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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勸學詩

  發出聲音的,正是氣急敗壞的王藍田。


  開什麽玩笑,王藍田可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要是按照學問來分,哪裏還有自己的位置?

  不過在看到王凝之那個如同看死人一樣的眼神之後,王藍田馬上就轉了口風:

  “最起碼要加一條,學生可以自行轉讓!”


  王凝之笑了起來,說道:“山長,您看,就是此刻,已經有人迫不及待了,我想王藍田是覺得一年時間太久,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在讀書有成的時候,就發起挑戰,求學之心已經壓抑不住了。”


  王藍田張大了嘴,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發不出聲音來,自己是打算等他們分出來之後,直接找個單人間的,去購買一間就好了,怎麽就變成求學挑戰了?


  “也好,如此倒是可行,隻要有助於大家學習,我這裏自然答應。”


  王遷之似乎在這一刻抓到點什麽,卻一閃而過,看向王凝之,下了主意,晚上到家裏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問問。


  而王凝之則笑了起來,在後世這種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學校裏以成績論座位,論寢室,激起學生們的競爭心。


  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王凝之自己就不打算跟人合住,本來是覺得憑著親戚身份,說不定有個優待,可是看見王遷之的態度,就知道這位和陳子俊不同,他可不是徇私情的人。


  至於一個小原因嘛,當然是為了祝英台,王凝之很好奇,如果這兩人真的是誌趣相投,感情驚天動地,那麽幾年後自己不介意幫他們一把。


  可那是要經過考驗的,最起碼不能住在一起,否則就是養隻貓,呆在一個家裏,三年下來也有感情了,到時候誰還說得清?


  很快,房間就統計了出來,一共有兩間屋子可以單住,而王遷之也親自坐鎮學堂中,考較學子。


  幾個夫子都坐在兩側,以求公平公正。


  至於學子們,都齊齊排在後頭,互相瞅著,想看看誰想單住,又敢上去。


  王凝之大咧咧走了上去,路過陳夫子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個迷人的微笑。


  “山長,學生王凝之,請您考較。”


  “嗯,這樣,今日是我萬鬆書院,新一屆學子們第一日上山求學,你可有什麽想與同窗們共勉的話,做首詩來。”


  王遷之難得露出一個有些調皮的笑容,隻不過隱藏在胡須之中,讓人看不出來。


  一般考較弟子,尤其是初次見麵,或問些典籍,或出個對聯,而詩詞則是最難的。


  而且就算是詩詞,也很少會如此限定,往往是以景寓情,或讓學生表達對聖賢之道的向往,或是表達自己的求學之心,又或是對師長的尊敬。


  從第一次分配寢室,王遷之就看出來,這小子絕對是為了自己舒坦,故意找了些理由。


  那就讓自己來好好為難一下他。


  夫子們也都麵露思索之色,隻有陳夫子,看著王凝之,眼裏都是嘲笑,不得不說,王遷之可完全沒有一點兒偏私。


  至於在場的各位學子,都是心頭一震,這未免有些過於難了,現場作詩就算了,不敘己情,不言景物,就算是贈詩,那也是友人,親朋,何曾聽聞給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贈詩?

  更別說,還是與同窗共勉,那就是說,隻是單純表達自己的好感,願和眾人為友也是不行,而莫名地誇讚其他人,更是顯得莫名其妙。


  想要試試住單人房的不是一個兩個,這時候卻都苦了臉,山長這樣做,分明是不給任何人機會啊,看上去挺好說話的,答應大家可以單人入住,可是考題如此之難,誰還敢上去?


  就算是不打算競爭的學子們,也是臉色難看,萬鬆書院有這麽一位山長,看來以後的苦日子少不了。


  人群之中,隻有一位麵帶笑容,絲毫不慌,充滿了大將氣質,穩如泰山,正是王藍田。


  藏在人群裏頭,王藍田都快忍不住笑出聲了,非常想衝著上頭的王凝之大喊一句:

  “我叫你狂?”


