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燈亮了一夜,米蘭睜開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牆上投下的剪影,那被光線拉長忽明忽暗湧動著的光影嗎,仿佛倒映出另一個世界,身旁的人還在熟睡,除了呼吸之外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米蘭伸出手,冰涼的空氣令她不由的戰栗,她將手掌擋在了昏黃的燈光之上,光線從手指的縫隙之間漏了出來,被無限放大,印在潔白的牆壁上。米蘭百般無聊的看了一會,直到手指變得冰涼才又重新縮回了被子了,她偏頭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躡手躡腳的掀開被子,拎著床邊的拖鞋赤腳跑下樓。
客廳已是大亮,從窗外望過去,又是一個好天氣。客廳的地板很涼,米蘭不由的卷縮起腳趾,然後將手裏的拖鞋丟在地上,懶洋洋的踢踏著回了房間。再從房間出來,已是另外一幅模樣,黑色的連體洋裝勾勒出嬌美的身段,她最近瘦了不少,所以腰部顯得格外的纖細,利落的短發不知不覺爬上了肩頭,搭配著嫵媚的裸妝,看起來更添了幾分女人味。
米蘭把手提包和大衣隨手擱在沙發上,然後進了廚房,阿姨正在廚房忙碌著,這位阿姨姓孫,是在米蘭出事那天臨時找的,平時鍾點工負責打掃,而米蘭包攬了吃喝,偶爾也會收拾一下,隻是米蘭出院時醫生囑咐她近一段時間不適合碰涼水,長久吃外賣也不是一回事,陳墨便差人找了從祖宅調了一個知根知底手藝不錯的阿姨過來照顧飲食。
孫阿姨見到米蘭的身影,便停下手裏的活計,禮貌的笑了笑“米小姐早!”
“早!”米蘭點點頭,倒了一杯昨夜剩下的咖啡,捧著杯子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令咖啡的苦澀便的更加的敏感,不過昏沉的腦袋卻清醒了不少,不由的令米蘭皺了皺眉。
“你一大早怎麽喝這麽個冰涼的東西,咖啡對身體不好,你看我這給您熬著乳鴿湯了,馬上就好了!”孫阿姨看了一眼咖啡壺,連忙道。
“不用這麽麻煩,早少隨便吃點就行了!”米蘭對這些個湯湯水水有些厭惡,嘴裏便不著痕跡的拒絕,然後端著咖啡杯坐在餐桌前,早餐張阿姨弄得很豐盛,中西合璧,既有油條餐包,又有小巧的三明治,如此對比,之前米蘭做的就不值一提了,米蘭撇撇嘴角,放下杯子,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孫阿姨見米蘭一副吃完就走的姿態,想到陳墨的囑咐,慌忙盛了滿滿一碗乳鴿湯放在米蘭的麵前,對米蘭說:“多少喝一點吧,這可是少爺吩咐的,我早上五點就燉上了,很香的,祝小姐就特別愛喝我燉的乳鴿湯,有時候都專門回祖宅來喝了!”
米蘭的臉色一沉,又是少爺,又是祝小姐,這話裏話外的分量可真是足足的,縱使是好意也變了味道。
孫阿姨見米蘭沒說話,當下以為米蘭被自己鎮住了,臉上不由的露出一絲嘲諷,什麽牛鬼蛇神就往上爬,給幾分麵子就真把自己當個角色了,孫阿姨語調一轉,又當即補充:“瞧我說的,祝小姐您應該不知道吧,祝小姐呀,是陳老爺子收的女兒,和少爺的關係情同母子,平日裏少爺最聽祝小姐的話了!”
“怎麽了?”孫阿姨的話音剛落,陳墨便懶洋洋的擦著頭發從樓上下來,有些疑惑的問道。
“少爺!”孫阿姨立即笑臉相迎,恭敬的問好。
陳墨衝著孫阿姨點點頭,將擦水的毛巾隨意一丟,然後走到米蘭的身後輕輕的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個吻,柔聲問道:“怎麽起的這麽早?”
孫阿姨見到這一幕不由的有些尷尬,在祖宅這麽多年,還從未見到陳墨如此溫柔的場麵,臉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米蘭低頭喝了一口咖啡,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淡淡的回答:“醒了就起來了!”
陳墨轉身拉開椅子坐在主位上,夾了一顆精致的包子咬了一口,見米蘭手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乳鴿湯問道:“怎麽不喝湯了?”
“我不喜歡鴿子湯!”米蘭抿了抿嘴道。
“喔!”陳墨皺了皺眉,伸出手“那把湯遞給我,我來喝,包子有點幹!”
“少爺我給您重新盛一碗吧!”孫阿姨見陳墨這樣說,慌忙道,雖然這碗米蘭沒有喝過,但以陳墨的性子別人東西是斷然不會碰的。
米蘭不在意的將湯碗往陳墨那邊推去,陳墨充耳不聞的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後目光有些銳利的看向孫阿姨,語氣淡淡的囑咐:“她不愛喝鴿子湯就弄些別的,她最近胃口不太好,你多上點心!”
