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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知心夫子

  陳子俊一口茶水,差點就噴出去,瞪著一雙小眼睛,努力地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王蘭就很及時地插話進來:“正好兩位夫子在,我上次讀書,有個疑問……”


  作為山長王遷之的女兒,王蘭可以說是萬鬆書院的小公主了,又問的是學問上頭的事情,不論陳子俊是有多想教訓王凝之,都隻能先一本正經地給王蘭講解。


  而王凝之,則利用這點時間,把潛伏在院子裏的幾個學子一人一腳踹了出去。


  許是屋子裏有些悶,又或許是陳子俊生怕王凝之給趁機溜走了,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來,“所以,姑娘其實不必過於執著於此,便是聖人當年,也隻是但盡心力罷了。”


  “王凝之,你過來,我有話問你。”毫不客氣地坐在石桌邊上,陳子俊活像一隻瘦小版的鬥牛犬,努力撐著腮幫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威嚴。


  “夫子請講。”


  王凝之倒是也沒客氣,見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就很自覺地坐在樹下的躺椅上,雖然話說的是相當尊敬師長,行為上卻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陳子俊還是第一次見到學子居然敢在自己麵前這麽放鬆的,眉頭一皺,就想發火,卻又擔心被這小子一通胡攪蠻纏,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吧。


  “咳咳,我要問的是,最近一段時間,山下,關於黑風寨那些山賊的事情,你有沒有參與?”


  “夫子這是何意?我可是來讀書的,跟山賊能有什麽關係?”王凝之一臉的不可置信。


  陳子俊冷笑一聲:“我要是沒記錯,前幾個月,你受過一次傷?”


  “對啊,出門不小心磕到了,你也知道,我身嬌肉貴的,磕了碰了,那都是大事兒,必須休養的。”


  “出門磕到?”


  “對啊,就門外頭那顆歪脖子樹,夫子要不要幫忙把它拔了,學子們在那兒絆倒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要我說啊,咱們書院這些植被,確實在位置上有些問題,應該重新規劃一下……”


  “停,打住,”陳子俊舉起一隻手,打斷了王凝之話,心裏冷笑,臭小子,還想轉移話題,你以為我這麽多年的夫子,是白當的?


  “先不說植被安排的事情,我再問你,山下那個鳴翠樓,是否為你所有?”


  “當然不是!”


  王凝之一副受到冒犯的樣子:“我可是王家二公子,就算要在錢塘置辦點什麽產業,也不至於就看上個小茶樓。”


  “可是,據我所知,前幾日吳郡的朱明啟公子,和你常常出入鳴翠樓中。”


  “那怎麽了,難不成凡是我去過的地方,都屬於我了麽?朱明啟這小子,想去聽說書,又窮的掏不起錢,硬墨跡著讓我請客,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也隻能給他個小小的麵子。”


  “那個鳴翠樓的掌櫃,徐婉,與你交往深厚!”陳子俊幾乎要咬著牙在說了。


  “唉,夫子啊,你還不清楚嗎,我,王凝之,”指了指自己鼻子,“一向樂於助人,品行溫良,待人和睦,跟我交往深厚的,那根本就數不過來。”


  王凝之眼裏帶笑,這個陳子俊,是打算從這裏入手,指責自己不專心學業嗎?

  為了批評我幾句,你還真是煞費苦心了,但很可惜,再費勁兒,你也沒機會。


  “王凝之,你可知道,誆騙夫子,是什麽罪過?”


  “不敬師長,乃是缺德妄行之過,夫子,何人欺騙於你,告訴學生,我去為您鏟除奸邪!”


  “你!”陳子俊臉上的皺紋,就像一個扭曲的漩渦,惡狠狠地站起來,手指頭亂點,氣不打一處來。


  “陳夫子,稍安勿躁,我來問問王凝之。”


  作為山上有名的和事佬,笑大師感覺需要自己出場了,這兩人要是真杠起來,說不得自己還要被牽涉其中。


  好好先生當了一輩子,馬天元可不想遭這種罪。


  “王凝之啊,我問你,最近讀書學習,是否用功如一呢?”


