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狂亦亦俠江湖客
“哈哈，乖徒兒，多日不見武功大有長進嘛。”牆頭上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練過武的人便聽得出，來者內力渾厚、深不可測。
“師傅。”洛塵看向牆頭，驚喜的叫出聲來。
其他人也順聲望去，牆頭上正閑適側臥著的老頭兒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銀發，卻是鶴發童顏，滿麵紅光，尤其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亮到極致。
“丫頭，聽景略老弟說你進了宮，師傅我尋思著，以我徒兒的姿色才華，就算不是皇後、貴妃，做個迷惑帝心的小妖妃也是沒問題的吧。怎麽師傅我一來就看到你被皇帝追殺？唔，可憐啊，可憐。”陸乘風懶洋洋的臥在牆頭，嘴裏說著可憐，麵上卻全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
聽聞陸乘風的一番話，皇後的臉色變了幾變，
苻堅的麵色亦不好看。
隻有慕容衝姐弟覺得這出戲是越發好看了。
“陸老頭兒，你還不下來幫忙？”洛塵瞪著牆頭上幸災樂禍的那人道，真覺得這人越活越回去了。
陸乘風這才將目光投向蕭逸，微微眯眼盯了他一瞬，又坐起身扶額思索一瞬，才一拍大腿道：“你你你是被千年冰塊慕雪寒收養的那個小徒弟？”
“想不到這麽多年不見，陸老前輩還記得晚輩。晚輩有禮了”蕭逸說著起身行了一禮，便是這樣一個動作，他臉色又白了幾分，浸出一頭虛汗來。
“看來我徒兒很關心你啊。”陸乘風看了一眼洛塵那緊張的樣子。身形一閃，瞬間便到了蕭逸身邊，而其他人跟本沒看清他身形是如何讓移動的。
阿寶早就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哇，原來我師公這麽厲害。”
陸乘風替蕭逸把脈看傷，洛塵看到他兩道銀白的長眉皺了皺，她的心便也跟著皺了皺，忙問：“怎麽樣？”
“這……”陸乘風要說什麽，卻倏地住了嘴。
洛塵一低頭，正看到蕭逸在給陸老頭兒使眼色。
洛塵抬頭瞪著陸乘風：“陸老頭，你到底是我師傅還是他師傅？”
“咳咳，丫頭，我自然是你師傅了。”又對蕭逸道：“噯，你這小子，虧你師父將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和神鬼莫測的醫術盡數傳給了你。你居然也能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你不怕把慕雪寒那塊冰疙瘩給氣得融化咯？”
蕭逸尷尬一笑：“陸前輩嚴重了，晚輩不過是受了一點小傷。”
陸乘風看一眼洛塵住了嘴，又看向苻堅。
苻堅上前一步，行了一個拱手禮，道：“早聞陸老英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然。”
陸乘風擺手道：“江湖草莽，受不了陛下大禮。看你欺負我徒兒，老朽我心裏雖不舒服，但看你勉強還算得上是個好皇帝，景略老弟又對你推崇有加，老朽我也就不為難你了。”
聽到陸乘風說他欺負洛塵，苻堅麵色微僵，又聽他道：“既然你對這丫頭不好，今日我便將她一道帶走了。”說著便要帶著洛塵和蕭逸一起離開。
苻堅心中一緊，卻聽到洛塵說：“師傅，我不走。”
“丫頭，你……”陸乘風看著洛塵微微皺眉，他明明看出這丫頭不喜歡待在這裏嘛。
蕭逸也用那雙黑眸沉沉地盯著洛塵。
“君子一諾，既然答應了皇上，我自然是要留下來的。”洛塵看了一眼苻堅道。
苻堅心裏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開心的是洛塵肯留下來，難過的是她留下來不過是為了一句承諾。
“師傅，你帶蕭逸回去。”
“蕭逸，你若再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別怪我跟你絕交。”洛塵看著蕭逸道。
“好。”蕭逸莞爾一笑、酒窩深深。
……
苻堅曾多次聽景略提到過陸乘風，知道他是景略的至交好友，又是洛塵的師傅，所以他不會對陸乘風無禮。況且，方才他是看到洛塵抱著蕭逸，兩人那親密無間的樣子，一時急紅了眼。此時平靜下來，自然不會再多加阻攔。
陸乘風帶著蕭逸消失的很迅速，跟來時一樣，來無蹤去無影。
苻堅看了洛塵一眼，卻什麽話也沒說便離開了。蓮心偷偷的想，皇上那個樣子應該是不生娘子的氣了吧?
