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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殘忍鞭刑

  魏婆抓起被單上的殘破報紙,擲在魏榮光胸前,“你看看,我們一家在這個破院子裏打落了牙往肚裏吞,可人家呢,有頭有臉地走著紅毯,哢嚓一剪子就能得到萬人的鼓掌,小榮,憑什麽?你問問自己,憑什麽?”


  魏榮光默讀報紙,手指陷進了彩色照片上的破洞,許久,他無所謂地一鬆手,讓報紙飄飄然落地,“我不想再問這個問題。”


  魏婆愕然,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


  吳若初卻在這時蹲下來,戰戰兢兢地握起魏婆枯黃的一隻手,“外婆,你聽我說,榮光的媽媽已經誤了自己的一輩子,我們為什麽要讓榮光用另一個錯誤去糾正上一個錯誤呢?他是你的外孫啊,你不是最疼他了嗎……也許我們還可以有別的方式,可以訴諸法律,我不信世上真的沒有公道了!就算……就算我們報不了這個仇,還是可以平靜過日子的啊,這三年,我們不是過得很好嗎?我和榮光會掙錢養家,我會照顧你,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就是別把他往那條路上推啊……”


  “你對我好,也對小榮好,這我都知道,可好人就能有好報嗎?未必吧!”魏婆蟒蛇似地勾著背,湊到吳若初耳邊,蛇信子一吞一吐,“反正這個惡人我是做定了,不會比梁忠文做得差……你想不想知道我會怎麽對你?”


  吳若初陡然吸了口冷氣,魏榮光一把拉過她,警醒地護到身側,他極暗的眸色在無燈的屋中變得看不見,眼眶仿佛空了,聲音又沉又冷,“外婆,你衝著我來行嗎,是我不肯去報仇的,跟她無關。”


  “好啊,真是情種!想讓我衝著你來?好說!”魏婆騰地站起,毫無踉蹌地踐踏過床前的藥汁和碗片,直衝出房間,“我今天就遂了你的願,要是我不把你這個忘本的畜生打乖了,你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魏婆說著就奔到院子裏,將院門哢吱一聲閂上,返身又進了魏榮光的臥室,從衣架上粗暴地扯下一根皮帶,整個衣架都因她的動作而失衡翻倒。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魏念萍的相框,來到客廳,把它擱在正中的木桌上,又在兩旁各立起一根慘白的蠟燭,點燃渺渺燭火,火苗隨著她行止間的疾風而仰臥不定。


  做完了這些,魏婆低頭看了看身前的地麵,水泥地板再如何冷硬也敵不過她的心腸,她又衝回剛才打翻湯藥的地方,蹲身撈起一掌碎片,回到相框前,像魏榮光扔掉那張報紙一樣無所謂地鬆了手,碎片丁零當啷撞爛在地。


  魏婆垂手指著它們,眼睛看著她苦苦養育成人的外孫,語氣如死神一般,“跪下!在你媽媽麵前跪下!”


  魏榮光知道外婆要做什麽,從小到大,這樣的橋段並不陌生,他無法不順從地走了過去,剛走幾步,就被吳若初拖住了手臂,“不要去……不能這樣……”


  “能還是不能,是你該作主的嗎?”魏婆大笑著劈了一下木桌,皮帶上的鉤扣將桌緣的木屑都削下一塊,“小榮,過來!”


  ”別……“吳若初抓緊他,眼淚猛烈地打在他手上,而魏婆還在那邊聲聲催逼,魏榮光感到自己的一生都處在這樣的拔河之中。


  “聽話,別管我。”他低聲對吳若初說,掙開她的手,疾步走到母親的相框前,雙膝一彎,就跪在了那堆斑斑點點的瓷片碎渣上。


  燭火將母親青春的麵容映得驚麗,蠟淚滴得那樣悲戚,照片裏的人卻笑得格外甜美無憂,魏婆布滿溝壑的一張臉在燭光中時黃時黑,一道道皺紋似被割了千萬刀,一如她割在梁忠文彩照上的那些刀痕。


  魏婆悠然調整了一個順手而省力的姿勢握著皮帶,靜待魏榮光將上衣脫去,一記穩準狠的鞭打便緊隨其後,撕咬著落在了他裸露的脊背上。


  他沒吭一聲,就連表情也沒有變化,可是背上已經泛出了一條漸紅的軌跡,像毒蟲被縫在肉裏。吳若初撲了上去,腿一軟就跪在了他身邊,哭得話都說不出,隻知張開兩臂擋著他。


  魏榮光雜亂無章地把吳若初推到一邊,“去房裏等著,關上門!”


  吳若初玩命地搖頭,用身體覆蓋著他,就像落水的人抱緊筏子。皮帶再次劈落,鐵鉤刮過魏榮光的肩頭,撕開豁口,吳若初背部也吃了一痛,眼前黑了黑,真疼啊……


  但她仍是緊摟住他。魏榮光真急了,近乎是怒搡了她一把,“我讓你走開!你想讓我更難受,更覺得自己不是東西嗎?”


