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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死遠點兒

  好客樓裏,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這是今年在山陰新開的一家酒樓,從一開張,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能在這冬日裏,都這麽有人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好客樓是相當成功的。


  首先就是這樓麵,山陰並不算大,裏頭卻有好幾家世族,能包下這麽一座大樓,即便是賀家,也沒少花錢,加上裏頭煥然一新的裝潢,就連掛在牆邊的燈籠,那都是有各種圖案,更別說桌椅板凳,甚至是碟子和碗筷,也都是相當精致。


  其次便是這設計思路,三層的樓,第一層的大廳,算是普通酒樓,價格並沒有多高,即使是普通人,咬咬牙,也是能請客吃上一頓的;至於二樓的包廂,三樓的雅間,那就是價格貴得離譜,但越是如此,越是吸引客人,畢竟,對於有錢有勢的人來說,買的就是個價錢。


  尤其是,坐在上頭,時不時看一眼下邊那些人,聽一聽他們好容易來一趟,言語之間的激動,興奮,甚至還有些虛榮,就更是讓人心曠神怡。


  最後就是這別開生麵的每日茶會,從午後開始,直到傍晚時分,四五個山陰這一帶有名的說書先生,輪番上陣,推陳出新。


  雖然大多是耳熟能詳的故事,但也總會每隔幾日,便有個新故事傳出,如此,好多人的午後打發時間,便自然選擇好客樓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從錢塘那邊傳來的故事,不過和自己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相比,坐在這兒,起碼是個完整的小故事,至於能不能連上,自然就要碰運氣了,於是,蹲守的人也有不少。


  當然了,公子哥兒們,年輕姑娘們,也不是缺錢,自己搞不到錢塘的圖冊,實在是因為過於麻煩了些。


  一來,這些圖冊,多是供不應求,畢竟錢塘一帶的公子哥們也是在收集著,二來,這好客樓的故事,總會比自己托人帶來的,要快上幾日。


  聽故事嘛,講究的就是一個新鮮,尤其是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別人都能說上幾句,自己卻要再等等才能知道,這種感覺,那是讓人相當不爽的。


  至於好客樓為什麽能早些呢,也是賀家與那錢塘的張家要好,這才有了專門的渠道。


  二樓的一個包廂裏,大家笑聲郎朗。


  “賀兄,你現在可是了不得了,不說底下這些百姓,便是我昨日在外與朋友聚會,大家說起這好客樓,也是要誇讚你幾句的,誰都沒想到,賀家小公子,居然有這般本事。”


  “一些朋友算什麽,我前些日子還在這裏,見到我家伯父了,他回去之後與我言說,讓我好好跟著賀兄學些本事,還說你是這一輩年輕人裏,難得的俊才。”


  “哎,話不是那麽說的,我這些朋友,也都是從東陽來的世家子弟,還是上次他們家中長輩來會稽,到山陰拜訪王大人時候,來這好客樓裏坐過,這才回去與他們言說,所以那些人才會這般推崇賀兄。”


  “嗬嗬,各位抬愛了,我受之有愧。”坐在一邊的賀元禮笑了笑,隻是眼神之中的光彩,卻十分明亮。


  “何愧之有?如今我們兄弟,這不都是沾了賀兄的光,每日裏能有一個包廂,時常聚聚,雖然大家都離得不遠,可是年歲上來,便也不如曾經親密,像是小時候還與我們一起玩耍的謝攸,謝靖,王徽之,如今都甚少往來。”


  “哼,不來也好,省的倒了興致,王家,謝家,這兩家的人都很麻煩,尤其是謝淵和王肅之,惺惺作態,老氣橫秋!要是王玄之大哥在,教訓我們幾句是應該的,他們憑什麽?”


  “倒也不是這麽說,謝靖,王徽之還是很好相處的。”


  “那也隻是假客套罷了,不是我說,王謝兩家的人,怕是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人!”


  聽到這句話,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是僵硬了幾分,賀元禮抿了一口茶,冷眼旁觀。


  說話的人,是會稽劉氏的三公子,劉文新,劉氏說白了,也就是個江南小世族,別說是王家,謝家了,就算是自己,也瞧他不起,整日裏說話粗鄙,言行平庸,若不是家中有位長輩在朝,誰會搭理他?

