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陳墨開車送陳星柔回酒店,一路上,陳星柔隻是沉默的看著窗外,她的情緒仿佛平靜了不少。陳墨把車停在了酒店門口,怕驚擾到怔怔望著窗外的陳星柔聲音放的低沉:“要我送你上去嗎?”
陳星柔回過神,車窗外那棟熟悉的建築物提醒著自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她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了,現在這個關頭你是最忙的時候,哥你放心我沒有事情,我對他也不隻是失望一兩天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又算什麽了,你說的對,我現在有家庭,有孩子,有想要照顧和嗬護的人,我不想再活在他的陰影之下了!”
“你長大了!”陳墨輕輕的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陳星柔的頭發,記憶中那個總有陰鬱向自己尋求安慰和保護的小姑娘再也找不到了。
“那我先走了!”陳星柔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扶著肚子打開車門,忽然她仿佛僵住,緊抓車門的手掌因為用力,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突兀而起,片刻,她才有些艱難的起身下了車,轉身看著陳墨的眼睛,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與堅定“哥,你幫我安排一下,我明天要見他!”
話音剛落,她便轉身離去,陳墨看著她消瘦淡薄的背影眼光中帶著心疼,終於在看著陳星柔平安進了酒店,扭過頭,一腳踩下油門,眼角的餘光帶著一抹嗜血的冷酷。
米蘭睜眼最先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被子,外麵的陽光似乎正烈,洋洋灑灑的從被子裏透了進來。米蘭擋住眼睛坐了起來,等眼睛適應了強光才緩緩的放下手掌,昨夜緊閉的窗簾已經悉數拉開,陽光大大咧咧的包滿了整個房間。米蘭偏頭伸手摸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昨夜已經因為電量過低而關機的它神奇的變成了滿格的電量,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長時間躺在床上,整個身體都變得僵硬,米蘭掀開被子站了起來,揉了揉酸痛的腰部,慢慢的往洗手間移動。看著鏡子,米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眼睛腫的如同核桃一樣,眼底還帶著無法忽視青色,她打開水龍頭,將洗臉池放滿了水,然後附身浸了進去,直到窒息感壓迫神經才反射性的抬了起來,放在洗臉池邊緣的手掌忽然用力收緊,大口大口的呼吸迎接新鮮的空氣。
等到呼吸漸漸的平複,米蘭順手扯了兩張紙將臉上的水珠擦幹,紙張是備用了擦手紙,表麵粗糙,刮在皮膚上有微微的刺痛感。米蘭隻是麵無表情的擦幹水後,將紙團丟進紙簍,推門出來洗手間。
環顧病房一圈,沒有發現昨天自己身上穿的衣物,米蘭偏頭想著也對,那身衣服沾了不少的血,恐怕被工作人員隨手丟了,隻好盤腿坐在床上,盯著手機發呆,卻找不到人在這個時候幫忙來送一套衣服。米蘭扯著嘴角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悲涼,這麽多年活的失敗透頂,除去家人,身邊卻連一個能夠信任的安慰的人都沒有。
米蘭垂下眼,正欲按下床旁的呼叫器時,病房的門卻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名大概四十五歲上下的中年婦女,她看起來麵容和藹,臉上帶著笑意,手裏還端著一個保溫飯盒,見米蘭醒了,目光帶著幾分驚喜,連忙道“米小姐你醒了!”
米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問道:“你是?”
她把保溫盒放在床頭邊,然後笑眯眯的說:“我是陳總給您找的看護,我就估摸著你這時候會醒,所以把粥又拿去熱了一遍,這病房的微波爐壞了,一時半會也沒送過來,隻好多走幾步去她們護士站去熱!”
說著,她把病床自帶的餐桌給安好,保溫盒打開,食物的清香頓時溢滿整個房間,她低頭見米蘭光著腳,隻穿著單薄的病服,趕緊把被子往米蘭的身上一蓋,低頭絮絮叨叨“米小姐怎麽不穿襪子,還穿的這麽的薄,小心著涼了,趕緊捂住被子,你這個也得做個小月子,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了,到之後落下什麽毛病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看護蓋好被子之後將床搖了起來,又在米蘭的背後塞了一個枕頭,把粥盛了出來,放在米蘭的麵前,又取了幹淨的勺子反正粥碗了,囑咐道:“您快趁熱吃,剛才陳總又叫人送了滋補的湯水,你先喝粥墊墊胃,然後在喝湯!”
米蘭看著那碗粥,那香味就知道是出自竹園師傅的手藝,但她現在卻絲毫沒有任何的胃口,於是搖了搖頭道:“我不餓,你去幫我買身衣服,然後把張主任給叫來,我要出院!”
