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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中流螢

  螢火蟲似碎夢在近旁流動,一點微光便暖得像寒冬火種。廖子君托著下巴輕聲哼歌,還是那首《蘭花草》,她沒有一點失意,沒有一絲記恨,似乎依然相信花開終有期。她歌喉不好,調子顫個不停,卻如同女妖塞壬的歌聲給他下了蠱。


  歌聲和螢火蟲都被風推著往夜的深處送,徐恩硯坐得離她近了些,望著她被月色洗過的麵孔。


  “子君,你為什麽要幫我?”他終於問了出來,“廖寅漢是你哥哥,你就這樣背著他……我又給過你什麽,我隻是……別人。”


  “對,他是我哥哥。”廖子君深以為然地點頭,垂下了流轉的目光,“可你是我的……我的……”


  他吻住她,“我是你的蘭花?”


  廖子君隻知擁緊他,除他之外,她再沒有別人可以愛。他的薄唇似刀,痛也被她當作快樂。


  吻到急處他突然中止,稍稍抽離一點,對上她的目光,“子君,你不會不明白,我不能娶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或許我也不會去愛你……你想過嗎,說不定我隻是把你當成工具,和你在一起,是為了從你這裏探到廖家的一些秘密,比如……”


  他指了指遠處,“我可以通過你,找到方法破開那個基地。”


  廖子君不答。


  “這個時候,你應該做的是保護你自己,而不是愛我,也許我是一心害你呢?”徐恩硯握著她的肩,想讓她聽進去,又害怕她真的信了。


  廖子君固執抬頭,“那有什麽關係,徐恩硯,你別太自信了,難道我不能把你也當成工具?我很有可能就是我父親派來監視你色誘你的人,誰說我不可以從你這裏探到徐家的秘密?”


  徐恩硯抵著她的額頭笑了,“你色誘得很成功,我果然上當了,你真想知道徐家的秘密?那我告訴你……徐家有個芯片你聽說過吧……芯片裏就存著你們想除掉的證據……”


  徐恩硯用玩笑口吻遮住了重如擂鼓的心跳,不改顏色地說出了芯片的藏匿點,說完後抱胸觀看她的反應。


  他是在賭一把,如果她不向廖家告密,就說明她真的跟他站在一邊,廖寅漢得到朱雅曼又有什麽稀罕,他得到的是子君,她姓廖,可她是他的。


  但,一旦他賭輸了……廖家極有可能會拿到芯片,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徐家斬盡殺絕。


  徐恩硯若是再長大幾歲,變得足夠求穩,這步險棋他絕不會走。


  “你又騙我。”廖子君不以為意地笑,“你會這麽輕易說出來才有鬼了。”


  “你覺得我是在騙你?”


  “把芯片藏在那裏也太兒戲了,你爸爸會這麽做?”廖子君攤手,“不管你是不是騙我,總之我會閉緊嘴巴,不會告訴別人的,徐恩硯,我知道你是在試我,其實大可不必,我這個人是很蠢的,再怎麽樣也鬥不過你。”


  “一般蠢人都要跟聰明人在一起,世界才會平衡。”徐恩硯擁住她。


  她在他懷裏動了動,沒來由地提議道,“徐恩硯,明天你就要走了,走之前你能不能……送件禮物給我?”


  “禮物?”徐恩硯難得溫柔,“你想要什麽?隻要我能做到的。”


  她拾起了自己扔在草地上的背包,亂翻了一陣,掏出一個稀鬆平常的玻璃罐子遞給他,在盈盈月光下,猶如一大塊水晶,“這是我從豆腐店拿的冰糖罐子,我想放些螢火蟲在裏麵,讓它亮一晚上,我很久都沒看過螢火蟲燈了,你去幫我捉一些來吧,好不好?”


  “當然好,可是……我好像不知道怎麽捉……”要一個從小被養在軍訓場上的少爺去山裏捉螢火蟲,無異於讓一名雜耍藝人去開飛機。


  廖子君望著他困窘的樣子捧腹大笑,然後就開始跟他講解訣竅,徐恩硯聽得似懂非懂,本想拉著她一起去捉,她卻快速搖頭,“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我才不去,你自己好好表現吧,這裏風有點大,我去那邊等你。”她向後虛指了某個方向,徐恩硯望過去,隻看到幾重樹木,以及若掩若現的一方山洞。


  徐恩硯隻能硬著頭皮獨自上路,缺月掛樹梢,夜露沾濕了薄衣,他握著那隻玻璃罐子,追蹤螢火蟲的方向而去,腳下踩著唰唰的高草,好似發出無數小齒咀嚼的脆聲。廖家的軍事基地這一標誌性建築遙遙在望,所以他不怕迷路。