  他從來沒有這麽大聲對她吼過,吳若初一時怔住,臉上的淚痕被燭光燒起來。


  “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來插手。”魏婆指了指魏念萍的照片,“當著他媽媽的麵,你這樣又哭又鬧,是想褻瀆我們魏家的規矩嗎?”


  “若初你聽著,隻要我挨了這頓打,外婆心裏能舒服些,我怎樣都沒關係,你就別添亂了!”


  “立刻給我滾遠點!”魏婆跟他一唱一和,“否則,我今天就是累斷了氣,也不會讓這個畜生留下一塊好肉!”


  吳若初無法違抗這對祖孫,魏家人的性子俱是硬到極點,一去不回頭。她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是任何挫折都打不垮的女中豪傑,可臨到頭來,竟也淪落至此。


  但她仍要比常人多幾分烈性,她沒有像魏榮光說的那樣回到臥室關上門,而是跪在高燭婆娑的桌邊,捂著眼睛,透過指縫,逼自己看清魏婆是如何對魏榮光揮鞭。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胸前的玉墜都快痛得裂開,可她要記住這一幕。她的視線始終暈黃模糊,血的味道在嘴裏漫開,魏婆手起鞭落,反反複複,燭火被扇得一搖一顛,像雙魔亂舞,誰也不知道一個病中的老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這兩年魏婆的身體雖已被吳若初調理得好轉許多,最近,卻因了報仇一事的胎死腹中而急轉直下,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她每揮一下都是又重又狠,就好像跪在那裏的人並非肉體凡胎,而是無生命的報複工具,既然不能用來複仇,那就用來泄憤。


  “你有種就看著你媽媽的照片,告訴她,你想留在這個女人身邊苟活,而不願替我們家出這口惡氣!”魏婆狂劈狂打。


  魏榮光背上皮開肉綻,流下岩漿似的鮮血,深深淺淺的紅色暈成一副激-進的暴力美學畫作,無人想起梁忠文的身體裏其實也流著相同的血。


  魏榮光臉上沒露出什麽痛意,隻是氣息都在不自覺地痙攣,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膝蓋下麵也洇出了血印子,魏婆每打一下,那作用力就使他虛晃一寸,地上的碎片就紮得更深。


  “媽,原諒我……”


  魏婆聽見他的回答,更是急氣攻心,將桌上一支燒得正烈的蠟燭也抄起來往他身上摔,火苗噝噝地舔過他湧血的傷口,他終於疼得低咽了一聲,青筋一突一突。


  魏婆望著愛女的照片淒喊,“我們是造了什麽孽?看看你的兒子,你賠上一生也要生下他,可他呢,他是個貪生怕死、隻知兒女情長的孬種!早知如此,他出生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他!掐死他!”


  魏婆說著也哭了,哭得大喊大叫,罵他是不孝兒孫,罵他跟那個該遭天打雷劈的爹真是半斤八兩。


  魏榮光背上的血色剛結成暗沉的硬塊,又往外冒起一層鮮紅的,皮帶仍然急行隕落,如天降雷刑,在他身上毫無節度地淩遲,仿佛他真的罪該萬死,罪無可赦。


  “知道疼了嗎?”魏婆將渾水般的老淚吃進嘴裏,“知道我和你外公,還有你媽媽,是怎麽疼過來的嗎?”


  “知道……”魏榮光有些跪不住了,一手撐住身前的地麵,五指收緊,汗水如亂石般砸落。


  “你不想著怎麽替我們止疼,隻想著你自己的快樂,下賤的快樂!我真以你為恥!”魏婆再次高高揚鞭,然而那記鞭打沒能如願落下,而是被吳若初截在半空。


  鐵鉤拽掉了吳若初的發辮,一頭黑瀑飛流直下,吳若初的雙手緊扣在魏婆持鞭的手腕上,她畢竟是年輕人,而魏婆是久病在身的老人,力氣一時也敵不過她,難以掙動,一雙利眼便瞪了過來,“你敢攔我?”


  “他受不了的!外婆,你不能再打了,我不會再讓你打他……”吳若初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量,強行攥住不讓那根皮帶抽下去。


  魏榮光艱難地側轉頭去,強撐起眼睛看了看身側僵持不下的兩個女人,張開嘴想說什麽,卻隻是輕微的抽氣,吐不出一個字。


  “停手吧!”吳若初紅通通的淚眼直視魏婆,兩手慢移,想將皮帶從魏婆指間抽出,“外婆,你就是殺了我,也不能再這樣打他……”


  魏婆倏忽放了手,在吳若初的拉拽下,皮帶仿佛蛇尾一掃,嗖嗖旋在空中,反彈著落了地。魏婆也不看她,徑自走到魏榮光麵前,要尋求一個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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