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深我自判憔悴
狩獵的最後一日，洛塵和離歌在山中騎馬。
已是仲秋天氣，夏日的酷暑退去，風中帶著沁人心脾的涼。山中鬆柏蒼翠，峰巒秀麗，遠處有叮咚的泉水聲，還有偶爾的鳥鳴聲。兩人都放滿馬速，任馬兒隨意走著，盡情享受著這山中的靜美時光。
洛塵倏然想到蕭逸說要進山采藥，不知他進的是哪座山？
突然，遠處一人一馬急往山頂而去，那人青衫黑馬。
洛塵望著遠處，呢喃了一句：“小阿耶？”心下奇怪這個時候小阿耶怎會一人出現在這裏，馬又跑得這般急。
驀然發現有十多個黑衣人悄悄飛掠過去，看身形便知這些人都是高手。
不好，洛塵打馬追去。
“洛塵？”離歌喊了一聲，不知發生了什麽。
“離歌，你快去找皇上。”遠處傳來洛塵的聲音，一人一馬像白色影子一樣消失在遠處。
離歌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麽急事，趕緊打馬去找皇上。
洛塵循著那些黑衣人的足跡，一直到了舍身崖。舍身崖在東側山穀中，一麵連山，三麵峭壁，猶如刀削，其下是萬丈深淵。頂部為平台，上麵寸草不生。
洛塵到時便看到那十幾個黑衣人將小阿耶圍在中央。小阿耶雖會一些騎射刀槍功夫，武功卻並不高深，完全不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眼看著已經中了幾刀。
洛塵心膽俱裂，長嘯一聲飛躍而起，手中的白綾從袖中飛出，柔軟如白蛇，鋒利似劍，帶著淩冽風勢飛舞著朝黑衣人纏繞而去。黑衣人感受到身後的強大的氣勢，轉身迎向洛塵，隻留下兩人對付王猛。
洛塵周身白綾肆意舞動著，力道極猛，卻無殺氣，她隻想著靠近小阿耶，然後救出他。可這些黑衣人並非平庸之輩，洛塵根本無法向前靠近一步。眼神撇到到小阿耶渾身是血，洛塵心頭一緊，第一次抽出了陸老頭送她的青靈劍。
青靈劍是一柄軟劍，平時隻縮成一隻平淡無奇的鐲子，出鞘時如風吟嘯，青光閃動。
一人麵色突變，驚呼：“青靈劍？”
青靈吟嘯一聲劃過他的咽喉，嗜了血的青靈劍青光更勝，咄咄逼向剩下的黑衣人。
黑衣人來時隻知道要對付的是一個會武功的小丫頭，卻不想這小丫頭武功如此之高，還持有失傳已久的青靈劍。
幾人相互遞了個眼神，布起一個奇怪的陣法，洛塵雖有名師指點，卻是第一次真刀實劍的對敵，失在沒有經驗，連中兩劍。可黑衣人損失更重，有一半的人已經倒下。
洛塵殺出一條血路，向王猛飛躍過去。
“小阿耶。”她叫了一聲。
那個被她稱作小阿耶的青衣人卻猛然轉身，長劍直刺洛塵心窩。
洛塵微怔，瞬間認出這人並非小阿耶，而是別人冒充。
她堪堪躲過要害，那一劍隻刺破了她的手臂。可是乘著她愣神的瞬間，背後卻受了一劍。
白綾飛舞，洛塵護住周身，卻在看清青衣人不是王猛的瞬間殺氣全消。
黑衣人感受了那逼人殺氣刹那散去，一步步向洛塵逼近，洛塵看了一眼地上的橫七豎八的屍體，步步後退，隻覺胃部一陣痙攣，泛起惡心，似乎忘了身後便是萬丈懸崖，一步踏空掉了下去。
“洛塵……”一聲驚呼傳來，一隻手猛然抓住了洛塵。
洛塵看向抓住她的人，竟然是蕭逸。
被突然出現的蕭逸猛然衝開的黑衣人微怔，驀然闖入的這人氣勢淩冽，竟是罕見的絕頂高手。其中一人看到趴在懸崖上的蕭逸猛然回過神來，一刀向蕭逸砍去。
刀風剛至，蕭逸一手拉起洛塵，身體堪堪滑開，可是背上已然被長刀劃開長長的一道血口。
洛塵看到蕭逸背上的血，猛然回過神來，青靈劍吟嘯而動。
蕭逸卻將她護在身後，拾起一柄長劍。但見劍光泠泠，一道白影閃過，那個身著青衫冒充王猛的人已大睖睜著雙眸倒下，似是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剩下的五人驚恐的看著蕭逸。
