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話本子
很快地瀏覽一次,徐有福疑惑地看著王凝之,問道:“公子,這是話本子?”
王凝之點了點頭,笑嗬嗬地回答:“剛寫了個故事,這是開頭部分,你覺得怎麽樣?”
“您這是把徐婉的故事給套用進來了?”徐有福隻是看到了青樓名妓慘死,就察覺到了什麽。
王凝之‘唔’了一聲,說道:“目前是這樣的想法,不過實現起來好像比較困難,這種事情我沒做過,要想抓住觀眾的心思,恐怕還要去找徐婉問問才行。”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公子,要不我去吧,您還要等著山長那邊呢,說不定他們會要你上去,再商量一下昨兒的事情。”
“那件事情已經與我無關了,該這麽跟朝廷那邊溝通,怎麽把這件事情盡快處理掉,這些老油條可比我在行多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把事情擴大化,讓朝廷裏那些想把事情壓下來的人,壓不住火。”
“而且昨天王藍田,馬文才,還有那個劉如意,都是出了大力氣的,也該給他們一個露臉的機會,再過些日子就要進行書院裏的品狀排行了,能在夫子們麵前表現一下,也是好事一樁。”
“這個時候,大家發現我離開了,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呢。”王凝之笑嗬嗬地站起來,把寫好的幾張紙收在袖中。
“哼,不就是借著公子的名頭和計劃來給他們自己長臉嗎?”徐有福不屑地說道。
王凝之倒是不以為意,“有福啊,看事情不要這麽片麵,他們想沾我的光,卻不知道我也想拉他們上船,既然他們都出了力,不妨給點兒甜頭。”
不到中午,兩人就再次來到徐婉的小樓底下,低矮的小圍牆,一扇小小的木門,倒是比上次要緊固了一些,看來是上次自己跳進去,讓這主仆倆很擔心會被人闖門吧。
王凝之笑了笑,走上一步,瞧著正在小院子裏洗衣服小丫喊了一聲,小丫抬起頭,看見是王凝之,馬上放下手裏的裙子,甩甩手上的水,過來開門,還甜甜地衝著徐有福來了一聲:“有福哥。”
這一聲,叫的徐有福是心尖顫抖,急忙點頭回答,還舉了舉手裏拿著的包好的小糕點。
王凝之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說這小子怎麽突然想起來買糕點,自己問的時候,還說什麽看望病人,要注意禮節,搞了半天,病人是這黃毛丫頭?
小丫對王凝之的到來也是有些不滿的,自己家小姐來錢塘,就是想過些自己的小日子,現在又被王凝之給帶了出去,而且家裏的針線活兒還被弄壞了,現在小姐都坐在床上不能休息,正在給人補救呢。
“幹嘛,什麽眼神,我可是來給你們補償那些活計的,不歡迎,那我走?”王凝之抬腳就要轉身離開。
小丫急忙兩步跑上來,擋在麵前,一邊擺手一邊說道:“別別別,我們都沒多少錢了,今兒被你把工具都砸了,你不賠,要餓死我啊!”
“不會的,小丫,我能養活你!”
王凝之惡狠狠地盯著徐有福這個狗腿子,不對,曾經的狗腿子,眼下已經為了美色而拋棄了自己這個主子。
懶得搭理這邊被徐有福一句廢話感動得眼淚把擦,還沒忘了往嘴裏塞點心的小丫,以及她身邊的哈巴狗,王凝之走進小院,瞧了一眼小樓,喊了一聲:“徐婉姑娘,我進來了!”
“恩公請進。”
徐婉的小樓算是很簡樸的那種了,木質結構,一樓就是個客廳加上廚房,二樓才是她和小丫的房間,每人都隻有一個小屋子,還有一個放雜物的地方。
和上次進來的時候不同,一樓擺了不少的小物件,雖然一看都是些便宜貨,卻也顯得很有心思,幾幅字畫都用框子架了起來,邊緣還有徐婉自己縫上去的彩色絲線,桌麵上也擺著一個小小的土瓷,裏麵插著幾朵花,看得出來,徐婉和小丫是在認真打造自己的小房子的。
上了二樓,徐婉的房門是打開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她就坐在床上,而上麵還鋪著一些各色的絲線,而她手裏還在編織著一塊帕子。
“恩公,請恕我腿腳不便,就不起來給您行禮了。”徐婉笑著打招呼,看上去倒是也沒有多少歉意。
王凝之在桌子邊抽出凳子,坐了上去,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道:“你可是越來越不客氣了,怎麽又開始叫我恩公了?”
