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陌上客 緩緩歸
四月的江南，暖風微醺、柳絲如煙、桃之夭夭、妝紅點翠。
作為東晉國國都的健康，不但有江南水鄉的溫柔旖旎，還有著一國皇城的富貴繁榮。
穿過攘攘鬧市，走過長提春柳，邁過煙波畫橋，蕭逸和洛塵站在了一處白牆黛瓦的府苑門前，大門的匾額上題著飄逸瀟灑的兩字——逸園。
站在大門口，蕭逸對洛塵說：“洛塵，我們到家了。”
這便是蕭逸的家嗎？洛塵還在打量，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約摸十四五歲左右的白淨少年看到蕭逸愣了一瞬，卻轉身便往裏跑，一邊跑一邊大喊：“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蕭逸和洛塵麵麵相覷。
不過一瞬，那少年又跑回來，撓了撓頭走到蕭逸麵前深深鞠了一躬，方道，“公子，您回來了。”然後看著洛塵靦腆一笑。
蕭逸笑著介紹：“小白，這是洛塵娘子。”
又對洛塵道：“洛塵，這是蕭白。”
蕭白走過來規規矩矩的朝洛塵行了一禮、喚了一聲娘子。
呃，這孩子真是有禮。
“公子，公子……”隨著一連串清脆的呼喚聲，一個淡綠色身影已衝出大門，一頭紮進了蕭逸懷裏。
蕭逸揉了揉懷裏綠衣少女的腦袋，噙笑道：“唔，青青又長高了。”聲音和煦如風，動作溫柔自然。
“酒窩，酒窩……”綠毛鸚鵡看到一個陌生少女抱住蕭逸，表示不樂意了。站在蕭逸蕭逸肩頭呱呱亂叫。
“咦，一隻會說話的鳥，公子，它在叫你嗎？”青青看著蕭逸臉頰處的淺淺酒窩問。
“青青，你這丫頭又在公子麵前無禮。”一個溫婉的聲音輕聲斥責道，卻帶著幾分寵溺的味道。
青青回頭做了個鬼臉。
順聲望去，一個墨袍布巾的中年人和一個眉目清秀的紅衣女子攙扶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走出來。
那婦人似是眼神不好，伸出手顫聲道：“小少爺回來了？小少爺在哪裏？”
“惠姨。”蕭逸忙上前握住了那婦人伸出的手。
“小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惠姨一邊撫摸著蕭逸的臉，一邊流淚道。
“惠姨，您眼睛不好，切忌傷心流淚。”蕭逸安慰道，麵色明顯也有些動容。
“小少爺，惠姨是高興，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到你回來……”惠姨一邊抹淚一邊道。
“惠姨，先讓公子進門吧？”紅衣女子說。說完屈膝朝蕭逸一禮，輕喚了聲公子。
“阿丹，你越來來越漂亮了。”蕭逸笑道。
少女微微垂眸。
“公子。”墨衣的中年人亦向蕭逸行禮。
蕭逸微微搖頭道：“墨大哥，你還是這麽多禮。”
墨衣中年人道：“主仆有別，規矩不可破。”
蕭逸不置可否，拉過洛塵道：“洛塵，他們分別是蕭墨、蕭丹、蕭青、蕭白。”又對其他人介紹：“這是洛塵。”
丹青墨白四人一起向洛塵行禮，叫了一聲娘子。
洛塵一時有些無措，蕭逸笑笑，將她的手放進了惠姨的手裏，“惠姨，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洛塵。”
惠姨笑道：“好好，來了就好，娘子快隨老奴進去。”
洛塵說：“惠姨，您喚我洛塵便好。”
青青偷偷溜到了洛塵的另一邊，踮起腳尖在洛塵耳邊耳語：“娘子，我知道你。”
洛塵這才看清這機靈的小丫頭，正值豆蔻年華，清新漂亮的宛如清晨帶著露珠還未開放的花骨朵。心裏讚了一聲，洛塵笑問：“哦？你怎麽知道我的？”
“上次公子回來鬱鬱寡歡，喝醉了酒，叫的就是洛塵這個名字。”青青悄聲道。
洛塵一怔，有些不知如何接話了。
“鬼丫頭，又說我什麽壞話呢？”蕭逸走過來，揉了一下青青的腦袋。
“呀，公子，不要動人家的頭發嘛，發型都亂了，人家現在是大姑娘了好麽？”青青一邊抱怨一邊整理頭發。
大家都笑起來，蕭丹笑道：“娘子別介意，這丫頭被公子寵壞了，一向不懂規矩。”
蕭白低聲道：“嗯，公子就是太慣著她了，她才這麽無法無天。”
蕭青白他一眼：“小白，你的意思是公子對你不好？”
“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呢。”蕭白紅著臉辯白。
蕭墨麵無表情，眼睛裏卻溢著暖暖的笑意，顯然是縱容著丹青白三人，儼然是大哥的樣子。
