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曆史重演(大結局上)
“我殺了她又怎麽樣?她那個蛇蠍!我的生父還不是在商戰中被她逼死的?”袁勁唾沫噴飛,瘋言瘋語,一雙吊梢眼變得血糊糊的,“她溺水就可憐了?我小時候也不是沒溺過,半條命都沒了!可她呢,等到黃花菜都涼了才跑來瞧我!她也算個媽?哼!她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裏,到處勾男人,鬥女人,隻想著怎麽讓她自己過得舒舒服服!我非要踩死她,讓她嚐嚐泳池裏的水香不香!”
“袁總……你這麽激動又是何必?我是來跟你議和的,你忘了嗎?”魏榮光感到一陣寒意湧起,開始意識到弑母一事或許是袁勁的一大心魔,而自己將它搬上台麵,是否無意間把袁勁推向了理智的邊緣?
可劍已出鞘,絕不能半途輸陣……
“姓魏的!你配跟我議和?你這種下人,就該舔我的鞋子!”袁勁向前衝去,雙手暴抓,“你他媽的把手機給我拿來!”
“你知道不可能!”魏榮光閃向亭柱後,毫厘不肯稍讓。
曆史頃刻間重演,這個場麵多麽像二十年前梁忠文和袁賀雄的那場對戰,酷雨擊身,當袁勁的匕首破風而來,跟他舅舅當年的勁勢一絲不差,魏榮光早猜到他身藏刀刃,自己當然也不會打無準備之仗,袖中凜寒的手槍已迎向袁勁,槍柄上的變色龍詭怪無比,舌尖墜著一滴雨,如同垂涎著爪下獵物,“別過來!你看好了,這可不是玩具槍,是你們砸了大錢走私的槍!”
袁勁呆愣當場,雨已經下到酣處,密織連天,雷聲和閃電都插不進空子,默默消止了,魏榮光一邊護著那隻攸關勝負的舊手機,一邊冷冷執槍立定。袁勁知道槍裏有子彈,可手機裏卻有著更令人恐駭萬倍的東西。
魏榮光向來心機深沉,赴約之前,心中已有計較,什麽時候服從,什麽時候擺出籌碼,什麽時候拔槍,統統計劃得嚴密合理,正因如此,他才忽略了袁勁在這情形之下超乎常理的瘋魔。
雨水如瀑中,當魏榮光的槍口已迫在袁勁身前,袁勁竟然隻呆了幾秒,隨即就像突然有了金剛不壞之身一樣,毫不忌憚地躍上前去搶奪那隻泄密的手機,用匕首朝魏榮光上下左右地亂捅。這是魏榮光預先演練一百次也想不到的事情,自己的手槍竟然沒有任何威懾力,這不可能……
在這錯愕難料的瞬間,魏榮光一個自衛不及,小臂被刀尖劃傷見血,半截衫袖脫落,被風雨擰送著消失。
袁勁已然喪失了正常思維,仿佛寧可被子彈打成馬蜂窩,也要奪回手機加以銷毀——無論那段錄音是獨一無二還是另有備份。
當一個人不再量度得失真假,就是天下最大膽最猖狂的,一把手槍又能奈他何?
魏榮光自問下不了手當真開槍打死袁勁,他不想殺人……然而心存慈念的他如何拚得過失心失智的袁勁?
由於兩手都握著關鍵之物,魏榮光根本無法去搶下那柄匕首,他朝袁勁身旁的地麵開了一槍以示恐嚇,裝了消音器的槍身震了震,擊碎萬千落雨泥濘,袁勁的身形抖了一刹,像是驚醒過來了。
然而下一秒,他幾乎是狂喜地意識到了魏榮光的不忍之心,當即乘隙而上,匕首直接挾風紮向對方的胸口。
魏榮光退後時被亭柱所絆,無法迅速閃過刀鋒,便舉手擋格,雙臂均被劈開創口,血色迸飛,他試著開槍射擊袁勁的腿部,可匕首卻又朝著他扣動扳機的手指迫來,導致這一發子彈在亂戰之中未能射中,卻激得袁勁越戰越勇。
白冷冷的匕首一翻一飛,烏雲罩頭,暴雨迷人眼,在這種能見度裏,魏榮光更不敢隨意射擊,他也有他的心魔,害怕從小到大伴隨他的那個預言真的實現,殺人犯的兒子也會是殺人犯!
袁勁的每一下攻刺都如同餓了幾天幾夜的瘋獸一般,魏榮光借著亭柱稍作盾擋,拆招迎擊之間,流血的手臂被石柱和對方身軀接連兩撞,指間一時失力,手機甩開了掉在雨裏。
兩個男人一同撲上去抓奪,魏榮光先搶到了手,可是匕首的冷刃卻已噝叫著抵向他的肩頸,迅疾如後方穿破雨幕的那聲驚叫,“榮光!”
