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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怎能輕生

  “瓊姐的電話還是打不通。”小曹重重地擱下聽筒,“若初姐,這可怎麽辦啊……”


  “算了……總會有消息的,我們急也沒用。”吳若初說。


  話雖如此,其實她心中又何嚐不是放在油鍋上煎著一般。


  自從段老板落網的新聞見報後,她就一直沒能聯係上聶瓊了,不管白天黑夜,她都把手機放在視線能及的地方,唯恐錯過姑姑的回電。


  不過幾日之間,原有的生活便天翻地覆,當那襲龍袍被扯掉,隻剩敗絮其中,包括聶家在內的許多權貴都被警方傳喚,尋人事務所的窗玻璃上也被人砸了雞蛋,用黑筆寫了辱罵聶瓊的字眼,原先登記過的委托人全都望風取消了預約。


  吳若初頂不住壓力,回了聶鼎的家中避難,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護送芊芊上學放學,不敢有絲毫鬆怠。但事實證明,她們母女倆並未淪為禍殃之魚,無論居家還是出行,都是一派常態,除了警察偶爾會上門翻翻抽屜、做做筆錄之外,沒有任何險情上演。


  某天,吳若初甚至還看見一個職位不低的胖警官耿直地拍了拍聶鼎的肩膀,說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知道二少爺跟令堂絕不是一路。


  有好幾個下午,吳若初從幼兒園接了芊芊回家,會在地下停車場瞥見聶鼎和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瘦削男人在說話。對方穿著比雪還亮的白襯衫,跟聶鼎沒有肢體觸碰,但兩人之間湧動的介質,在吳若初看來,恍若某種靈魂上的相係。


  吳若初心知那是林阡,段老板的王朝宣告覆滅,始作俑者是誰已經可以猜想。


  對,林阡才是整件事的幕後推手……可吳若初每次想起自己留在魏榮光手裏的那些照片,潛意識中還是有種深埋的不安,她已經察覺到,魏榮光似乎也是這鏈條中的一環,以他的敢想敢做,斷不會僅僅止步於隔岸觀火。


  這個猜想令她油生出一種負罪感,她試著揣度過聶瓊的心情,無法不揪心起來。


  過不多久,邱燦華和聶棟成功被警方釋放了,惡婆婆邱燦華再度回歸,吳若初自是不好繼續住在聶鼎那裏,她搬到了嶽皚家,兩個姑娘又回到了同住一間屋的卿卿我我時光。


  芊芊有時也會過來蹭飯吃,夜裏睡在媽媽和嶽阿姨的中間,媽媽提醒她不要踢到嶽阿姨的肚子,因為裏麵有小寶寶,臉頰白生生的嶽阿姨卻笑著搖頭,“有什麽關係,反正又留不得。”


  嶽皚作為小三,被原配揪出後異常抑鬱,吳若初在這個時候住過來簡直就是一劑強力的救命針,她陪著嶽皚逛商店、聊八卦、做大餐、看沒智商的言情劇,盧凱的名字一句也不提。


  吳若初斷定,盧凱的家中八成正在進行一場浩劫,估計已經扇了無數耳光,砸了無數電器,氣焰熊熊的原配跑到嶽皚這邊鬧過兩次,雖然鬧到了整棟樓都聞名遐邇的地步,但礙於吳若初的奮力抵擋,並沒有造成人身傷害和環境破壞。


  那時嶽皚已經懷孕兩個月,一直沒跟盧凱提起,吳若初帶她去做了兩次產檢,繼而安排了墮胎手術。


  孩子拿掉後,兩人一路無話地回來,嶽皚扶著腰打開冰箱,偷拿了一盒冰飲料吸起來,吳若初見了果斷搶過,三口兩口幹掉,嗖地扔進垃圾筒。


  她順便把幾天沒清的垃圾拎到樓道裏去放著,正要返回,卻見電梯裏走出一個男人。


  吳若初看清此人是誰時,腳下立刻滯住。


  “若初姐。”小陳行至她麵前,搓了搓手,“我聽說你住在這兒。”


  吳若初前些天去超市買菜的時候,碰見了抱著孩子的夏芬,繞不過身,便聊了幾句,大致提到了自己目前住在好友家中,沒想到轉眼小陳就找上門來了。


  “有什麽事不能電話裏說?”她把小陳領到樓道一角,眼瞼微低。


  “我覺得還是見麵說比較好……”小陳露出愁色,“若初姐,上次你給我打電話,問老板的住址,我還以為你跟老板又和好了,可現在……你們這算怎麽回事?”