  也是今年秋天,他家中幾位長輩來山陰居住,拜見了各家,大家也才算是有了點交情而已,否則,一個半路過來的小人物,還想坐在這裏嗎?

  “嗬嗬,各位,今日我們也相聚得差不多了,樓下說書也即將結束,黃昏將至,不妨各自回家,過幾日再聚?”


  一個公子哥起身打了圓場,眾人也都笑嗬嗬地表示下次再來,賀元禮拱拱手,笑容滿滿,隻是還未開口,包廂的門就被推開了。


  是自己身邊的小廝,賀元禮皺了皺眉,“怎地如此沒規矩?”


  卻見那小廝格外慌亂,幾步走到自己身邊,在耳邊低語了一聲,賀元禮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見到這一幕的人不少,一個平日裏與賀元禮相好的人開口:“賀兄,出了什麽事兒?”


  “嗬嗬,齊兄,這就不該問了,自然是家中有事,難不成在這山陰的地界上,還有人敢來好客樓砸場子不成?”


  劉文新冷笑一聲,開口譏諷,剛才自己說了一句王家謝家的話,這些家夥就如此膽小,現在倒是仗義起來了?

  “各位,”賀元禮此時可顧不上他,臉色有點發白,幹笑了一聲,“怕是今日,大家還要留一會兒。”


  “怎麽了?”


  “王凝之來了,已經過了街,快到門口了。”


  ‘嘶!’的一聲,幾乎是同時,在幾位公子哥的嘴裏抽了口冷氣。


  “什麽?”


  “真的假的?”


  “他不是在錢塘讀書嗎?怎麽回來了?我們一點兒消息都沒?”


  “對了,今早我家下人在外頭,好像是看見王肅之出城去了,難不成是接王凝之?”


  “完了!有沒有後門!快帶我走!”


  最後這一聲公鴨嗓,乃是出自一個名叫許聞越的年輕人,許家在山陰多年,他當然是知道王凝之的,尤其是幾年前,自己和王徽之有了點小摩擦,打架打不贏,自己被那家夥揍了一頓。


  這都不算什麽,年輕人打個架,經常的事情嘛,可是從那以後,連著大半個月,自己隻要一出門,就會被人逮住往死裏揍,許聞越當然是不服氣的,也叫了人,但還是每天都打不過,直到最後一天,正主兒才算來了自己麵前。


  “我是王凝之,王徽之的二哥,沒錯,人是我派來的,我不是來跟你講道理,也不是來跟你打架的,就是純粹地欺負你。記得回去告訴你家裏人,歡迎來報仇。”


  曾經那個年輕不懂事的自己啊,還真回家告狀了,畢竟,小孩兒打架,還能叫大人的?

  不講武德?


  許家隻是靠在宜興周氏下的一個小家族,也是周家派來會稽做生意的人而已,在外頭忙生意的爹娘,得知這件事情之後,急忙上門道歉求和。


  但很可惜,王家出來處理這件事情的,還是這個王凝之。


  於是,他親自來到許家,親眼看著許聞越屁股都快被打爛了,整整幾個月下不了床,才算是滿意。


  童年的陰影,就是這麽可怕。


  這一刻,許聞越已經顧不得許多了,見到沒人回答,下意識就要從窗戶跳出去。


  “許公子,你別!”


  “喂!”


  根本來不及阻止,一眾人眼巴巴地瞧著他從窗戶飛躍而出。


  多虧了這小樓並不算高,二樓跳下去也不會出事兒,許聞越一個翻滾,鼻青臉腫地爬起來,卻看見有個人就站在自己麵前。


  王凝之下意識地把小妹轉過來,裹在自己的袍子前頭,這什麽鬼啊,碰瓷?


  這也太敬業了吧,用生命來碰瓷啊?

  碰瓷碰到我頭上了,還是在我的地頭上,你小子真是,很有勇氣。


  為了獎勵這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王凝之一腳就把他踢得滾在地上,回過頭吩咐一聲:“把這小子送去官府,這輩子就別出來了。”


  “不!”許聞越慘嚎一聲,就要努力往樓裏爬,卻被後頭徐有福帶著的幾個人給按住肩膀抓了起來。


  “小妹,別怕,一個神經病而已,我們進去吃飯。”拍拍小丫頭的腦袋,王凝之牽著妹子就要往裏走,路過那個家夥的時候,卻聽到他淒慘地叫了一聲:

  “王凝之!”


