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莊周夢蝶
在楊燁的夢境中，姑且稱呼為另一個故鄉吧！因為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在那個世界，有聖人莊周夢蝶，夢醒時分已然分不清是莊周做夢變成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莊周。
楊燁此時此刻也是如此！在忽醒忽暈之間，兩個現世疊加，兩個楊燁重疊。
楊燁第一次醒來看見容黎倒地吐血，而後看到中毒尚淺的幾個弟子不顧容黎的警告衝出月華桂簪屏障，提劍將容黎保護起來，模模糊糊之間看到王霜鬆掉著眼淚向自己方向跑來，嘴中掙紮的罵了句:“”娘的，小爺……！”便又暈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自己又回到了三個妖物的手中，被跟提著個東西一樣隨手抓在脖頸處的衣領上提著，他聽到妖物肆意的狂笑，看到容黎披發握著斷劍，神情悲憤而萎靡，而王霜鬆被容黎死死拉住。
四周並不寬廣的草地間，以容黎為中心橫七豎八倒了許多紫衣女子，大多渾身是血，有的身體已經四分五裂。
這兩次醒來之間，其實時間連半炷香都沒有。
可楊燁好似過了十多年，在那個分不清楚真假的世界裏的十多年。
他看到自己呱呱落地，看到父母家人喜悅的麵容，看到自己在繈褓中父母喜悅的麵容。
看到自己第一次學會翻身、說話，父母開心的大笑麵容。
看到自己第一次上學，父母欣慰擔心的麵容。
種種第一次，種種麵容一幕幕出現。
往日種種如夢幻泡影，卻清晰可見，恰似親身經曆。
且稱夢中吧！
夢裏有父母殷勤期盼的目光，有兒時夥伴意氣奮發的笑語，有初戀溫柔可愛的麵容。
夢裏有若多俠骨丹心的小說，有若多精巧細致的玩具，有若多若多難以言語！
夢總有醒來的時候，看著手中的封神演義，一輛疾馳的小車，一個飛入半空又跌落的身體，一個破碎的家庭，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一片片無休止的黑暗絕望。
他立於虛空，看著父母殷勤慈愛的目光變得呆滯哀傷，看到夥伴意氣奮發的笑語低沉，看到初戀溫柔可愛的麵容逝去。
那些年少喜愛的小說玩具積滿厚厚的灰塵，看到高樓大廈慢慢遠去，看到自己變得越發透明，然後陷入無邊的黑暗。
而後，他睜開眼。
我究竟是誰？
楊燁被蝠妖提在手中，目光好似被霧氣籠罩，那星點光亮努力想刺穿跨越兩個靈魂之間的光年。
容黎將梨花帶雨的王霜鬆拉住，那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愧疚，有對王霜鬆的，也有對眾多弟子的，或許也有對楊燁的。
來時數十人，此刻身旁已寥寥數人。
她平時自詡清高，今日卻落得劍斷，需眾弟子護持的地步。
“道祖啊！我容黎哪怕罪該萬死，可她們何其無辜啊？”容黎口中喃喃道。
“道祖？嘿嘿，你這娘們既然這麽想那啥子道祖，那我們哥三送你們去見那啥子道祖吧！”
黑霧中三雙猩紅的眸子閃動，離容黎眾人五六米遠，聲音尖銳帶著一絲興奮。
“你們走吧！”
容黎推開扶住自己的弟子，眼眸中的悲哀褪去，變得清冷而決絕。
“記住前麵我給你們說過的那些話，我人族雖然孱弱，但為何能在這世間立足？原因便是不屈！”