  “唉,夫子,當然是不如以前用功了,”王凝之大大方方,“前幾日錢塘不是出了些事兒嘛,我書院中,學子們也是諸多關注,畢竟,我們讀書學習,就是為了造福百姓,自然要關注時事,尤其是這一次,馬文才大放異彩,作為我書院弟子,領兵作戰,鼓舞人心。”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王凝之歎了口氣,“所以我有發現,最近書院弟子們,頗有想要下山做事的念頭,也是由於這些念頭,導致大家對於學習就不是那麽上心了,我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問題,我們需要商量一下,如何糾正學子們的想法。”


  “畢竟,學成文武藝,這樣有足夠的才學支撐,來做些實事,如果隻是半吊子水平,又哪裏能真的為民謀福呢?”


  “就算是馬文才此次行動,雖然是大獲成功,但我們仔細想想,一來,這本就是錢塘官兵的一次剿匪行動,堂堂官軍,剿滅一群小小山賊,難道還能失敗不成?”


  “二來呢,馬文才或許有些領兵作戰的才能,但這次行動,是絕對體現不出來的,如此勝利,反而會給他一些過大的信心,未必是好事。”


  “關於如何讓這些學子們能重新煥發出對學業的熱愛,我是有些想法的,首先呢,我們要……”


  “咳咳,咳咳,咳咳咳,”陳子俊的臉色由紅變黑,又變青,幾個眼色之後,實在忍不住了,隻能咳嗽打斷。


  再聊下去,這事兒還怎麽整?

  王凝之沒幾句話,就從一個學生,變成夫子了?這是他該擔心的事情嗎?馬天元,你又是怎麽回事,還真的跟他討論起來了?

  馬天元愣了一下,和陳子俊對視一眼,這才反應過來,老臉一紅,幹笑兩聲,講道理,他還真覺得王凝之說的那些,有點道理,不由得有些埋怨陳子俊,就不能遲點咳嗽嗎?

  “王凝之,你聽我說,咱們先不要管其他的學子,我們今天過來,是要先端正你的態度,掌握你的情況。”


  馬天元笑嗬嗬地重新開口,決定把話題扭轉回來。


  “好的,馬夫子,我絕對配合,關於我的問題呢,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天氣的變化,所以我的口味也有所改變,對於甜食,興趣是下降了許多,以前每天晚飯後,我都要來一塊……”


  看到陳子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王蘭忍不住開口:“兄長,夫子們是問你學業的事情。”


  “啊?這有什麽好問的?”王凝之一臉不解,“我作為萬鬆書院最優秀的學生,品學皆優,這有什麽問題?”


  愣了一下,馬天元‘哈哈’笑了一聲,又故作嚴肅,“王凝之,不可如此自大,為人做學問,要謙虛謹慎,看來我們今日到你這裏來,是正確的,你的這種想法,萬萬不可取,我跟你說啊……”


  於是,馬天元和王凝之,就讀書求學的態度,與治學之嚴謹,展開了一係列的討論,相當嚴肅認真。


  直到黃昏來臨,馬天元才摸著自己有點饑餓的大肚子,滿意地離開了,在書院夫子之中,他不像劉夫子那幾個,有自己專長的,也不像陳子俊,是曾經有官身的,還不會來事兒,別說像陳子俊一樣經常收禮了,就算是學子們見了麵打招呼,也不過是應付了事。


  難得啊,今兒算是滿足了自己為人師長的小小虛榮心。


  要說馬天元,沒注意到那邊已經黑色黑如鍋底的陳子俊,當然是不可能的,作為一個本事不算大,後台不算硬的夫子,能在萬鬆書院執教多年,當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案的。


  從陳子俊來找自己一起巡查之時,馬天元就明白,陳子俊這是挑軟柿子捏呢,別的夫子或許不會給他麵子,但自己一向和大家關係不錯,又不會拆他的台。


  說白了,做個工具人就行了。


  陳子俊還特意把王凝之放在第一個,這是要立威,要槍打出頭鳥,可是你要得罪王家給自己樹立威信,拉上我幹嗎?


  他當然也知道,王凝之在前頭胡言亂語那些,一來就是不想說實話,二來就是故意跟陳子俊對著幹,這兩人在書院裏,一向互相看不上,又不是什麽秘密。


  本來是不打算參與進來的,畢竟跟自己又沒啥關係。


  但是,當馬天元從王凝之眼中看到那求知與尊敬時,突然就覺得,自己身為師長,難道不該為這個敬愛自己的學生做點事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邊是擺明了要拉上自己去得罪王家的壞人陳子俊,一邊是一心受自己教導的好學生,該怎麽選擇,還不是一目了然嗎?