“熟悉了自然不用那般客氣,您這次為了我和小丫出頭,寧子世的事情我已經聽小丫講了,有這麽一遭,以後我們也不用擔心再被他家找來,可以光明正大地活著了,再造之恩,自然不同。”
“那要不要我給你準備張紙貼在額頭,上麵寫著我叫徐婉?放心,我跟我爹學了幾手,書法肯定能入眼。”王凝之笑嗬嗬地說道。
徐婉一愣,似乎在腦子裏想象那該是個什麽畫麵,片刻後,笑得渾身抖,說道:“恩公,總是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要真是那樣出門,隻怕用不了幾天,錢塘就有一個新故事了,一個傻子每天招搖撞市,生怕別人不認識她。”
說到這裏,徐婉又笑了起來,仿佛是被自己逗笑了,而王凝之冷眼旁觀,徐婉雖然和之前變化不大,卻顯得格外開朗。
“好了,還是叫名字好了,不然就叫王公子,也可以叫凝之,總之不要叫恩公了,好別扭。”
“是,凝之——兄。”徐婉叫了出口,似乎覺得有些過於親密,本就是妓子出身的她,格外看重這些,便加上了一個兄。
而王凝之對這些並不在意,說道:“今兒過來,兩件事兒,第一,你的那些東西,我已經讓有福賠償了,大概現在就在和小丫算計呢。”
說著瞥了一眼樓下,完全看不見徐有福的蹤影,隻能隱約聽到小丫的笑聲,大概是這兩人正在一起合謀怎麽能把價格提得更高些,讓王凝之大出血,家賊難防啊!
抬起手,拒絕了徐婉的話,王凝之又說道:“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就當是為了有福的將來,”說著聳聳肩,而徐婉當然也看得出來,隻是笑著不說話。
“第二件事,這是我今兒寫的故事,你看看。”說完,從袖口裏取出一疊紙,遞了過去。
徐婉接過來,看的很認真,過了一會兒,放下手裏的故事,看著王凝之,說道:“公子,謝謝。”
徐婉何其聰慧,沒幾眼就看出來這是在講自己的故事,並且做了很多美化,在這個故事裏,自己就是一個雖在青樓,卻心懷未來的女子,受到蒙騙之後,又被人陷害,到最後不得已假死,隱姓埋名。
可是機緣巧合,又被對方發現,多虧了一群遊玩路過的書院弟子,仗義執言,總之,就是在一個堅毅勇敢的青樓女子和一群心懷正義的學子們共同努力下,打敗壞人的故事。
而這樣的故事,加上寧子世這幾天迅速發臭的名聲,三人成虎,就算是有人想保下寧子世,都不敢再沾手了,這年頭,官員看重的是官聲,文人看重的是名望,朝廷看重的是形象,寧子世算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了。
這個故事一旦散播開來,得益最大的就是自己,寧子世的結局有多慘,自己的未來就有多光明,尤其是按照寧子世那種人,一旦有翻身之地,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自己的麻煩。
至於故事能不能散播,在‘人文交流中心’上了這麽多年班的徐婉,還能不清楚嗎?
才子佳人,才子變惡棍,佳人慘死逃生,他鄉再相逢,相見兩眼紅,幸得學子助,惡人遭殃,佳人感謝。
這種題材,哪怕不是真的,也是最受大眾歡迎的。
更別說,作為秦樓楚館常客的才子們,一旦知道最後的正義使者們,還是和自己同身份的讀書人,那還能不四處宣揚?