“姑姑！”
剩下的紫衣弟子悲痛一聲，本想陪容黎一起赴死，可看到容黎嚴厲的目光，拉扯著痛哭的王霜鬆準備向來時的方向退去。
“走？走的了嗎？”
那片黑霧忽高忽低的飄動，好似嗜血的野獸看著獵物絕望的模樣，盯著容黎眾人，那尖銳的聲音說道。
容黎沒有說話，將斷裂的長劍緊緊握在手中，左手輕輕的撫摸過陪伴自己多載的老夥計。
斷裂的長劍好似感受到主人的哀傷，斷裂的劍身顫抖發出輕鳴。
“呦呦呦，要拚命了嗎？”
三隻蝠妖隱藏在黑霧中，語氣雖然輕快，卻小心謹慎的往後退了退道：“有這寶貝在手，莫說是你，便是那啥子牧獨夫來了，我們兄弟三個也是不懼，嘎嘎！”
話雖然如此說，蝠妖駕馭的黑霧更是往後退了退，骷髏權杖更是圍繞黑霧旋轉。
人妖爭鬥的數千年，當真是鮮血浸透每一段歲月。
不說那混亂時期，就說這相對安寧的千年，無時無刻不在廝殺，隻是這廝殺更隱蔽，更加鬥智鬥勇，更加殘酷！
容黎不言語，死誌卻更加堅定。人族雖然先天上比妖族孱弱，但對於種族的概念卻無比清晰堅定。
君不見，人族數千年歲月，慷慨赴死何其多！
“何方宵小膽敢辱我義父？”
清冷夜空明月高懸，一片清冷間一人踏月而來。
來人黑衫肩扛一把遍體漆黑的大刀，遠遠看去明月好似被他挑在刀身。
聲音清朗豪邁，人未到聲已至，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十多米長的刀氣。
那三妖物好似知道來人是誰，聽到聲音連打鬥的勇氣都沒有，果斷的駕起黑霧向溶姬峰逃竄。
剛猛的刀氣劈在快速逃亡的黑霧上，黑霧中隱約傳來一聲痛苦的嚎叫，而後一隻麵目猙獰的蝠妖從黑霧中跌落，隻見從額頭處裂開一道縫隙，掙紮數下化作一隻牛犢大小的蝙蝠躺在地麵不動。
其餘兩妖好似被嚇破了膽，帶著楊燁黑霧更加急速的向遠方跑去，連兄弟的屍體都不管不顧。
容黎本來抱著必死決心，看到來人心中一喜，知道此時已經安全，收回木簪看著死去的弟子，心中不禁無限悲哀。
“寒常宮容黎多謝醜征將軍救命之恩！”收拾好心緒，容黎對著來人微微行禮道。
男子身材高大，有兩米五左右，麵黑如鍋底，額頭有一道細長的刀疤。
“醜征見過姑姑！”
聲音洪亮帶著一絲殺伐之意，對於容黎的感謝毫不在意，持刀站立微微眯眼看著遠處逃竄的黑霧。
對於寒常宮中人，西涼之人一般都稱呼為姑姑，隻是一種稱呼，沒有別的意思。
“此番要不是將軍，容黎等人或許都要埋骨於此了。”容黎苦笑一聲，說道：“這幾年妖物越來越多了，出現也越來越頻繁了。”
“一些跳梁小醜而已！”醜征收回目光，不屑的看了眼死去的蝙蝠，對容黎說道：“姑姑在此暫且等待，某去殺了那兩隻妖孽。
容黎麵色微微有些尷尬，但知此人並無羞辱之意，隻是笑了笑說道：“將軍此去小心。”
自大秦建國以來，雖修士與國家的關係日益密切，但大多隻是合作關係，自分山上山下，容黎為山上，那麽醜征這類便是山下。
不遠處馬蹄聲轟鳴，大地顫抖，一對百人騎隊策馬而來，個個身邊魁梧高大，身穿黑色鎧甲，麵色冷毅。
“爾等護送寒常宮道友去涼城！”醜征看了眼軍卒，朗聲說道。
“諾！”百騎立於馬上，右手握著腰間涼刀，左手握拳輕錘胸口，百人如一人，發出沉悶聲響，齊聲應道。
醜征點了點頭，扛起巨刀，向著溶姬峰跳躍而去，而一個跳躍何止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