的身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草藥清香,一句話也沒有說。
蕭逸也抱住她,輕聲問:“怎麽了?是不是等得累了?”
隻聽洛塵沒頭沒腦的說:“要是他們誰再敢欺負你,我拿青靈砍了他。”
蕭逸有些摸不著頭腦,又有些好笑的問:“誰欺負我了?”
洛塵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眶還有些發紅,“就是那個王瑉,還有王府的家奴。”
蕭逸一愣,問:“惠姨都告訴你了?”
“嗯。”洛塵站起身,輕輕地靠近他的懷裏,“蕭逸,以後你有我,我有你,我們兩個一起走完剩下的路,好不好?”
蕭逸抱住她,卻半晌沒有說話。
洛塵疑惑的抬起頭看他,卻見他戲謔一笑:“這位娘子,我可不可理解為你是在向我求婚?”
“討厭。”洛塵將頭埋進他的懷裏,輕輕錘了他一下。
“那麽,洛塵,現在我向你求婚,你可願嫁給我?和我一起踏過這世上的荊棘,也看遍這世上的風景?”蕭逸在她耳邊輕聲說。
洛塵沒有抬頭,隻有悶悶的聲音從他懷裏傳出來:“真是不浪漫,居然在這裏求婚。”不等蕭逸開口,便抬頭笑靨如花的補了一句:“可是,我願意。”
“不浪漫?那這樣呢?”蕭逸眼裏驟然聚滿的喜悅如同攫取了皓天之上的星輝,他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兩人盡情的吻著對方,似乎怎麽也吻不夠,似乎可以這樣吻到地老天荒。
像是老天為他們打開了一道幸福的天窗,每一天都有新的驚喜,他們的幸福綿綿不斷、怎麽也攫取不完。
……
蕭逸和洛塵的婚事定在三個月以後的八月十五,當蕭逸告訴惠姨和蕭墨、蕭青他們自己要成婚的消息時,大家都樂壞了,惠姨又是笑又是抹淚,說若是姑爺和娘子地下有之,定然會很高興。
蕭青開心的拉著蕭白的胳膊又是笑又是搖,蕭白鬱悶的白她一眼:“好像要嫁的人是你似的!”蕭青也不惱,回他一句:“本姑娘要嫁,還沒人敢娶呢。”蕭白嘀咕:“是啊,誰敢娶你!”兩個人便又鬧開了。
蕭丹神色複雜的看了洛塵一眼,沒有說話。反倒是蕭墨問:“公子,婚期定在什麽時候?”
蕭逸想也沒想便道:“越快越好,明天怎麽樣?”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洛塵也羞紅了臉,微垂螓首。
惠姨好笑的說:“我的好少爺,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必然要好好準備一番的。別說是明天,就是一個月的時間都未必夠呢。”
蕭逸也知道自己方才太急說了傻話,又不想委屈了洛塵,想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便道:“那就三個月以後的望日吧。”
惠姨道:“好好,望日月圓之日成婚,小少爺和洛塵會圓圓滿滿一輩子的。”
蕭逸和洛塵相視一笑。
那兩人相觸的目光是掩飾不住的脈脈溫情,蕭丹暗自歎息一聲:也許隻有她才會讓公子這般快樂。罷了,隻要公子開心便好。這才誠心誠意的上前道了一聲恭喜。
得到蕭丹的祝福,洛塵亦鬆了口氣。因為她知道,蕭丹的祝福,蕭逸是在乎的,所以她也在乎。
蕭逸含笑道: “阿丹,婚事的事就要麻煩你和墨大哥了。”
蕭丹搖了搖頭,:“公子這是哪裏的話,這都是阿丹分內之事。”
蕭墨雖然沉默的站在一旁,眸中的喜悅欣慰卻是毫不掩飾的。洛塵覺得他對蕭逸不僅是主仆之情,還有兄弟之誼。
……
因為婚事,逸園闔府上下忙得不可開交,洛塵倒是很清閑,蕭逸空閑時便帶她遊山玩水、訪友逛街。這段時日洛塵和謝道韞以及謝玄、謝朗兄弟還有王穆他們都相熟起來。亦見過柳如煙幾次,雖然洛塵從不覺得自己和蕭逸在一起與柳如煙有什麽相幹,可每次看到她含愁籠煙、楚楚動人的樣子,還是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蕭逸忙的時候,謝道韞倒是常來陪洛塵,洛塵是真心喜歡這個談吐不俗、高貴大方的女子,經過幾次相處,兩人竟都生出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意。
婚禮前一日,謝道韞、青青在洛塵房裏幫她試穿明天要穿的嫁衣。有婢女來報,說是柳如煙柳娘子來訪。
青青撇了撇嘴,“她怎麽來了?”
