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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保護你

  “警察的工作給了我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語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你就說過,一場爆炸可以讓我興奮,天下永無寧日才能滿足我的冒險欲,雖然有點誇張,但你還是說對了,我確實渴望危險,渴望所有不安分的人事物,這也就是為什麽我會愛上你。”


  他對她說“愛”,莫語冰腦子裏轟地一下,心跳快得嚇人,她多少次命懸一線,也沒有這樣慌張過。電暖爐太熱了,烘得她兩眼酸澀,她一口回絕,“你不需要愛我,沒有誰該愛我……我也不會去愛誰。”


  “你當然可以不愛我。”鄭煦驟然握過她的一隻手,“但我不想再看你這樣下去,離開那個酒吧,離開董灩!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做什麽的,警方一定會抓住她的把柄……”


  “明眼人?”莫語冰掙開他的手,短促地笑了一聲,“鄭煦,明眼人都是旁觀者清,如果我說,我不是那樣的明眼人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異想天開?我知道離開董灩很困難,也知道我現在跟你說這些太傻了,可我隻是想救你,我不能看著你走到一條死路上……”


  “死路……”莫語冰囈語般地重複這兩個字,“鄭煦你知道嗎,我曾經很多次走在死路上,也像你一樣差點成了別人的刀下鬼,那個人是我繼父,他打算用菜刀把我砍死,我本來想著就這麽死了倒清淨,可是老天不肯,非讓董灩救了我,從此把我扯進一個巨大的玩笑裏……我明白董灩不是你們眼裏的好人,可是忘恩負義的事情我做不來,就像你葉叔叔說的,這個世界真的隻有黑白之分嗎?如果不是他當年的利用,董灩也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當然,你可以說董灩自甘墮落,我並不是在為她開脫,有時候我也恨她,可她畢竟救過我,就像葉叔叔救過你。”


  鄭煦一時說不出話,過了很久,他慢慢把臉埋進手掌裏。


  “原來你跟著她是這個原因?葉叔叔總說害了她,他到現在還愛她,一直沒有結過婚,她送給他的東西,他都還留著,我不知道董灩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可現在她做了那些事情,不可能得到原諒,語冰,難道她救了你,你就要用一輩子給她陪葬?”


  “反正我不會自首……”莫語冰沒有辦法想象獄中的日子,隻能望著狹小的鐵窗,等待日升月落。如果是那樣,還不如十四歲那年就被繼父殺掉來得痛快,“如果坐牢,我寧可去死!”


  鄭煦詫然抬頭,望著她冰雕般的麵容。


  她說出“自首”“坐牢”這樣確鑿的字眼,自己也知道太過魯莽,如果被錄了音,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但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心中某個生著厚繭的角落仿佛正在被什麽滋味長驅直入,她惶恐極了。


  “鄭煦,你別管我了……你以為董灩真會那麽大意?不管我是去自首,還是自己逃走,她都不會放過我,隻要我背叛了她,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你說你要救我,你怎麽救得了我?你以為你是誰?”


  鄭煦愣住了,莫語冰起身將小野安放回沙發,把靠背上那件女式大衣挽在手裏,“我要走了,希望今天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別再纏著我。”


  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到門邊,才聽見身後遠遠傳來一句,“我做警察,還有一個原因,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她控製著千萬不要回頭。


  “就是可以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鄭煦說,“無論誰要對你做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莫語冰笑了,“鄭煦,你還隻是個孩子……你吃過的苦,還沒有我嚐過的甜多。”


  她吃力地拉開了房門,身影消失在走道裏。


  她不信鄭煦可以保護她,可她沒有料到,僅僅幾天之後,鄭煦就兌現了他的諾言。


  那是個沒有月亮的午夜,莫語冰和共事多年的墨鏡男子一起去碼頭的倉庫清點剛到的貨物,一切停當後,他們鎖好庫門出來,突然聽到一連串槍聲,還沒搞清狀況,碼頭上就爆發了一場混戰,登時槍林彈雨人影衝撞,莫語冰和墨鏡男子防不勝防,陣腳大亂,前者想去查看一下到底是什麽情形,後者想去照料倉庫裏的毒品,一不留神就走散了。


  子彈挾風在身邊嗖嗖飛過,值夜班的碼頭搬運工和一幹船夫早已嚇得麵如土色抱頭鼠竄,淺海處幾乎被染成一片紅色,莫語冰用隨處散落的鐵箱做掩護一寸寸前進,她在道上沉浮十年,自有一番眼力,很快就看出這場突如其來的黑-幫火並其中一方是耿貴的人,另一方則是聶家的姻親段老板的手下。


