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慢性毒藥
吳若初聽罷呆呆地問,“他怎麽會突然開始懷疑你?梁忠文也是嗎?”
“半個月前我和盧凱在飯局上碰過一次,我躲不過去,隻能盡量周旋,但袁勁還是看出了什麽,不過還好,他現在知道的東西還很少,也絕對猜不到我的身份,他之所以調查我,隻是想找到我的弱點,要我在公司混不下去,所以,我會讓他什麽也查不到……至於梁忠文,暫時還不會對我怎麽樣,袁勁做事情從來不知會他,他並不清楚我……”
“袁勁要對你做什麽?”吳若初紅著眼睛逼視他,“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這兩個月,袁勁一直在給人下慢性毒藥,都是從我姑父那裏訂的貨!”
“你姑父?”魏榮光一驚,“毒藥?”
“我姑姑聶瓊的丈夫,姓段,黑白兩道無人不曉,他的勢力龐大到你無法想象,賺起昧心錢來可以把全世界的警察耍得團團轉,在鏡頭前他是捐款十幾個億的商人,在角落裏他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以為聶家如今的財勢是怎麽一點點擴張起來的?就是因為十年前聶瓊嫁給了他,聶家才會青雲直上!你談下了夙達和徽野的合作,給袁勁開了路,這下好了,袁勁有機會接觸我姑父了,想搞到一點毒藥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什麽毒藥?”魏榮光蹙緊了眉,茫然問,“他怎麽會需要毒藥?”
“那種藥物,會擴大原有的人體機能缺陷,加速衰老,加重心肺負擔,如果不是有針對性的體檢,一般查不出來。”吳若初牙齒打顫,“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是袁勁用來算計梁忠文的?我剛才在餐廳還看見,梁忠文的身體確實……”
“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不一定就是那樣……”魏榮光有點亂了, 某種複雜的情緒淹沒了他,他拒絕相信吳若初的推論,然而,真要細想下去,卻又覺得並非沒有道理。
袁勁企圖擺脫梁忠文,早日接管公司,這一點魏榮光已經看在眼裏,甚至連卞總都心知肚明。可那畢竟是自家繼父,袁勁真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嗎?
魏榮光自問就連最恨梁忠文的時候,也沒有想過用這麽下作的手段來複仇,因為那是他所唾棄的,不會帶來任何快感。
“我問過了,這個毒藥就是用來……用來解決掉那些身體一直都不好的人,這樣,即使健康惡化,也可以說成是內因,而不是外因。”
“你有證據嗎?如果有,我就可以想辦法告發他。”魏榮光沉吟半晌,眼中閃現的不知是憂慮,還是借機掃除袁勁這一障礙的狂熱。
“我沒有證據,先前在姑姑那裏看到的藥品貨單應該已經喂了碎紙機,我姑父做生意,怎麽可能輕易讓人拿到證據?就算拿到了,我們也惹不起他那種人啊!”吳若初苦勸,“你好好想想,梁忠文是不是真有可能被投毒了?前些日子我還看見他去選墓地了,他連身後事都準備好了!他早一天去世,公司就早一天是袁勁的,這個動機難道還不夠明顯?魏榮光,你不能看著你爸爸的身體就這麽壞下去,你必須……”
“他不是我爸爸,永遠別說他是我爸爸!”魏榮光寒聲打斷她,眼裏再度泛過冷光,這麽多年了,對於“爸爸”這個字眼,他的抗拒還是一點都沒變。吳若初最怕他這樣,如驚弓之鳥般往後縮了一下。
魏榮光深呼吸幾下,強行把情緒調整過來,“你說的我都聽懂了,我會留心梁忠文,也會觀察袁勁,如果梁忠文真的如你所說……我會設法挽救。”
“現在阻止還不算太遲……”吳若初哀怨道,“可你會救他嗎?你不就是想讓他死?”
“我不想讓他死,我隻是想報仇。”魏榮光沒有表情,“當然,如果他死,也必須死在我手裏。”
“他已經老了,病了,你還不肯放過他嗎?是不是要等他躺在病床上,起都起不來了,你才會有一點不忍心?不,恐怕到了那個時候,你還是一樣恨他吧?”