  螢火蟲織出的光幕逐漸將他圍攏,他屏氣捉下葉片上的兩隻,像舉槍射擊一般迅猛,繼而像女子繡花一般輕細地將它們放進罐中。


  它們的光芒帶著訊號,吸引了更多同類朝徐恩硯靠近,後麵的事情就變得容易許多,他越來越貪心,想再多捉幾隻,讓她再高興一點,他能為她做的是這麽少。


  他將一隻隻浮動的螢火蟲禁錮起來,隻為換她一笑,卻忘了它們都是孱弱的小生命。他捧著這盞蟲燈,逆著風沿來路返回,來到她指定的地點。


  他四顧望去,揚聲喚她,“廖子君,你死到哪裏去了。”


  “我在這裏。”子君的聲音果然從山洞中傳來,像一根勾動的手指在召喚,“你快過來,裏麵很暖和。”


  徐恩硯矮下一截身子鑽進山洞,烏漆漆的洞穴立時被罐中螢火蟲聚集的溫光所染亮,四麵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生著不均勻的苔蘚,天頂和洞角還有幾株石筍,雖是死物,卻覺得長勢茂盛。


  廖子君蜷坐在一塊石板的側後,見他進來,便緩慢起身向他走去。


  “你幹嘛呆在這麽黑的地方,幸好我給你送燈來了,我表現得好嗎……”徐恩硯把罐子放在地上,再度朝她望去時,已說不出一個字。


  廖子君身上鬆動地披著一件長外套,顯得她骨架薄瘦,身量勻稱,她動手出神入化地解開腰帶,一掀衣襟,外套沿著她的手臂滑下,她周身已不著寸縷,螢火蟲的光芒撫過她每一寸肌膚,她是那樣美麗姣好,流淌著象牙般純潔的光。


  螢火蟲的罐子幾乎被撞翻了,擁纏的人影在螢光之中時而放大時而縮小,映著幢幢石筍,如同新婚的花燭。


  徐恩硯失序地吻她,探索著她,可畢竟年少沒經驗,他有點抓不到要領,卻偏要裝得像情場老手,在她耳邊和頸間吹氣,掩飾著自己的生澀,可掩飾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改變他找不準入口的事實。


  廖子君吃吃地笑,“徐恩硯,你不是說你的女朋友多得可以從這座山排隊到那邊的海嗎?你到底會不會啊……”


  “她們才不像你這樣主動寬衣解帶。”徐恩硯用嘴堵住她的嘲笑,急不可耐地想要罰她個夠。


  她果真很快就感覺到劇痛,推又推不動他,隻得受罰。兩人破碎的低喃如同汗滴滲出,粘在洞壁之上。螢火魅亂,徐恩硯含糊地問她,“我走後,你會來看我嗎,我會想你……”


  剛說完又翻了供,“不,我不是想你,我隻是怕你想我……”


  廖子君微微抽氣,沒有說話,他貼住她肩膊,“為什麽要逼我走呢,以後別再為我做那樣的事了……”


  螢火蟲燈就在幾乎伸手可觸的地方寂靜燃燒,他和她一齊探出手去,卻還是難以企及。


  時空轉換,場景回到“燈火闌珊”尋人事務所中,桌上的電子鍾正顯示著傍晚五點。


  小曹已經提前溜號了,吳若初也不得不客氣地打斷了徐恩硯的敘述,“徐先生……今晚我有個不能遲到的宴會,可能要先走了,請你改天再來把故事講完行嗎?我們會盡全力尋找廖小姐的。”


  徐恩硯在委托人的椅子上看著自己握拳的雙手,“需要多久?多久我才能見到她?”


  “我想不到你這麽思念她,你剛才還在故事裏說,你不會想她。”


  “那都是我說著氣她的。”


  “你也知道,她是個很笨的女人,碰巧,我也是。”吳若初側頭望著窗外的暮雲,“一個笨女人永遠分不清你哪句話是騙她的,哪句不是……對了,你有她的照片嗎?”


  這也是尋人程序中的一部分。


  徐恩硯點點頭,從掛在椅背的外套裏拿出錢包,謹小慎微地取出一張五寸照片,珍視地撫了撫,遞給吳若初。


  令吳若初有些吃驚的是,那竟是一張婚紗照,畫麵中不見新郎,隻有廖子君一人,她的婚紗混著一點紫羅蘭色,長可拖地,唯美得嚇人,挽起的發髻下露出潔白的脖肩,全身曲線跌宕有致,是舞者的曼妙身材,讓吳若初想起電影《返老還童》的女主角。


  廖子君的五官於清麗中又帶著幾分妖冶,仿佛多麵的美狄亞,一時是心地善良的公主,一時是狠毒決絕的亡命女……照片上有無數次撫摸留下的毛邊,吳若初用相機拍下了這張小小的婚紗照,“她結婚了?這個我倒沒想到。”


  “這不是結婚照,隻是穿著婚紗拍的罷了。”徐恩硯接過吳若初歸還的照片,小心甚至有些拘泥地放回錢包裏,“據我所知,她沒有結過婚。”


  “那你呢?”


  “我結過一次婚……前不久剛離婚,想來找她。”


  “你太太是朱雅曼嗎?”吳若初猜道。


  “不是。”徐恩硯搖頭笑笑,“我太太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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