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禍水西引
第89章禍水西引
沈廷忠在去往皇宮的馬車上,腦海中一直在回想,沉榆給他遞的消息。
“燭暫無慮,滅火要緊。”
簡簡單單八個字,沈廷忠的眉頭卻皺得,能夾死蒼蠅。
燭暫無慮,意思讓他勸皇帝,將三殿下的身世先放一放。
那麽,滅火要緊是什麽意思?
天木朝臣誰人不知,皇帝沐蒼,從來就沒打算放過,其他三個國家。
隻是現在明顯不是好時機,而且沉榆也不會讓他提出,這麽驢唇不對馬嘴的解決辦法。
沈廷忠仔細想了想,最近皇城中的各種風言風語。
“沈大人,到了。”
大內侍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大約是想的太出神,馬車什麽時候停下的,沈廷忠竟然完全沒有覺察到。
下了馬車,大內侍領著沈廷忠向內行去,走了一段路才發現,並不是去禦書房的路。
“大內侍?”
沈廷忠忙出聲詢問,大內侍微微側頭笑著解釋。
“陛下愁得慌,在寢殿等你呢。”
沈廷忠愣了一下,便點點頭不說話了。
沈廷忠進到皇帝寢殿的時候,皇帝正皺著眉頭,在寢殿內走來走起。
看到沈廷忠進來,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喜色,腳下忍不住就要走過來。
似是想到什麽,皇帝下一秒又慢慢收回腳步,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甚至還瞪了沈廷忠一眼。
大內侍忍著笑,給沈廷忠使了個眼色,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沈廷忠裝作,沒看到皇帝的臉色,走過去端端正正跪下,正要行大禮,皇帝輕輕一腳將他絆倒在地。
“行了,裝什麽裝,起來說話。”
皇帝看著沈廷忠,氣呼呼的說道。
沈廷忠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抬頭瞟了皇帝一眼,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怎麽,陛下這是國事不順,就拿微臣撒氣來了?”
皇帝一聽這話,氣得差點一口氣,哽了過去。
“我撒氣?是我撒氣嗎?你還記得我是你陛下嗎?”
皇帝氣咻咻的說完,袖子狠狠甩到主坐上,端起茶碗,狠狠喝了一大口。
“臣自然記得陛下,奈何喪女之痛難熬,非常人能體會。”
沈廷忠也不怕皇帝生氣,自顧自的找了張凳子坐下,依然慢悠悠的說話。
本來一臉氣怒的皇帝,聽到沈廷忠這話,一下子就沉默下來。
“貞敏的事,是朕對不住你,可朕也沒有女兒來還你,你總不能記恨朕一輩子吧。”
沈廷忠聽到這話,微微抬了抬眼皮。
“沒有一輩子了,臣隻剩下半輩子了。”
皇帝又是一哽,再次說不出話來,又不好真對著沈廷忠發脾氣,隻能又喝了一口茶。
“噗!噗!老東西,給我滾進來!”
皇帝吐掉口中的茶葉沫子,扯著嗓子對門外高聲喊道。
“哎喲,陛下,奴才在,奴才在!”
大內侍本來還在門口,樂嗬嗬聽戲來的,誰知道火這麽快燒自己頭上,急忙連滾帶爬的進來。
“反了天了,伺候朕幾十年了,現在是茶都不會泡了?”
皇帝很是生氣的,將茶碗一推,口中罵著大內侍,卻拿眼角瞟著沈廷忠。
沈廷忠聽得這話,知道皇帝是指桑罵槐呢,也不計較,好像根本沒發現,皇帝正看著自己,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仔細咂摸後,點了點頭讚道:
“這茶泡得不錯。”
“哎喲,我的沈大人,您怎麽也跟著陛下起哄啊。”
大內侍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整張臉皺成了苦瓜。
皇帝看了,倒是心情高興了不少,哼哼兩句,才讓他退了下去。
這麽一鬧騰,皇帝之前的焦頭爛額,好像也舒緩了不少,臉上神情也不再緊繃著。
皇帝長長的舒了口氣,語氣平和的再次開口。
“這事兒你怎麽看?收起你那一套,別給我耍花腔。”
皇帝問完,緊接著又警告的瞪了沈廷忠一眼。
本來打算先,裝傻充愣一會兒的沈廷忠,隻得收回表情,正經的回話。
“最近的事情很多,陛下是讓臣說哪一件?”
“把你知道的,都說說。”
皇帝隨意的揮揮袖子,一副懶得思考的樣子。
沈廷忠隻能認命的垂頭答話:
“木靈母樹一事,說容易解決也容易。”
斟酌一會兒,沈廷忠還是拿這事兒開說,皇帝聽到他正經回話,便抬了頭,示意繼續。
“木靈母樹關乎國運一說,不過是遠古傳說,沒人知道真假。母樹消失這麽久,不也沒什麽事麽。”
皇帝聽了這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民眾不知道木靈母樹的跟腳,皇族中人可是有所耳聞的,隻是誰也沒有辦法求證罷了。
沈廷忠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去。
“如今要解決這件事,有兩個方法,要麽找人頂缸,要麽禍水西引。”
聽到沈廷忠這麽一說,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經心的開口:
“那你說,朕該選哪個方法呢?”
沈廷忠此時,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的垂下了眼簾,好半晌才開口。
“微臣夫人,還沒有生下翊兒之前,臣隻有榆兒一個女兒。”
“臣以為,臣這一生,隻會有這一個女兒,在臣的心中,她既是臣的長女,也是臣的長子。”
說到這裏,沈廷忠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其中的哀傷讓人聞之不忍。
“榆兒沒了,臣承受的,幾乎是喪子和喪女,兩重傷痛。”
皇帝不知道,沈廷忠為何突然說起沈沉榆,生在皇家,其實很難感受到,父母子女手足之間的親情。
沈廷忠本來也沒打算,讓皇帝附和他說的內容,說完上一句,話風突然一轉。
“雖說陛下是皇帝,天下萬民,皆是你的子民,但能避免的喪子之痛,還是避免吧。”
皇帝眼神一閃,之前被民眾的言論,逼到風口浪尖。
無法可想的他,是真的考慮過,讓那個流著他國血脈的兒子,替他頂缸的。
聽到沈廷忠這樣說,他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明明記得,年輕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那時候是真的將沈廷忠,當做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的,也曾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不能成為一個,冷漠無情的孤家寡人。
再看看現在的情形,他依然倚重沈廷忠,卻總是無端端多了猜疑,多了算計與試探。
看著神情鄭重,除了眉間的川字紋,和眼角的細紋,依然透著和從前,一樣風骨的沈廷忠,皇帝聽到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
“那禍水西引,是怎麽個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