  眾人都盯著王凝之,基本上都是和王藍田差不多的心思。


  人嘛,盼別人倒黴,往往比盼自己發財還要緊。


  而站在人群前,和王遷之麵對麵,王凝之也苦笑了一聲,這位遠房叔叔,還真是鐵麵無私啊。


  緩緩走了兩步,瞧了一眼底下的學子們,王凝之一邊踱步,一邊朗聲說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說實話,有點尷尬,主要是念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恰好就轉到了陳夫子麵前。


  四目相對,陳夫子的臉氣得通紅,王凝之則帶著寵溺的笑容,空氣裏突然有了些別的味道。


  不等情緒繼續發釀,王凝之轉了回來,拱拱手,“這首詩名為‘勸學’今日送給各位,與諸君共勉。”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好詩啊,好詩。”


  似乎是想到年華易逝,自己也已經快白了頭,王遷之歎息一聲,和各位夫子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道:“你且到一邊稍候。”


  “是。”王凝之退到一邊。


  此刻,看著王凝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變了,這種像是為難一樣的題目,就算隻是答上來,那都稱的上一句‘才思敏捷’可是他不僅答上來,還答得如此順當,讓人難以置信。


  可是看山長的性格,和山長剛才那副樣子,怎麽都不像是山長在和他打配合。


  前車之鑒,現在更是沒人敢上去丟臉了,要是山長還這麽出題,有幾個能答出來?

  王藍田隻感覺自己喉嚨裏的唾沫,半天都咽不下去,於是醞釀了很久,才終於‘咯噔’一聲。


  “王藍田,你要試試麽?”


  王遷之眼前一亮,本來還在心裏猶豫,是不是剛才出的問題太難,導致大家都不敢來了,雖然是為了單人間的權力,可是也同樣能讓他們有個機會展示自己,而王遷之則可以試探一下學子們的才學。


  就在這個時候,本來自己不是很看好的王藍田同誌,居然會出聲示意,不說品學如何,最起碼勇氣可嘉。


  “啊?我,不是,這個……”


  王藍田發現自己突然成了萬眾焦點,和大家一樣迷茫,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王遷之說道:

  “孩子,來。”


  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看著眼前這個和善的老頭,王藍田從內心裏有些感動,從自己來到錢塘,就沒什麽好運氣,先是被王凝之威脅,又被馬文才攻擊,現在終於見到了一位好人。


  “嗯,孺子可教。”


  王遷之心裏閃過喜意,正所謂有教無類,好的夫子,就是要化腐朽為神奇,他已經決定了,不論王藍田才學好壞,都要衝著剛才他眼中的單純懵懂而培養。


  這時候,王藍田也終於反應過來了,冷汗瞬間就出現在腦門,幹笑兩聲,就想轉身離開。


  “我出個上聯,你來對下聯。”


  “啊?”王藍田眼珠子瘋轉,還沒想到該怎麽回答,那邊王遷之就像生怕自己反悔一樣,迅速開口。


  “又是一年春昂揚,小青峰上鬆柏長。”


  站在一側的王凝之,用眼神表示自己非常不爽,王藍田遇到的題目難度,和自己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一些?

  王藍田哭喪著臉,從大家的反應就能看出來,其實這次的題目不難,可是,自己不會啊?


  要是難度很高的題目,不會也就算了,要是大家都會的,就自己不會,豈不是更丟臉?

  就在這時,王藍田感受到一股不滿的氣息,轉過頭一看,恰好對上王凝之的眼神,頓時一個哆嗦,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


  “聽個小曲都挨揍,為求活命跑斷腿。”


  不知怎麽地,就這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下一秒王藍田就察覺不對了,可惜已經遲了。


  看到大家那副即將爆笑,隻不過因為夫子們都在麵前才強行忍著的樣子,王藍田隻覺得這次出門,沒看黃曆是個最大的錯誤。


  或許,自己可以再等三年?要不直接轉學?


