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繼續當流寇
哈台吉的身份可以做點文章，而且那三千匹馬也不錯。其他的嘛，無所謂。
主要是對方開價太高了。
李自成笑了笑，說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可是我也不缺能打仗的兵。”
“大統領，我手下這幫兄弟都敢賣力效死，八千兩銀子絕對值！”哈台吉有些急了，趕緊推銷自己。
“嗬，實際能打的有沒有六百？裏麵老弱家眷都有一千多人了。既然不願投順，我為什麽要養著他們？”
“為，為什麽……因為你是大順軍啊，我們是窮人啊。窮的都吃不上飯了。”
“哈哈哈……”
李自成真是服了，“老哈，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不要這麽天真好不好。”
“天真？聽不懂，是說我蠢嗎？”
“你不蠢，你精明的很。老哈，認不認識皇太極？”
“那狗屎玩意兒是我孫子……你別不信，照你們輩分算我就是他爺。何止是他，我還打過我兒野豬皮！”
“你是葉赫部？”
“昂，算是吧，不過我爹是從哈達部出來的。”
“那你認不認識王世忠？原名叫克把庫，孟格布祿的兒子。”
“克把庫……是有這麽個孩子，聽說被野豬皮俘虜了，後麵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孟格布祿是海西女真之一哈達部末代酋長。他跟葉赫部末代酋長是表親，跟建州努爾哈赤也是親戚關係，他還是林丹汗的老丈人。
但是他們四個人一直打來打去。
萬曆二十七年努爾哈赤攻克哈達城（遼寧開原一帶），老孟和倆兒被俘虜，哈達部滅亡。後來老孟試圖刺殺努爾哈赤，失敗被誅。
再往後迫於我大明壓力，努爾哈赤放了老孟倆兒。
大兒子娶了努爾哈赤閨女，做為傀儡回去重整哈達部，正好遇到饑荒，他又跑回去投奔建奴。後來他倆閨女一嫁豪格，一嫁嶽托。
小兒子當時才八歲，被萬曆皇帝接到宮中撫養，改名王世忠。
王世忠長大後被王象乾推薦為中軍都督府僉書撫夷總兵，他跟隨孫承宗前往遼東後一直暗中策反海西女真部眾。
然後，崇禎上台了，王世忠因貪汙丟官。然後，王世忠跟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左良玉，結為兒女親家。
再然後，清軍入關，王世忠投韃。時左良玉剛掛，他就順手招降了女婿左夢庚，及其部下十萬明軍。
這回李自成來了，他沒機會再投韃了。
如果能把哈台吉、王世忠收服，並且用好，大概他們還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李自成蠱惑道：“老哈，你聽我的，加入大順軍也隻需服役三年，之後去留自由，不也挺好？你別老想著打短工，沒有前途。”
“這玩意兒，你給的錢太少了，才一兩銀子能幹哈呀？還不準搶奪戰利品。”哈台吉愁的直皺眉。
李自成說道：“這不比你在草原啃樹皮吃老鼠強？再說你們不是騎兵麽，起步價就是二兩銀。”
哈台吉想了想，開口道：“大統領，你說你是不是埋汰人？我那三千多匹馬就白送了？”
“那……自然會給你折銀子。”李自成的白女票計劃失敗。
“再抬抬價，我那幫兄弟真能打，一個打十個那種，不怕死敢拚命。老值錢了！”
李自成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懶得跟他耍嘴皮，直接道：“那你去找他們商量，看是願意跟你回家吃草根還是願意留在大順軍。”