“對,我還是一樣恨他!”魏榮光抬頭看著亭簷,簷上平滑的石麵飛延至兩旁,翹起精雕細刻的簷角,“若初,你知道這座亭子建起來之前,這裏是什麽嗎……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從前,這裏是一間很老的木屋,也就是梁忠文殺掉袁賀雄的地方,案子審理結束後,這一帶建起了十幾座觀景亭,木屋也拆掉變成了其中的一座,改變還挺大的吧?可它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梁忠文也認得,今天過來吃飯的時候,我們把車停在沙灘外麵,步行到這邊,梁忠文在這座亭子前麵看了很久,臉色應該不比我更蒼白,可最後他隻是歎了口氣,就像看著被自己失手摔壞的舊玩具一樣,歎口氣就什麽都抵消了……你說他老了,叫我別恨他?他老了算什麽?躺在病床上起不來又算什麽?你忘了我媽媽是怎麽死的?我外公又是怎麽死的?他們都是被誰逼到了絕路上?你和我分開五年,到現在也不能在一起,又是因為誰?梁忠文把我們毀成今天這樣……還有我外婆……”
他說到這裏沒有再繼續,吳若初劇烈地抽噎了幾下,腿一軟,轉眼就要歪了下去,他穩住她,用手臂摟住她,“不提了,我們不提外婆……以後都不提外婆了……”
光是想到魏婆走時的樣子,吳若初就感到心髒幾乎衰竭,隻能倚靠他手臂的力量撐住欲倒的身子,一時也鬆不開。
她背貼著廊柱灰涼的石壁,眼前則是日夜牽掛的人,魏榮光低語安慰她,“沒事了,這些都交給我,我會處理的,若初,你別老想那些事了,等袁勁這邊對我放鬆了,我就去看你和芊芊……”
“你不要把袁勁想得太簡單了,我告訴你,前段時間我姑父帶著他賺過黑錢!”吳若初重重地搖頭,“袁勁根本就不肯規規矩矩做清白生意!他已經沾了黑,以後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
魏榮光愣了幾秒,如夢初醒地說,“他賺黑錢……難怪呢……”
“你知道?”吳若初聽他的口氣,不禁詫異,“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麽還像沒事人一樣?難道你沒想過,他和黑道的人暗通款曲,會對你不利?”
“這件事,你也沒有證據嗎?”魏榮光問。
“我哪裏有什麽證據,袁勁參與的毒品交易已經全部完成了,再想追查也不太可能,不過,我聽姑姑說,現在黑道上光景不好,我姑父的位置有點懸,最近沒出來幹了,也就把袁勁這種小商人甩開了,但……既然袁勁有了接近黑道的心思,就說明他是個沒多少底線的人,如果……如果他對付你……”
“我明白。”魏榮光將她的雙手扣在掌心裏,“你能告訴我這些就已經很好,剩下的,我會自己打算。”
她任雙手被他握住,低了頭,有些磕巴地往下說,“雖然我姑父不買袁勁的賬了,但我還是怕……怕袁勁有一天會借他的黑手,對你耍什麽損招……不過你放心,姑姑已經答應我,不會再讓姑父給袁勁什麽麵子了……我是很相信姑姑的,你也要相信我……你不在的這些年,姑姑對我很好,這次她也會……”
“你是說……”魏榮光咂出她話裏的意味,驀然露出微笑,悄聲問,“你讓你姑姑幫我?若初,你真的這麽擔心我?”
“我能不擔心你嗎?”吳若初有點氣,“魏榮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嗯……我就愛聽你這樣罵我……”他身上散發著醉氣,像一陣熱霧烘過來,薄荷煙草的香味蠶食著她的心,她暗自懊惱,真不該說這些好話來招惹他,這下他該得意了。她難道忘了嗎,自己明明是還沒跟他和好的……
他在酒場上喝了不少,此刻終於露出醉容,眉間帶著淺紅的桃花色,耍無賴似地將臉貼向她,她躲了躲,身後是堅固的廊柱,哪能躲得開,於是隻能推他,怯怯道,“幹什麽呀,小心被人看見。”
他在她耳邊小聲說,“你跟我幹杯的時候,祝我得償所願……那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嗎?”
“反正我不是你最想要的。”吳若初倔氣上來,一扭脖子,牽扯著脖間的燙傷略一抽痛,“我剛才跟你說了那麽多內幕,你才想起我的好……而且,你和盧凱的事,嶽皚都告訴我了,你就那樣拿我當槍使?”
聽見她話鋒轉到這裏,他抬起醉意朦朧的眼,“那次我是逼不得已,沒別的辦法了……我隻知道,你會護著我,我信你……怎麽,嶽皚怪你了?”
“混蛋的又不是我,她怪我幹什麽?”
“對,我是混蛋。”魏榮光靠在她肩窩裏喃喃,“但我聽說,一個混蛋都要配一個好女人。”
他這話說的,簡直沒皮沒臉,偏又那麽甜蜜好聽,吳若初如何狠得下心再衝他埋怨。忽然,魏榮光的吻落在她脖子上,“燙傷的地方還疼不疼?”
她扶住自己的紗巾,生怕那串紅線叫他瞧見,那樣他又該吃定她了。海風蕩來,海浪輕語,似裹著酒香和情絲,他迷著眼,看了看她灼紅的燙傷,還有微不可察的小水泡,細碎的吻就在傷處來回遊弋。
她隻覺脖子像被細小的銀針紮過似的,又麻又熱……他粗手粗腳想解開她的紗巾,卻被她攔住,她低低控訴,“你又亂來,我還沒答應跟你重新開始呢……”
兩人正動情,卻沒料到遠處另一座觀景亭就有人拿著攝像機拍攝這親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