阿寶想過來跟洛塵說什麽，卻被皇後拉著走了。
慕容旖旎和苟沉璧亦離去。隻有慕容衝笑嘻嘻的走過去坐在了蕭逸方才坐過的那張藤椅上，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洛塵挑眉看他，慕容衝笑道：“看了這麽久的戲，有些渴了。洛塵，我們也算老朋友了，你不打算請我喝杯茶？”
洛塵對蓮心道：“蓮心，你帶離歌去休息。”又吩咐莫驕：“莫驕，給中山王上茶。”說完欲要進屋。身後慕容衝的聲音又起：“你就不想知道駙馬和樊離歌私奔的事是怎麽泄露的？”
洛塵轉身看他：“你知道？”
“如果我說是你的徒弟阿寶泄露的，你信不信？”
“自然不信，你都說了阿寶是我徒兒。我徒兒是什麽樣的為人，我這做師傅的豈會不知？”
洛塵走過去，坐在了另一張藤椅上。
“嗬，你們師徒倒是互信互愛。看來，我想離間你們還是有些困難的。”慕容衝接過莫驕呈上的茶，喝了一口道。
“我猜，這件事是你向太後和沉碧告的密。”洛塵盯著慕容衝。
“聰明，還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吳洛塵。”慕容衝邪魅一笑，又道：“那麽，聰明的洛塵娘子，你可知那晚為了抓捕楊璧和樊離歌，皇上派去了多少武功高強的宮廷侍衛？再用你聰明的腦袋想一想，這些侍衛真正的目標其實是誰？”
“你是說皇上一開始便存了殺蕭逸的心？”洛塵麵色一寒。
“不然，你覺得以蕭逸的身手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
“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因為這些我也有參與啊，滅了自己情敵的主意也是我出的。唔，皇上和太後如今可是對我信任有加呢。”慕容衝說的輕鬆閑適，笑的魅惑眾生。
洛塵卻看著他美豔邪魅的笑顏升起一股惡寒，“慕容衝，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慕容衝轉過頭來，盯著洛塵道：“吳洛塵，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麽嗎？本王在戰場上留你一命就是想讓你看著你在乎的人相互厭惡、相互仇殺。本王要看你哭，看你難過、看你痛苦……”他說這話的時候繼續笑著，上半身慢慢靠近洛塵。
他身上好聞的百濯香和溫熱的氣息逐漸靠近，洛塵卻覺得似是毒蛇的信子吐到了臉上，一股惡寒從心底躥起，身子忍不住向後靠去。
“中山王茶喝夠了就請回吧，我家娘子該休息了。”離歌走出殿門冷冷道。
慕容衝起身看了離歌一眼，笑道：“樊娘子難道忘了自家的仇恨？我以為我們應該有共同的敵人才對。”
離歌並未理會慕容衝，走過去對洛塵說：“今天遇到這麽多事，累了吧？我們去休息。”
“嗯。”洛塵起身，這才發現方才慕容衝逼近時竟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衝看著前後進了門的那兩道纖細身影，微微眯了眯好看的丹鳳眼。
……
近日宮中出了一樁怪案，禦膳房做給皇上的禦膳頻頻失竊。第一次、第二次被禦膳房的人悄悄壓了下來，可每餐都有要呈上的菜肴失竊，禦膳房的人不敢瞞了，上報了禦膳房總管。禦膳房總管專門派了人守著做好的禦膳，可是，在擺上皇上的禦膳桌時，還是會少個一道兩道的菜。禦膳房總管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將此事上報了皇上，誰知皇上聽後隻微微一笑，不但沒有怪罪追究，反而囑咐禦膳房此事不必再查，以後可多做幾盤常丟的那幾道菜。