  吳若初眼裏一熱,“你就為這個來?這話你該去問他。”


  “我知道老板對不住你。”小陳雙拳互砸一下,“可沒了你,他整天那個樣子,有多廢你知道嗎……”


  “一開始就是我倒貼上門,他呢,這麽多年他未必稀罕……他再怎麽廢,也是被別的煩心事給鬧的,你們梁董不是病倒了嗎,他煩的就是這個。”


  “若初姐,你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如果不是真過不去了,我哪會這麽急著來找你?”小陳壓低了嗓子,“昨天半夜加班的時候,我推門進他辦公室,看見他站在窗台上,窗子大開著,風呼呼地往裏灌,他鞋都脫了。”


  吳若初喉頭幾乎沁出一口血,“什麽?”


  “他現在用的是梁董的辦公室,在頂樓。”


  “然……然後呢?”吳若初腦中閃過魏婆上吊時的獰酷神色,還有魏念萍在遺照中的黑白殘笑,這些可怕的魏家人,就連他也……


  “然後他看見我了,就轉身下來了,說他剛才在吹風……加完班後,我沒讓他回家,把他拉到天橋上去喝酒,愣是拖了他一整晚,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吳若初微一哆嗦,心頭燙得像燒軟的蠟,“嗬,可能他真的在吹風呢,誰知道他啊。”


  小陳的愕然中已有微怒,“你真這麽想?你就一點都不心疼他嗎?”


  “他要我心疼有什麽用,我也幫不了他什麽,他想選的不是我,這是他親口說的。”隻要一記起他那天說過的話,吳若初就如同被釘了千百根毒針。


  “那你也得看看他都什麽精神狀態了,若初姐,別跟他爭了,他如今誰都沒了,誰都不要他了……要是連你都跟他賭這口閑氣,他還有什麽盼頭?”


  “如果他是因為跟我分手才這樣,五年前他又幹什麽去了?我再說一次,他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某樣比我更崇高的事業!就算他真跳了,我也不用負半點責任,不會流半滴眼淚!”


  她說完眼淚就下來了,摔手便走。


  小陳在她身後呆站半天,末了,歎出一枚煙圈,“萬一真有下次,我還能攔得那麽及時嗎?若初姐,你傷心的時候可以恨他,可他傷心的時候,你讓他怎麽辦。”


  小陳步履疲然地走到樓下,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忘記跟若初姐說了,昨天夜裏,在那扇夜來風急的窗口旁,還擱著那枚暗綠的玉墜,繚亂的紅線盤繞著一麵粘好的破鏡子,鏡麵反射出摩天大樓外的霓虹碎芒。


  若初姐為什麽要說,他做這些事根本不是為了她?


  那兩件東西,連同他,不都是屬於她的嗎?


  小陳離開後,吳若初側躺在嶽皚家的沙發上,神魂恍惚。


  她真的一點也沒想過,魏榮光會有輕生的念頭……她還以為他早就心如金鍾鐵石,沒有什麽是他扛不住的……


  魏榮光這樣做一定不是因為她……對啊,他沒有那麽愛她,否則又怎麽會一次次放開手?

  吳若初記起了那天在醫院門口的一番對話,當時他說,他沒有完成那件事,他完不成了……


  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會站上頂樓的窗台?


  吳若初跟了他這麽多年,怎能不懂他的心。他想要的複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袁氏父子如今的處境,多是自取其辱,未必會使他有親手雪恥的快意。


  她將自己蜷成一團,一手按住心髒,如蚌殼緊護著懷裏將碎的珍珠。如果他真的從那窗口一躍而下,她再如何恨他,也無從恨下去了……她不敢想,她不敢想……


  “剛才你出去見誰了?怎麽這副樣子……是不是魏榮光又惹你了?”嶽皚坐到她身畔,把陷進沙發裏的她緩緩扭過臉來,以求證她是否哭了,“魏榮光那個仇還沒報完嗎?現在他爸爸不是在病床上躺著嗎,該適可而止了吧?”


  “不,他不滿足。”吳若初說完,沒聽到嶽皚的回應,抬眼瞥去,嶽皚竟然呆望著沙發後。


  吳若初刹那回頭,盧凱已不知何時進了門,一扔鑰匙,滿頭的汗往下滴得濃墨重彩,額上凸起一塊紫,嘴唇皮滲著半黑的血,臉上被刮出了一道道指甲印,有點像紅筆批改出的錯題。


  他騷氣的粉色襯衣上全是灰泥,領帶也扯成了麻花,他揪下來往地上一踩,抬腿跳過了沙發,落在嶽皚麵前,“這日子他媽的過不下去了,她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把我當球踢,我可是她孩子的爹,她無情,我就陪她無義!喂,我離婚你覺得怎麽樣?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就離了婚來娶你,氣死她那個瘋婆娘!”


  體虛的嶽皚聞言,一張臉忽白忽紅。


  “那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一趟。”吳若初適時退出,不去打擾盧凱對著一小時前剛做完人流的女友洽談終身大事。替他們帶上門時,她已經知道嶽皚會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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