幾乎是同一瞬間,袁勁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用手勒住了往後拖,這始料不及的蠻力令他咧出舌頭,失去平衡跌了個跟頭,匕首幾乎失手飛出。
袁勁認出了摔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人正是聶太太,這難道不是天賜的人質?女人總歸比男人更好製服掌握,自己完全可以憑此逼迫魏榮光束手就擒!
正當魏榮光爬起來試圖拽過吳若初的時候,袁勁已經一揪她,甩風踏雨連退幾步踏上亭台,刀子頂上了她的喉嚨。吳若初掙了幾下,刀刃更加迫緊,袁勁強行讓她擋在身前,在雨中大吼道,“姓魏的!你還不認輸?乖乖朝我的吩咐做!”
魏榮光傻在原地,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如果那刀子劃了下去,這世間的一切一切,全都沒了……
為什麽……她為什麽還要來找他?為什麽不能放了他,任他去自嚐苦果?
吳若初還在袁勁的鉗製下扭掙著,散開的頭發被雨黏得滿臉都是,魏榮光一遍遍對她憂哀搖頭,用兩人心心相印的唇語說著,“別動,等我來救你……”
“對不起,對不起……”
“你再不聽我的,我立刻割了她的脖子!她噴血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就像我媽媽在泳池裏的死魚眼一樣好看!姓魏的,快放下槍,把手機給我!”
“你放了她,任何事我都答應……其實我根本沒什麽可以要挾你,那都是假的。”雨流成河,沿著魏榮光臉龐的剛線滑落,他俯身將手槍擱在地麵,一腳踢向遠處,黑色的槍身隱沒在黑雨中。
他再次舉起那隻手機,摁亮了供袁勁詳看,屏幕上隻有一團意無所指的光,如一隻無臉的鬼。
“你看見了嗎?它已經被我摔壞了,裏麵儲存的任何東西都沒了,我沒有你的罪證,我隻是裝的罷了,你不用怕,快放開她吧,她對你沒有一點害處,我對天發誓,以性命發誓……”魏榮光聽見了自己喉頭明顯的顫音,他以袁勁近乎察知不到的慢速走上前去,將手機揚高了,臂上的鮮血順著雨花往下急淌,他不斷演示著觸屏按鍵,手機全無反應,“這個時候我不會騙你的,那段錄音早就不在了……隻要你讓她好好地離開,我任你擺布……”
“榮光,他這種人已經爛透了,你別指望他能安什麽好心!你還不知道吧,他要把投毒的罪名推給你,跟警察說,你是為了複仇才對你爸爸……”吳若初說到這裏被袁勁一手捂住了嘴,刀刃上已見一絲血,很快又被雨衝得飛散開來。
“你還橫!”袁勁啐道。
“別……”魏榮光空空地伸出一隻手,點頭對袁勁說,“沒錯,我是為了複仇才給我父親投毒的,我會去坐牢,隻要她平安無事,我會從你的視線裏消失得一幹二淨,永遠不再礙你的事……你看,我這就把手機給你……”
說著,試探著向前。
袁勁不肯輕信這樣的反轉,盯著那處空屏幕看了許久,生怕魏榮光尚有別的計策,兩眼凶獰道,“你站著別動!手機直接扔過來!”
魏榮光一滯,隻得照做了,手機夾帶著無數雨釘轟落在袁勁身前的亭座上。袁勁蹲身撈起,吳若初本想借機掙脫,怎奈刀子貼得太牢,她甚至無法將肩膀正過來。
袁勁在手機上狂按一氣,終於確認這塊廢鐵真的不再具備任何功用了。
“這下你信了嗎?”魏榮光不安地笑了一下,“你已經贏了,即使放她走,你依然贏了我,你手上還有其他籌碼,而我卻沒有了,你可以安心地……”
“我怎麽知道你還會不會耍什麽花招?”袁勁並無放人之意,又將吳若初往後扯了一下,眼裏泛起迷狂。
想想吧,魏榮光這樣的險詐之人怎麽可能輕易放棄籌碼?但凡還有一點證據殘留下來,自己弑母的大惡之名就要世人皆知了……
一念及此,袁勁驚怖襲心,已不去思考這種可能性有幾分,已不去思考任何事物,渾然成了跳腳的瘋子,“快說,你他媽還想怎麽算計我?你腦子裏到底還有多少層陰謀?”
“你說得對,確實還有些東西……在我腦子裏。”魏榮光語聲忽然幽冷,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雖然錄音沒了,可那件事並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凡還有一個人知道它,它就不是沒發生過,這個人就是我!我聽過錄音,而且牢牢地記著它!如果我哪天說漏了嘴……”
吳若初脖子上的尖刀鬆了鬆,持刀的人似乎被引走了些微心神,“姓魏的,你倒是敢……”
“我當然不敢,可你該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的敢與不敢上嗎?難道你不該對我采取點手段?”魏榮光心知袁勁的癲狂能夠為己所用,於是句句相激,“殺人才能滅口,你不懂嗎?世上隻有我知道你做過的事,你想永遠掩蓋它,唯一的方法是什麽?就是殺了我,立刻就殺了我!”
袁勁登時一呆,像被人澆了一頭一臉的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