“嘿！我就不信了……大統領，我也承情，畢竟是把我們帶進來了。天大地大，我們去發財了再回來報答你。”
哈台吉撂下碗筷，隨手抓起個雞腿就走。
李自成淡定的喝著小酒，吃著雞鴨魚肉，絲毫不擔心。
果然，哈台吉很快又返回來了。
“大統領，我出任個哨長沒問題吧？”
李自成抿了口小酒，隨口道：“看你表現了。”
哈台吉撓頭，“我兒子說不定還能學倆字兒，我一把歲數了學那玩意兒……”
李自成一擺手，“行了，回頭先去新兵營報道！”
哈台吉唉聲歎氣走了。
他的嫡係也就百十來人，其餘的屬於抱團取暖。那幫人香噴噴的烤全羊、手把肉一吃，傻子才不願意留下。
傻子才願意回草原吃老鼠。內地的肉實在太好吃了。
傳統蒙人吃羊肉，隻要鍋裏的水花一翻，也就是剛燒開，肉就出鍋了。據說是怕煮時間長了肉就老了，帶血花的吃起來才有滋味。
扯吧，還不是沒燃料。連調料都沒有，鹽都舍不得放幾粒。
很多所謂的傳統背後都有個悲傷的過往。比如手把肉，比如敬酒時自己喝一個客人喝三個，比如在清代起就被討厭的給人夾菜。
（治具宴客，禮也。然一肴既上，理直憑客舉箸，精肥整碎，各有所好，聽從客便，方是道理，何必強讓之？常見主人以箸夾取，堆置客前，汙盤沒碗，令人生厭。須知客非無手無目之人，又非兒童、新婦，怕羞忍餓，何必以村嫗小家子之見解待之？其慢客也至矣！近日倡家，尤多此種惡習，以箸取菜，硬入人口，有類****，殊為可惡！）
都是因為窮啊。
大統領在屋裏招待哈台吉的工夫，外麵他兒子已經啃完了三條羊腿一個羊頭。
那後生喝的五迷三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非要跪下認高一功當幹爹。
高一功說你都超齡了，我比你兒子才大七歲，咱還是論兄弟吧。
趙忠心抱著羊頭說，隻要能讓我天天吃上這麽美味的羊肉，你就是我爹。
高一功說為了跟你做兄弟，咱以後就不給你吃肉了……
這幫難民太能造了，一頓飯就幹掉兩百三十頭羊、十頭豬。這飯從前半晌吃到後半晌，中間都不帶歇息。鬧的端氏鎮周邊十裏內都見不到活豬羊了。
也就是他們帶的馬匹多，大統領不得不忍痛優待一番。
陪客的辛思忠提著酒瓶子滿場亂竄，居然被他逮到個熟人。
跟對方一打聽，得知前副哨寶日朱特所在的部落被皇太極衝了，一千多口人就跑出來五六個。至於寶日朱特的家眷，那下落就難說了。
……
李自成又在端氏鎮耽擱了一天。有個問題不得不注意。
大順軍人數眼看就奔三萬了，其中自己招來的兵大約隻占半數，另一半是俘虜轉化以及別人帶隊投靠來的。曾經有過劣跡的你想教育好可費勁，總是不如直接從老百姓良家子裏選的好。
幸虧榼山書院出來一百多文化人，先挑一半去各哨幹政工，加強思想教育。此外，李自成要加大征兵力度，不能總是接受外人。一旦軍內風氣被帶壞，再想扭轉就難了。
陝北是優秀的兵源基地，可是那邊已經很難招來人了。單看米脂，全縣最少逃亡了一多半人，現在剩下的還不知有沒有一萬人。
軍內同一個地域的兵太多也不好，現在招了點山西兵，下麵還要去招點河南兵、河北兵。
上回李自成挽救了黃河大堤，河南遭災小，反過來難民應該也少，大概願意“投賊”的也就少了。
在去河南吃飯前，李自成再次調整各部。
劉宗敏、李過、劉芳亮、袁宗第四部各抽出一哨回歸，把曆山新兵營的人馬補給他們。
其中回來的三哨整編為第四軍，張能調出來當軍長，隨李自成行動；一哨給高一功，成立第八軍，換他去太行山駐紮。
穀可成的騎兵營繼續隨李自成行動。
再提一下當前形勢——
本來李自成和張宗衡達成了初步協議，大順軍退出上黨，換他不來秋後算賬。
可前頭攻破陽城是他們逼的，再加上大清洗弄死幾十個有頭臉的士紳，鬧的有些嚴重。張宗衡的報告不好寫了，麻煩！