“別笑,還不到時候呢,這故事我就是寫出個大概,一點兒都經不起琢磨,既然要做,咱就要做好,你來幫我完善一下細節。”
“好,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常去彈琴的茶香樓,裏麵那位說書的老爺爺,跟我相處的不錯,我把故事寫好,交給他,那些客人們聽過之後,肯定會帶到各處,用不了幾天,錢塘就會人盡皆知。”
王凝之眨眨眼,有些疑惑:“有這麽快嗎?”
“有的,都多少年沒有幾個新故事了,翻來覆去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所以現在能吸引大家的,都是些時事,北方的戰事一日不起,就算再說那邊混亂,大家也早就膩了,我以前在青樓的時候,研究過無數的話本子,就是為了有客人來的時候,能給他們講,再拿手不過了。”
“我還以為你們是彈琴唱曲兒呢。”王凝之不由得起了興趣,青樓自己也去過,可是次數很少,尤其是會稽都是王家人,最多也隻能坐在大廳裏看會兒歌舞,偶爾能混一下單間,也隻是單獨聽聽曲兒,老娘在這方麵,管教不要太嚴。
“有很多客人,來了不隻是想聽曲兒,我們賣藝的,也要陪他們聊天,有時候那些詩會之類的,也要陪同參加,做的就是陪笑的事兒,話說不好,哪裏能賺錢。”
“就看這個故事,拿出去的話,茶樓應該會給我和老先生不少銀子呢。”徐婉說到這裏,笑得開心。
徐婉也不清楚為什麽,自己在麵對王凝之的時候,就不覺得過往的經曆有什麽難以啟齒,或許是他在知道自己曾經是個妓子之後,也和之前的眼神並無二致吧。
“嗯,徐婉,你現在是沒有固定的收入對吧?都是打打零工之類的?”王凝之想了想,開口問。
徐婉點點頭,不明所以。
“那我給你一些故事大概,你都能自己慢慢寫出來是麽?”
“嗯,差不多吧,要看是什麽故事,如果是很複雜的那種,也要挺久的。”徐婉想一下,很認真地回答。
“好,這件事你先去辦,等我下次過來,或者讓有福來,到時候給你帶幾份兒手稿,你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寫出來,拿給說書人。”
王凝之好像想到了一個能賺大錢的法子,雖然王家不缺錢花,可是人嘛,誰會嫌錢多?
自己腦子裏有無數的經典故事,雖然不能說記憶清楚,可是大概情節總是寫的出來的,加上一個本身造詣足夠的徐婉,或許可以重現經典?
有一點兒也是徐婉提醒,王凝之才想起來的,這年頭的青樓紅牌,哪一個不是文采出眾?
之前自己在家裏,無非就是用這些小故事來給哄王孟薑開心,逗小孩子玩的,當時王玄之倒是也有聽一些,雖感興趣,卻是一副長輩的口吻,勸誡自己要專心讀書,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這上頭。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好像還是條發財之路啊!
再回到山上,王凝之迫不及待要去寫幾個小故事,來檢驗一下受歡迎程度,可是一推開門,就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坐在自己桌前,看著桌麵上的文章。
而在他窗邊,一個小孩正把自己罪惡的小手,伸向前不久才做出來的撲克牌。
“臭小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居然敢趁我不在,偷東西!”王凝之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一把揪住謝玄的領子,就把他提了起來。
“兄長,你回來了,快把謝玄放下。”桌邊的人回過頭,正是王蘭,也隻有她才能暢通無阻地進王凝之的屋子,兩人是親戚,又是在書院,並不設防。
嗔怪著,把謝玄從王凝之手裏救出來,謝玄還在眼巴巴地看著撲克牌,尤其是最前頭一張‘大王’問道:“王二哥,這是什麽玩意?怎麽玩?”
“小小年紀,你就不能學點好?讀點書比什麽不強,就知道玩這些?玩物喪誌!”王凝之剛擺出長輩的口吻,就感到背後有一股目光在盯著自己。
回過頭,謝道韞就靠在牆邊,打量著自己,嘴裏還嘲諷著:“他小小年紀便不該玩物喪誌,你一把年紀了,還親自製作這些東西,又當如何?”
“這叫成年人的情趣!你不懂!”王凝之絲毫不懼。
謝道韞心裏鄙夷,臉皮厚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