  王遷之眼皮子抖了抖,也是相當尷尬,心裏很是猶豫,還要不要培養這個家夥,不過麵上並沒有反應,隻是淡淡開口:


  “你也去旁邊等著吧。”


  “夫子,我來。”祝英台走上兩步,聲音清脆。


  王遷之現在已經搞不懂這些學子們的水平了,優劣區別未免太大。


  “這樣吧,還是對個對聯。”


  想了想,王遷之還是決定把難度放低一些。


  “登山上書院,自當求聖賢,心有千千結,切莫因小失大節。”


  祝英台麵色一凝,當然聽得出來,王遷之這是想到了是自己第一個提出要住單人間,所以在此暗示,如果自己給不出一個好的答案,恐怕會影響到在山長心裏的印象。


  “乘船過江月,所為盡美譽,花有百樣紅,可見情有萬種解。”


  答完之後,祝英台就小心翼翼地看著王遷之,見到他臉上浮現出的笑容,才算是放下心來。


  “還有人要來試試嗎?”


  示意祝英台在一邊等著,王遷之繼續問。


  馬文才抬起腳,就要上台,卻不經意看見了王凝之似笑非笑的臉。


  那股眼神,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分明就是等著自己出醜!

  猶豫再三,如果隻是祝英台,自己多少有些競爭力,可是王凝之的話,馬文才不覺得自己能比得上他。


  “既然無人要求,那麽我宣布,第一年這兩間單人房,就由王凝之和祝英台住下,如果你們中途想變,可以和其他學子商量換房,如果有別的學子想要挑戰,每三個月有一次機會。”


  “好了,學子們,回房休息吧,明日學堂,準時開課!”


  馬文才兩次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背後那股目光始終在盯著自己,一邊在心中忌憚,不願丟臉,一邊痛恨自己的膽怯,想要競爭,這種感覺幾乎要把他逼瘋。


  時間不等人,那邊夫子們已經離開了視線,剛要回頭,卻發現王凝之和自己擦肩而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感受到身後眾人的目光,馬文才雙目發紅,就要發作,學子們也發現了這一點,急忙離開。


  隻剩下最後一個傻乎乎的王藍田,左右看看,似乎是確定了王凝之已經離開,這才敢邁開腿離開。


  而精神多少有些恍惚的他,並沒有注意到馬文才就在身邊,直直離開。


  “可惡啊!”馬文才終於按捺不住,王凝之不把我放在眼裏就算了,你一個王藍田,也敢如此?

  “啊!”


  一聲慘叫從那邊傳來,學子們腳步更快,似乎聽不到王藍田的求救聲。


  “山伯,你為何不去試試呢?我們剛才吃飯時交談,我覺得你文采也很不錯。”


  相伴而行,祝英台有些不解。


  梁山伯則笑得爽朗,回答:“我從小苦慣了,不需要很大的屋子,而且我和荀巨伯已經說好,兩人一間房了,交個朋友,也是好事一樁。”


  走在前頭,王凝之撇撇嘴,不就是好熱鬧,愛搭訕嗎,還這麽理直氣壯。


  安頓好了以後,搬了個小凳子,來到屋子旁邊的柳樹下,王凝之舒坦地伸了個懶腰,躲在樹蔭裏乘涼。


  順帶著瞟了幾眼還在那邊忙碌著布置屋子的祝英台和銀心。


  “王兄,你倒是愜意啊?”祝英台有些不爽,自己都已經看了好幾次,那個人怎麽就不知道上來幫把手?

  雖然自己不需要,甚至不情願讓別人進屋子,可是你根本不問一聲,也太沒有助人為樂的精神了吧?

  回答她的,是王凝之的白眼,“別吵,我正在認真聆聽。”


  雖然不清楚他在聽什麽,可是見到王凝之認真的樣子,祝英台和銀心手下的動作也不由得放輕了許多,而且都豎起耳朵來。


  一個多時辰,才算是把東西都安置好,因為輕手輕腳,就更加累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見到王凝之終於站起來,祝英台忍不住開口:“王兄,你在聆聽什麽?”


  一個迷人的微笑,王凝之走回屋子,“春天的聲音。”


  表情變幻了幾次,祝英台咬牙切齒:“那不就是偷奸耍滑,去乘了個涼嗎?”


  剛踏入房門的王凝之聽到,頭也不回,“讀書人的事兒,怎麽能這麽說?當然要有詩情畫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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