  從目前的情況推測,火並的起因多半是什麽突發事件,雙方也並非有備而來,否則他們的選址絕不會在碼頭這樣的公共場所,武器也不該是聲勢浩大的槍支。


  莫語冰確定戰局隻是另外兩派的鬥爭,與董灩這邊毫無關係後,就準備撤退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慎之又慎,然而百密終有一疏,不知怎麽就被耿貴那邊的人眼尖地發現。


  她暗叫糟糕,董耿兩方積怨年深日久,耿貴早就想除掉董灩,隻恨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手段,如今在這危機四伏的火並之中,若能借著誤殺之名斬斷董灩的一隻臂膀,誰說不是意外之利。


  莫語冰想躲已來不及,對方的奸笑還掛在臉上,子彈已經呼嘯著衝出槍膛,莫語冰閉上眼睛,隻感到一股猛烈的作用力將她往旁邊推去,大腦唯一接收到的隻有身體撞在鐵箱上的硌痛。


  直到熱熱的血濺在她手臂上,她才如夢方醒,前方對她開槍的人已經被流彈擊斃,而她身旁負傷匍匐的,竟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鄭煦,是他替她擋下了那顆子彈。


  “你怎麽樣?”莫語冰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聲音裏帶了哭腔,他身上不斷有血湧出,每一滴每一滴都連帶著她體內的熱量也在流失,她把他抱進懷裏,拖著他藏身到鐵箱壘成的矮牆後,淒絕的血色印在她慘白的皮膚上,“你堅持住啊,不要嚇我。”


  “你擔心我?”鄭煦笑了笑,但那笑意中帶有劇痛。莫語冰想到可能失去他,心中驚恐,眼前發黑,她覺得從來沒有一個夜晚是這樣黑,這廣闊無垠的黑令她聯想到弟弟下葬那天同樣廣闊無垠的白,就連打在手背上的眼淚都如出一轍,自從弟弟死後,這是她第一次哭。


  眼淚是最令她無所適從的東西,她早已學會了麵對任何人都不掉淚,卻沒有辦法去麵對勾出她眼淚的那個人。她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綿綿滲出的血,從未感到自己如此懦弱,像是天底下最患得患失的一個。


  “語冰,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承認你對我……”


  莫語冰說不出話,隻知搖頭,用盡全力搖頭,隻是為了否定他那個“如果”。


  那一刻,她願意傾盡一切換他平安無事,盡管她的一切也是這麽有限,盡管他們都是這世間的蜉蝣,來來去去根本由不得自己。


  四周的槍聲不知什麽時候停息了,警車聲和救護車的鳴笛由遠及近。鄭煦被抬上擔架之後,他鮮血的溫度還留在她身上,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怕冷,現在才知道,她最怕的是這種倏忽而過的暖意,幾乎可以讓她奮不顧身的暖意。


  等在手術室外的時候,她反反複複向上天祈禱,隻要他活下來,我就敢愛他!我發誓!

  那顆子彈打在鄭煦左邊胸口偏上的位置,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搶救,吉人自有天相,終於還是救過來了。手術室外的莫語冰聽到消息,如釋重負地雙膝一軟,合著十指跪倒在地。


  警方對這場黑-幫火並展開調查,火並雙方早在警察到來之前就迅速逃離現場,目擊者也沒有幾個,僅有的都被嚇懵,黑-幫的人個個老奸巨猾,根本不可能讓誰看清他們的長相。與莫語冰同行的墨鏡男子把倉庫裏的貨物都整理妥帖,警方什麽也沒查到,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莫語冰與此事有牽連,因此,她不必過多應付警方,可以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裏,守在還未蘇醒的鄭煦身邊。


  出乎意料的是,董灩似乎頗有成人之美,從未派人來催她回去。


  鄭煦醒來時,窗外清澄的陽光灑在他虛弱的麵頰上,他的第一句話是,“語冰,我是不是又讓你不開心了?”


  莫語冰由於皮膚白,看起來比他更加虛弱,聲音有種疲累的尖利,“我說過,你總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你為什麽會去碼頭?為什麽偏偏……”


  “其實我隻是跟在你後麵,想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真的做了那些事。”


  “你看見了?”


  “看得……不是很清楚。”鄭煦實話實說。


  莫語冰緩緩衝他伸出兩隻手,“那你應該把我銬起來。”


  “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明知道你做了那些事,可我還是覺得你是個好人,如果你不是……那我也不是。”


  “你這個瘋子!你就該讓我死在那裏……”


  “我才不會那麽便宜就放了你。”鄭煦重傷未愈,說多了話就有些氣喘籲籲的,“語冰,我問你,這次我救了你,豁出命來救你,就憑這一點……能不能贏過董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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