蕭逸冷聲問：“誰指使你們來的？”
黑衣人麵有懼色，卻無說出背後指使人的打算。
遠處，苻堅帶著一隊人馬趕來。
黑衣人眼看不是蕭逸的對手，又見對方的援兵趕到，竟齊齊自刎。
苻堅看到渾身是血的洛塵時，隻覺心頭收緊，有微疼的窒息感。看著渾身是血的她，他竟不敢碰她，不知她到底傷在了哪裏。
洛塵卻走向他，隻是盯著他問：“小阿耶呢，他有沒有事？”
苻堅說：“放心，景略現在也沒事了。”
洛塵鬆了一口氣，身子軟軟的倒下，苻堅忙抱住她。
在洛塵追向假王猛而去的同時，在山中狩獵的王猛也看到了一襲白衣的洛塵朝西山穀飛掠而去。王猛看洛塵一個人，擔心她有什麽危險，打馬追過去。卻不見了洛塵身影，隻有一大群山洪似得野鹿衝過來。王猛驀然明白過來是中了奸人詭計。
他一邊用箭射鹿，用死鹿築起一道圍牆，一邊想著如何自救。
天不絕他，那時他追著那個假的洛塵過來時，苻妍正好悄悄跟上了他，看到王猛被困，苻妍即刻去搬救兵。
苻妍和離歌幾乎是同時找到苻堅的，苻堅聽後立刻明了是有人抓住了王猛和洛塵的軟肋，想致他們於死地，一邊派周平、鄧羌帶人馬去就王猛，一邊帶著自己的親衛去救洛塵。
蕭逸看了洛塵的傷勢，都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可直到第二天洛塵也沒醒來。
已經在驪山狩獵多日，苻堅得不得帶著眾人先回長安，王猛、蕭逸、離歌準備繼續留在溫泉宮照看仍在昏睡的洛塵。
苻堅看了一看榻上的洛塵，走過去拍拍王猛的肩，正色道：“景略，你放心，朕回去一定查清凶手，給洛塵一個交代。”
王猛低頭思索一瞬，抬頭道:“陛下，臣想親自查出凶手。”
說完走過去撫摸了一下洛塵的額頭，對蕭逸說：“蕭醫師，洛塵就交給你了。”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蕭逸說，他身上有傷，看上去麵色有些蒼白。
苻堅和王猛便先回了長安。
苻堅回去後便送來了許多靈藥，並將所有太醫全都遣到了溫泉宮。
洛塵卻依舊昏睡不醒，諸多太醫束手無策。
第四天清晨，王猛竟又趕回了溫泉宮，杳娘看他滿身疲憊，猜他定是連夜趕路而來。
看到洛塵還在沉睡，王猛的心頭一沉，看向蕭逸：“蕭醫師，洛塵為何還未醒來？”
蕭逸說：“洛塵昏睡，不是因為傷勢，是因為心魔。”
“心魔？”
“嗯，我沒猜錯的話，洛塵應該是第一次殺人，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王猛坐下來握住洛塵的手，低低道：“她不止是第一次殺人，還是第一次殺生。”
一旁的離歌亦想起第一天來驪山狩獵，洛塵是空手而回。原來，她竟……
蕭逸問：“凶手是誰?”
王猛恨恨道:“是苟強德，他因苟沉鬱之事懷恨在心，他想讓我失去洛塵，以報他失子之痛。凶手並不難查，隻是搜查證據花了點時間。”
一旁的杳娘聽聞後低下頭去，終歸到底是她連累了使君和洛塵娘子。
王猛看蕭逸臉色不是很好，問道：“蕭醫師，你的傷？”
蕭逸道：“無妨。”
洛塵微微動了一下，卻並未蘇醒，隻是眉頭輕蹙，似是做了什麽噩夢，又似很痛苦，額上有細細的汗珠。
蕭逸拿起軟巾要幫她拭汗，王猛接過軟巾道：“蕭醫師，你去休息，我來照顧洛塵。”
蕭逸微微頷首，起身出去。
第五日，苻堅便服來到溫泉宮，身旁隻跟著侍衛長周平。
王猛有些驚奇：“皇上，您這是？”
苻堅看著洛塵道：“朕有些不放心洛塵。”
一旁的周平暗自腹誹：“不是有些不放心，簡直就是寢食難安。話說，陛下還是第一次這樣在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