孫阿姨訕訕的笑著,點頭稱是,然後慌忙回了廚房。這頓早餐吃的米蘭胃口盡失,低頭將杯底的咖啡喝完,抬手擦了擦嘴角,然後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對陳墨道:“我吃飽了,先走了!”
“走?”陳墨這才見米蘭一副要出門的打扮,不由的沉下臉,連忙問“你身體不好不在家裏休息要去那裏?”
“上班啊!”米蘭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大衣穿好,漫不經心的答道。
“你昨天才出院今天去公司幹什麽!”陳墨站了起來,臉色沉的可怕。
“我是有工作的人好嘛,陳總!”米蘭無奈的聳了聳肩,從鞋櫃裏取出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隨即穿上“再說,我已經曠工一天了,人事部那邊都沒有打招呼,今天必須得去!”
“招呼我待會叫李辰給你打就行了!”陳墨道,轉而見米蘭光著的兩條腿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怎麽穿的這麽少!”
米蘭低頭看了一眼,好笑的說:“少嗎?我平時就是這麽穿的啊!”
陳墨歎了一口氣“聽我話最近在家休息,現在公司亂的很,你去也沒什麽用,還是把身體養好!”
“亂?”米蘭笑了笑“那我就更得去了,這樣的場麵也有我一份,至少得讓我親眼見證,而且,我想陳欽浩很想見我一麵,老是這麽躲著也不是一回事,行了,要遲到了,我先走了,你別擔心我身體很好,沒有什麽問題!”
說著,米蘭也難得與陳墨多糾纏,不顧陳墨的臉色開門離開。站在人擠人的地鐵裏,米蘭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每個人表情各異,但都帶著對生活忙碌的疲憊以及對未來期許的興奮,米蘭隨著湧動的人潮走著,忽然感覺自己活了過來。自己何嚐不是這其中的一個,為了活下去而忙忙碌碌的奔波,傷風秋月,鬱鬱寡歡對這些人來說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畢竟,有什麽事情會比活下去重要了。
站在公司的門口,米蘭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一步一步走了進去。即使麵對即將到來的變幻莫測的暴風雨,所有人依然按部就班的忙碌著,米蘭忽視四麵八方揣測探究的眼神,笑臉相迎的與相熟的同事打招呼,熟門熟路的進了辦公室。
陳欽浩還沒有來,米蘭已經按照往常的習慣開始做自己的事情,直到九點,陳欽浩的身影便出現在電梯門前,他見到米蘭的身影,先是詫異,隨即滿臉的惱怒,低聲衝著米蘭說:“給我進來!”
米蘭不慌不忙的整理好手中的工作,然後跟著陳欽浩進來辦公室。進去時,陳欽浩正站在窗戶前,手指間夾著一根價格不菲的雪茄,忽明忽暗的星火伴隨的是徐徐升起的白色煙霧。米蘭將身後的辦公室門掩上,喊道:“陳董!”
“你和陳墨是什麽關係?”陳欽浩依舊背對著米蘭,緩緩的吸了一口雪茄,聲音因為連日的疲憊變得十分的沙啞。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又何必找我確定一次!”米蘭麵無表情,緩緩的道“您又何必不信,您敗就敗在掉以輕心上,錯就錯貪心不足蛇吞象,所以您注定一定會敗給陳總!”
“住嘴!”陳欽浩轉身死死的盯住米蘭,低吼“你以為這樣我就敗了嗎?這件事沒完,他陳墨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那件事給漏出去,就憑他一己之力就想把整個B市一夜之間洗牌麽!”
米蘭歎了口氣,眼前的陳欽浩頭發花白了大半,看起來蒼老了不少“什麽事,您是說涉黑麽?販毒,私賣數量龐大槍支越境,利用空殼公司洗錢,您做的這些,難道不會寢食難安嗎?”
“哼!你知道什麽?”陳欽浩冷笑“你以為他陳墨就是清清白白的嗎?商人就應該是無往不利,B市就是一個巨大的泥潭,你以為誰逃得過,隻有順勢而為才能生存,要不是我上下打點,陳氏能有今天嗎?啊?”
“那作為父親了?”米蘭垂下眼,內心無比的悲涼。
陳欽浩目光中連愧疚都沒有絲毫,他冷笑道“一個不孝女而已,她自己都不承認是我的女兒,我又何必處處維護,真是可笑!”
“陳董!”米蘭笑了笑“你知道嗎?從一開始你就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您現在的這個位置壓根就不屬於你,你現在隻是還回去而已!”
“嗬嗬!”陳欽浩忽然笑了,目光陰冷可怕“我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事成了我會給你比陳墨許給你的更多更好的東西!”
米蘭歎了一口氣,重重的朝著陳欽浩鞠了一躬“抱歉陳董,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出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