洛塵和謝道韞也微感詫異,洛塵吩咐婢女:“有請。”
柳如煙進門看到一身火紅嫁衣的洛塵,眸光微凝、若有所思。
青青開門見山的問:“柳娘子此來所為何事?”
洛塵也不認為柳如煙是來道喜的,便也詢問的看著她。
柳如煙看著洛塵一笑:“你還有心思洞房花燭?”
洛塵淡淡問:“此話怎講?”
“我派人調查過了,你是秦國左相王景略的養女,聽聞他隻有你這一個閨女。”
“那又如何?”
“如何?難道你不知他快要死了嗎?”柳如煙輕蔑一笑。
洛塵清眸如覆薄冰,聲音裏亦如猝了寒,她冷聲道:“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怎麽,蕭郎沒告訴你嗎?秦國左相王景略病重垂危,秦帝粘貼告示遍尋天下名醫,並派使臣遍禱於名山大川。這件事很快全天下便都知道了,你這做女兒的居然不知?”
洛塵踉蹌後退一步,身子有些發軟。謝道韞扶住她,蹙眉看向柳如煙:“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此事我怎不知?”
柳如煙道:“近幾年秦國與我東晉大小戰役不斷,大司馬將秦相王景略看做是最大對手。他有什麽情況,怎會瞞得了大司馬?”說著將一張告示扔給洛塵。
洛塵展開告示,不待看完,手指已開始微微的顫抖。
“娘子,您先別急,公子他……”不等青青勸慰的話說完,洛塵撩起裙擺便往外袍。謝道韞和青青也忙跟出去。
半路上遇到了蕭逸和蕭丹。
不待蕭逸開口,洛塵便又急又怒的指責道:“蕭逸,你為何不告訴我小阿耶病重之事?你知道的,他對我有多重要。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
蕭逸臉色一白,眸光微斂,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吳洛塵,你胡說些什麽?公子剛得到消息,正要去告訴你。”蕭丹怒道。
方才蕭逸眸中一絲被刺痛的神情一閃而過,洛塵便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是自己太著急太冒失,可是心裏火急火燎的難受,張了張嘴卻隻說出一句:“蕭逸,我……我現在要回長安去。”
“你先去換衣服,我陪你一起回去。”蕭逸看了她一眼,沒什麽情緒的說。
“吳洛塵,你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你到底還是……”蕭丹上前一步,恨恨地盯著洛塵。
“蕭丹!”蕭逸厲聲阻止住她。
“公子。”蕭丹委屈得看著蕭逸。
“阿丹,王景略病勢嚴重,耽誤不得。婚禮卻是什麽時候都可以舉辦的。”蕭逸的聲音緩和下來,似是有些無奈的勸說蕭丹。
“蕭郎,她這樣對你,你居然……”柳如煙幽怨的看著蕭逸。
“柳如煙,你給我閉嘴。”謝道韞睨了柳如煙一眼,柳如煙怯怯的後退一步。
洛塵看了一眼蕭逸,咬了咬唇,轉身回屋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