  還有一點點小原因,是知道了陳子俊這輩子都回朝廷無望,那說白了大家都是個夫子,誰怕誰啊?

  也有一點點小小的希冀,自己這麽力挺王凝之,傳到王遷之耳朵裏,總是要優待一下的嘛。


  畢竟,要抱大腿,就要挑最粗的那根,萬鬆書院,誰的大腿,能比王遷之的粗?


  能抱大哥的腿,誰稀罕二哥?

  一出門,看見陳子俊招呼都不打,扭頭就氣呼呼地走了,馬天元依然笑容燦爛。


  你笑我沒脾氣,沒威嚴,隻會笑眯眯,我笑你性子急,格局低,四處得罪人。


  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


  還真以為我馬天元,是個憨憨?

  剛關上門,王凝之一抬頭,就翻了個白眼,“你這毛病就不能改改?整天扒人家牆頭,遲早給雷劈!”


  “你才給雷劈!”祝英台不甘示弱,卻又忍著不發火:“趕緊的,跟我說說,陳夫子又作什麽妖?”


  “你還怕他?”王凝之冷笑一聲。


  “我當然不怕,他算什麽,可是這家夥一定會找山伯的麻煩,我這不是……”


  “那你就去讓梁山伯給他送份禮,保證沒事了,沒錢,我可以借給你,也不多,每個月七分利,一年還本錢……”


  “你趕緊給我閉嘴!我就是窮死,也不跟你借錢,吃人不吐骨頭的!”


  “蘭姑娘,你給我講講,我這兒有從山下買來的點心,”祝英台轉換了目標。


  王蘭點點頭:“祝公子,你放心吧,其實今天陳夫子也沒說多少話,都是馬夫子在說。”


  “啊?笑大師還管這事兒?”祝英台愣了一下。


  嗔怪地看了一眼王凝之,王蘭開口道,“都是因為兄長胡攪蠻纏啦,不過祝公子,你到時候也可以考慮……”


  聽了幾句,王凝之就不屑地回了屋子,想要讓陳子俊閉嘴,恐怕是不可能的,本來那家夥今兒就在自己這裏碰了個釘子,估計心裏頭壓了一團火,就等著找人發呢,要是自己的話,絕對會找王藍田,或者梁山伯,因為他們最乖。


  而相比之下,梁山伯的優先級會更高一點,畢竟王藍田平日裏沒少‘上供’陳子俊也不好過於苛責。


  但是梁山伯,那簡直就是送上門的箭靶子。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下課,甚至都等不及讓學子們先回去,陳子俊便一臉嚴肅地吩咐:“從今日起,學子們下課之後,不得下山,等候夫子巡查,之後方可離開。”


  坐在角落裏的王凝之,瞧了一眼一臉敗像的祝英台,就曉得,她的第一計劃怕是已經被打垮了。


  昨天就聽到院子裏,王蘭沒少給她出餿主意,甚至有好幾個辦法讓梁山伯生病,最後還是王凝之出聲警告,王蘭才放棄了折斷梁山伯一條腿,慢慢下山休養的計劃。


  這丫頭也不知道像誰,小小年紀,這麽殘忍,又這麽冷酷。


  和昨天不同,今日的陳子俊,已經吸取了教訓,換了同伴,書院裏頭的書畫大師,夏柳成。


  這一位,一向都寄情於山水之間,就連上課都隨意得很,平日裏一副仙風道骨的惡心模樣。


  對於巡查學子的事情,夏柳成那是完全不在意的,要不是陳子俊非拉著他來,根本不想參與。


  而這就是陳子俊的打算了,馬天元跟自己作對,夏柳成總不會了。


  慢條斯理地吃過午飯,擦過嘴,喝了茶,身後帶著一堆小心觀望,又不敢靠近的學子們,兩位夫子相伴而行。


  踱著步子,背負著手,神色淡然,正經嚴肅,還穿著特意準備的深色袍子,陳子俊的目標很明確。


  梁山伯,我來了!

  快讓我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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