莫非將此事活靈活現的稟報給洛塵聽，洛塵聽後有些無奈的看了側殿一眼，側殿裏剛剛偷吃完禦膳的陸老英雄陸老頭兒正在睡覺。
洛塵搖頭一笑，真不知她這個師傅是怎麽想的，她將做好端來的禦膳孝敬給他，他不好好吃，偏要去自己偷來吃。還振振有詞的說什麽偷來的禦膳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格外的香甜，跟奴才們畢恭畢敬呈上來的完全不同。這話恰巧被阿寶聽了去，跑過來眨巴著大眼睛問：“師公，您說的可是真的？”
“嗯，千真萬確。”陸老頭兒鄭重保證。
“師公，您帶著我吧，我家的廚房我比較熟。”阿寶繼續忽閃著大眼睛賣乖。
一旁侍奉著的蘼蕪悄悄和蓮心對視一眼，嘴角抽了抽：公主每天吃禦膳房送來的膳食不假，可是對禦膳房比較熟？這個恐怕……
“哈哈，乖徒孫，你可比你師傅乖多了。”陸老頭樂了。
於是乎，堂堂的陸大俠每天帶著堂堂的一國公主每天上公主她家的禦膳廚房偷吃偷喝。
洛塵頭疼，她怎麽就拜了這麽個師傅，然後又收了這麽個徒兒？
結果，嫌棄了師傅又嫌棄了徒兒的洛塵也被果斷嫌棄了。
陸乘風陸大俠吃飽睡足起來後拉著洛塵下棋解悶。
一邊下棋一邊還嘮叨個沒完：“丫頭，我看蕭逸那小子著實不錯，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了，對你絕對是一心一意的。我看你待在這宮裏也不開心，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整天把自己關起來。”
“師傅，該你了。”洛塵落下一子道。
陸大俠隨手落下一子，然後繼續囉嗦：“咄咄怪事，那塊千年不化的冰疙瘩慕雪寒怎麽會培養出蕭逸這麽春華燦爛、曜比日光的徒弟來？”
洛塵心道，蕭逸的師傅該有多冷的氣質，才會被陸老頭這麽念叨成冰疙瘩。
“唔，丫頭，你倒是更像慕雪寒的徒弟。”陸乘風甫落下一子，抬頭看洛塵一眼道。
“……”洛塵看陸老頭一眼，她很冷嗎？
陸老頭嘿嘿一笑：“丫頭，聽蕭逸的小徒弟說，蕭逸做飯的手藝也好得沒法說。莫非比你做的菜還好吃？”
“嗯，我做的菜沒法跟蕭逸做的比。”洛塵據實以告。
“咦，丫頭你還沒這麽誇過人呢。看來蕭逸的手藝確實不差。”砸吧了一下嘴又道：“不如我跟慕雪寒商量一下，換一下徒兒？”
洛塵：“……”好吧，她剛嫌棄完師傅，便被師傅嫌棄了，果然是一報還一報。
“師公，師公，那我跟我師傅像不像？”一旁逗鸚鵡的阿寶也聽到了陸老頭方才的話，這廂也丟下酒窩湊過來湊熱鬧。
陸乘風還真是認真的觀察了一下阿寶，才道：“唔，不像。”
阿寶剛撅起小嘴，陸乘風又道：“你跟你師傅不像，但你跟師公像啊。”
阿寶的兩隻大眼睛馬上笑得彎彎如月牙。
“……”洛塵以手扶額。
……
陸老頭秉持了他一貫來去無蹤的風格，突然的來又突然的消失了。
阿寶拿著一本武功秘籍給洛塵說：“師傅，這是師公讓我交給你的。”
洛塵接過秘籍問：“他人呢？”
“哦，師公他走了。當時我們剛在禦膳房順了一隻烤雞準備坐在屋頂上吃，然後師公收到了一紙飛鴿傳書，他看完後烤雞都沒來得及吃便走了。隻讓我轉交這本武功秘籍，他讓你好好練，等你練好了再傳授給我。”阿寶說的仔細。
洛塵翻了一下那本秘籍，隨手放在一邊，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幾下，問：“偷來的東西果真更好吃一些？”
“啊？”阿寶先是一愣，然後彎了彎大眼，點頭道：“真的啊師傅。師公說的沒錯，偷來的東西果然更好吃一些。師傅你要不要試試？”
“阿寶，今天練功的時間加一個時辰。”洛塵淡淡掃她一眼道。
“……”阿寶瞪圓了大眼睛，然後委屈的撇了撇嘴，心裏哀歎：師傅啊，是您先問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