“衣服一大早陳總就叫人送來了,我給您掛在櫃子裏了,而且陳總吩咐了,等他忙完晚上就來接你,你不用這麽著急出院,就在這裏好好的休息一下,你要是實在吃不下,就喝點湯吧!”說著,看護將粥碗放在了一邊,給米蘭重新盛了一碗滋補的湯品。
“不用了,你隨便找個醫生,能幫我辦出院就行!”米蘭搓了搓臉,聲音格外的低沉,仿佛在隱忍什麽,她重重的呼吸著,那潔白的天花板和牆麵仿佛重重的壓在心頭,扼住了脖子,令她不能呼吸。
“多少吃點,您得補補營養,光打針有什麽用,食補是最好的,這些湯品都是補氣血的,對現在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看護把湯品往米蘭的麵前推了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所有的一切朝著米蘭迎麵撲來,那攤鮮紅扼血液,器械碰撞的聲響,牆上的鍾表規律的滴答聲,輪子摩擦地麵發出的粗糙生,那首從遠方而來,帶著空靈的英文歌。這些聲音交雜著,在耳邊輪番上演,米蘭顫抖著,猛然的將手邊的湯碗掀翻,嘶啞的怒吼:“說了不要!”
餘音之後,是瓷碗撞擊地麵的尖叫,這聲尖叫過後,耳邊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米蘭怔怔的看著碎成幾瓣的潔白瓷片,轉頭看向看護,她的眼神中有些驚慌,米蘭低頭搓了搓臉,喃喃的道歉:“對不起!”
看護反應過來,沒說什麽隻是溫和的笑了笑,然後蹲下將碎掉的碗片一一放進垃圾桶,米蘭靜靜的看著她昨晚這一切,突然覺得無力,於是淡淡的道:“你把這些東西都收了然後出去,我想在睡一會!”
看護遲疑的點點頭,想說些什麽最終隻是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她將粥和湯品收好,又將小桌板收起,然後把窗簾拉上後,輕手輕腳的關門離開病房。
看護走後,寂靜和黑暗重新襲來,病房的窗簾很厚將外麵的陽光遮擋的死死的,米蘭從被子裏露出了半個頭,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然後偏頭閉上了眼睛。
夢裏,米蘭站在一片無根的沙漠,她拚命的想要尋找到出路,可是不管走多久總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她覺得越來越渴,越來越渴,身體裏的水分仿佛要被陽光統統蒸發幹淨,米蘭的腳一軟,跌躺在炙熱的沙子裏,驀地,那熟悉的嘈雜聲又回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似有似無孩童的哭泣,米蘭掙紮著想要逃離這些身影,可她發現她怎麽也動不了,慢慢的,她的身體陷入了砂礫之中,大片大片的沙子糊住她的口鼻與身體,越陷越深,直到不能呼吸.……
米蘭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陳墨的側臉,他懶懶的搭著長腿,將平板電腦放在膝蓋上,低頭在刷些什麽,忽然他偏過頭,勾起嘴角笑了,聲音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磁性:“醒了?”
陳墨見米蘭沒有反應,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摸了摸她的額頭,手中卻一片濕濡,陳墨不由的皺了皺眉,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怎麽出了這麽一腦門子的冷汗!“
米蘭搖了搖頭,避開陳墨帶著暖意的手掌,掀開被子,背對著陳墨坐了起來。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米蘭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忽然感覺陣陣的頭暈,眼前發黑,一個不留心跌坐在床上。陳墨趕緊站了起來,扶住她問道:“怎麽了,那裏不舒服嗎?”說著便要去按床頭的呼叫器。
米蘭按住陳墨的手,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聲音沙啞的道:“沒事,就是睡久了有些頭暈,緩緩就好了!”
陳墨趕緊到了一杯水放在米蘭的手邊,皺著眉頭道:“我聽看護說,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連水都沒有和,先喝點水,我馬上叫人送點東西過來!”
米蘭確實覺得無比的口渴,喉嚨如同火燒一般,於是低頭就著陳墨的手將一整杯水喝完,清涼的水流過喉嚨緩解了難耐的灼熱,陳墨見米蘭喝完,將被子隨手放在一旁問道:“還要嗎?”
米蘭搖搖頭,重新試著站了起來,轉頭對陳墨說:“我沒事,我去洗手間換一下衣服,然後就回去吧!”
“不用這麽著急,吃完東西在回去,我也還沒有吃完飯!”陳墨抿了抿嘴道。
“隨便你!”米蘭點點頭,慢慢的走到櫃子旁,將裏麵的衣服拿了出來“我身上有點黏,先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