  “嗯?”


  回過頭來,王凝之打量了幾眼,“你誰啊?”


  “我,”許聞越雖然很慘,但是腦子卻是轉的飛快,自己如果在這裏讓他認出來,豈不是更慘?

  不行,趕緊被抓緊官府去,這樣家裏才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撈出來!

  但是很可惜,事情的發展,總是會與人的願望相違背。


  “許聞越!你怎麽樣了!”


  好幾個人從樓裏衝了出來,正是剛才在門口那幾個熱心的公子哥兒,如果他們能湊上去從窗戶邊上看看,或者再遲走幾步,看看已經瞧見外頭發生了什麽那幾人的臉色,也就不會這麽衝動了。


  “你們幹什麽!居然敢抓許公子,簡直是目無王法!”


  一位公子衝上來,指著徐有福的鼻子就罵,剛罵了兩句,卻發現有點兒不對,這裏可是山陰啊,還是在好客樓門口,敢這麽抓人的,能是善類嗎?

  轉過頭去,看見那個牽著小姑娘的家夥,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錢老三,好久不見了啊。”王凝之露出一口白牙,往前走了兩步,又看向那被抓著的家夥,“你叫他什麽,許聞越?是誰啊?”


  “王,王二哥,”錢老三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哪兒還顧得上許聞越的死活,急忙給自己解釋:“我剛才是沒注意到您的大架,這才口出狂言,王二哥,千萬別在意啊。”


  “沒事兒,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一場誤會而已,”王凝之笑眯眯地舉起手,拍了拍他的臉,“就是我家小妹被嚇了一跳,你看該怎麽辦呢?”


  臉生疼,王凝之那隻手,一下又一下,力氣越來越大,錢老三卻不敢躲開,哭喪著臉,看了看笑嘻嘻,正在好奇地打量著許聞越,一副膽子大上天樣子的王孟薑,說道:“對,您的小妹明顯是嚇到了,這樣,我明兒就登門去道歉,給王小妹送上一份過冬的禮物。”


  “嗯,這才像話嘛,我妹子身體弱,冬天又冷,記得把禮物包得厚一點啊,”王凝之滿意地收回手,看向許聞越。


  “哦,他是許聞越,是那個許家……”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錢老三迅速把許聞越家底都給掀開了。


  沒法子,王凝之那是山陰多少年的混世魔王了,他那個年紀的人,也就是如今這些人家裏的兄長,有幾個沒被他打過的?

  再加上,如今王玄之已經入朝,雖然時間不久,官聲卻已經相當好了,揚州幾位老大人那都是讚口不絕。


  這種形勢下,誰敢得罪王凝之啊?


  於是,他隻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王凝之走向了許聞越。


  “是你啊,小兄弟,咱們好久不見了,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山陰了呢,沒想到剛一回來,你就給我來了這麽一出,怎麽,要自殺啊?”王凝之笑眯眯地往前走了兩步,“家裏長輩可還好啊?”


  “王二哥!”許聞越一聲驚天嚎哭,響徹雲霄,便是王凝之,都被驚得退了一步。


  “我錯了!我不該掉在您麵前的!小弟再也不敢了!”


  還別說,挺有效果,王凝之瞧了一眼周圍已經在偷眼看的人群,倒是不好發作,要是被人說自己剛回來就欺負人,把好好的一位公子哥兒給逼得當街自殺,那可得不償失。


  “沒關係,別害怕,都是熟人,你倒是早說啊,快鬆開,”王凝之擺擺手,“記住下次要自殺,死遠點就行了。”


  看著許聞越連滾帶爬地跑了,王凝之聳聳肩,狐假虎威的感覺還是一如既往的舒坦。


  “見過王二哥。”


  門口,幾個人站在那裏,為首的正是賀元禮,跟在他後頭的,則是剛才包廂中的幾人,全都拱手行禮。


  王凝之掃了一眼,笑了笑,“好久不見了呀,你們幾個,別緊張,我是帶小妹來吃甜米粥的,聽說很不錯。”


  “好,王二哥,您快請,”賀元禮微笑著側身讓過,親自給王凝之領路,還沒忘了回過頭去,吩咐下人,“快去給王家小妹把所有的甜米粥都做上一份,送到三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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