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按院李政已到澤州，他正督促各部剿滅流寇。
王自用等幾家反王在河南逛了一圈，從柳樹口複回山西。他們在澤州附近吃了兩天飯，王肇生前來剿賊，反被殺敗，一路被追進太行山。老王在九仙台被包圍。
幸好馬士英等人到了，救了王肇生一命。
左良玉帶著兩千昌平兵已收複河南修武縣，就是他把王自用趕跑的。
左良玉初官遼東車右營都司。崇禎元年，寧遠因缺餉兵變，巡撫畢自肅自盡，老左因為此事丟了官職。崇禎三年複起，跟曹文詔等人在京城外圍與後金戰，有功獲賞，調隸昌平部督侍郎侯恂麾下。
大淩河之戰左良玉也參加了，因功被提為副將。祖大壽投降，戰事結束，他隨侯恂返回昌平。
現在，他要平流寇了。戰績還不錯。
山西鎮總兵尤世祿沒法繼續裝病，又出山了；新任寧武總兵張應昌還在呂梁山區；山西新巡撫許鼎臣也到任了。
陝北那邊陳奇瑜剿賊得力，滅了五六家流寇。洪承疇以為大勢已定，又從降軍裏拉出四百名“猙獰慓悍者”殺掉。
陝變略平。
當前隻有混天猴、開山斧、鑽天哨、金翅鵬、一座城等人占據了延水關，“負隅頑抗”。
延川縣的延水關也叫永寧關，前阻山，下臨河，地勢險要。腳下就是黃河渡口，是往來山陝的一條重要通道。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黃河對麵幾十裏外就是石樓縣。
洪承疇和陳奇瑜一時半會也打不破永寧關。
陝西亂局雖然稍微平穩了一些，但是陝西人卻更苦了。
“秦中軍興浩繁，需餉甚殷，持籌者計無所出，遂議於通省地方預征三分，以濟燃眉。其初亦曰偶一行之。後遂相沿為例，以致延、慶諸郡民窮為盜，地荒而丁絕，竟不可問焉！”
大明開始預征田賦，寅吃卯糧，竭澤而漁，搜刮更緊。
賊滅了，陝西官兒們開始論功行賞。巡按禦史範複粹奏曹文詔功第一，禦史吳甡對他亦推獎備至，兵部抑其功，竟不得升遷。
賀人龍、李卑、艾萬年等人要被調入山西。他們還沒過黃河，張宗衡和許鼎臣迫不及待的各自發號施令，要三將歸自己節製。那兩人正在打嘴炮。
……
十月初三，李自成帶兵南下。
他順路又去找了張慎言、孫鼎相，倆老頭死活不走。唉！
孫鼎相還抓緊時間又問了個難題。他近來觀察到火星、木星、土星出現了“逆行”現象，什麽情況？
李自成耐心解答，行星“逆行”實際是一種視錯覺。
就好比騎馬飛奔，路上行人相對就像是後退了一樣。火木土星都在地球外側，而離太陽越近的行星公轉周期越短，公轉速度越快。於是，地球經常會對外側行星實現“彎道超車”。
所以在地球上看過去，那幾個行星就出現“逆行”了。
老孫沒有係統的從頭學習數理化，想到啥研究啥，不時的就會蹦個念頭出來。
李自成對他的好學精神很佩服，然而老漢一把年紀了也就那樣了。就當是個興趣玩吧。
……
陽城也沒空去了，李過在那邊收繳完財貨轉進曆山。
初六日，李自成帶著大順軍過太行陘進入河南，可巧左良玉在前一天從隔壁那條路北上，過柳樹口去了上黨。
李自成進入清化鎮，被土豪劉茂第安排的明明白白，吃喝玩樂一條龍伺候著，很俗套，很爽。
能不巴結嗎，萬一短毛真做了大順皇帝，他老劉可就祖墳冒青煙了。
何況清化確實被大順軍保護的好，跟周邊一對比，天上地下。
從西麵濟源到東北安陽，河南四百多裏地界先被農民軍搶又被官軍搶，慘！被攻破的縣城都有三座。
清化商業雖然蕭條了，隻是暫時不掙錢而已，好歹保住了家業，保住了性命。
感謝大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