蕭逸亦微微笑著，聽著他們說笑，偶爾插幾句話。
洛塵有些奇怪的觀察著他們，惠姨還有丹青墨白四人顯然是逸園的下人，但從著裝和言語舉動來看倒更像是他的家人。
惠姨似知洛塵所想，笑著拍了拍洛塵的手道：“小少爺心善，待我們這些下人跟家人一般模樣。阿丹是被小少爺從人牙子手裏救下來的，青青和小白是孤兒，都是被小少爺收養的。”
蕭逸道：“惠姨，您說這些做什麽，你們本來就是蕭逸的家人。”
洛塵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細細觀察著逸園。
這逸園從外麵看來不過是一座普通府邸，不想裏麵卻是別有洞天。
一路走來，移步換景，園內亭台樓榭臨水而建，回廊蜿蜒其間，假山飛瀑獨具匠心、一草一木別有風韻。
洛塵心道，這南方的府苑果然與北方的大不相同，處處透著一股婉約旖旎的味道。
穿過一道複廊，到養心齋門口，蕭丹道：“公子和娘子暫歇，我這便讓人準備沐浴和餐飯。”
惠姨亦道：“小少爺和娘子好好歇著，我們就不打擾了。”
蕭逸道：“也好。”
眾人這才退下。
進屋後，蕭逸拉著洛塵坐下，伸手挽起她的一縷散發，笑問：“累了吧？”
“嗯，有一些。”洛塵有一種滿身風塵、歸家洗客袍的感覺。
“喜歡逸園嗎？”
“喜歡，這裏很美很雅致。”
“洛塵，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洛塵微怔，很久以前有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是，終究她還是沒有了家……
“洛塵……”蕭逸想說什麽，卻被前來送茶的婢女打斷。
隨後青青領著兩個婢女進來問：“公子，洛塵娘子住在落月小築可好？丹姐姐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沐浴用具。”
蕭逸道：“嗯，落月小築環境清幽，洛塵住正好。”又對洛塵道：“去吧，不要多想。把逸園當成自己的家。”
……
穿過一道月型拱門，便到了青青口中的“落月小築”，落月小築庭中是一彎碧水，形似彎月，恰如月落園中，湖上橋堤搭一花架，花架上掛滿紫藤，橋堤連著小亭，亭名曰“風來亭”。
青青一路上話很多，跟洛塵絲毫也不認生。
她有些自豪的說：“娘子，這落月小築漂亮吧？這可是公子親子設計布置的。我看得出公子待娘子很是不同，所以才說服丹姐姐讓您住這裏呢。”
“哦，那這裏以前住過誰？”
“沒別人住過呀，這是公子小時候的居所。據惠姨說，使君，哦，就是公子的父親去世後，公子便隨公子的師傅走了，他再次回來後便不住這裏了，隻是偶爾過來小憩。一般的客人來，丹姐姐都不讓進來這裏的。”
說話間，兩人已繞過曲欄回廊，到了房間門口。
“娘子，屋裏有婢女侍奉，等您沐浴梳洗好了，我再過來帶您去用膳。”青青道
“嗯，好。”洛塵頷首。
屋內，兩個婢女已將沐浴用具等全都備好，洛塵道：“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
婢女退出屋子，輕輕帶上了門。
洛塵退衣走進溫熱的浴桶，在氤氳的水汽中，全身的疲憊和滿身的風塵漸漸散去……
……
洛塵洗梳完畢，到前廳時，蕭逸已在廳堂等候，他換了一身雪白輕薄的綺羅廣袖長衫、輕衣緩帶、玉冠束發、足蹬木屐，真正是明月為身、流水做姿，說不出的風流俊逸。
“餓了吧？快過來吃飯。”蕭逸走過去拉洛塵坐下。
洛塵這才發現用餐的隻有他們兩人。不過也明白過來，蕭逸對惠姨他們再親厚，他們也不會僭越到和主子一起同桌用餐。
蕭逸猜到洛塵所想，苦笑道：“看到我有多可憐了吧，每次回來都是一個人用餐。墨大哥和阿丹非說什麽主仆有別，規矩不可破。”
洛塵輕笑了下。
一旁侍奉的蕭丹亦莞爾。
一桌子菜做的精致而豐盛，短短的時間內便備出這麽一桌子菜來，足見蕭丹治家有方，很是能幹。
……
用過餐後，在喝茶的時間裏，蕭墨和蕭丹簡單的跟蕭逸匯報了莊園佃戶的情況和聖手堂以及藥材店生意的事情。
洛塵也大概聽明白，沉穩的蕭墨主管外麵藥材店的生意，能幹的蕭丹主管莊園佃租以及逸園大大小小的事情。蕭白跟蕭逸學過醫術，主要是在聖手堂坐診。至於蕭青，蕭丹本來要讓她學著管家的，可那丫頭沒耐心，倒是很喜歡跟著蕭逸練武，蕭逸也不吝賜教，不但給了她武功秘籍，每次回來都是親自指點。這樣看來，其實蕭白和蕭青都是蕭逸的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