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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黑色記憶

  “我跑路,你又能有什麽好下場?”莫語冰也顧不上去捂紅腫的臉頰,“要是沒我在這兒給你當苦力,你早就揭不開鍋了!還想喝酒賭錢?哈!死在賭場裏都沒人給你收屍!”


  繼父大怒,又是一個耳光砸過來,“小兔崽子,你就這樣咒我,我好歹是你半個爹,你喊冤,可勁喊,喊啞了喉嚨都沒人搭理你!那些個鄰裏街坊,嘴上說著你可憐,你真以為他們會管你的死活?你在世上就隻有我這麽個親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親人?哈哈……莫語冰覺得自己應該吐得搜腸刮肚,但她隻是挑起一個帶血的笑,是啊,對於繼父的這副嘴臉,她早該習以為常了,所以十四歲那年,當她被醉酒的繼父扒光衣服壓在床上時,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意外。


  除了掙紮,她更多是致力於把繼父的眼珠子摳出來,不過沒能成功。她考慮過要去死,但是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她太要強,不能容忍那種軟弱。


  第一次見到董灩的那天,莫語冰拿酒瓶敲了繼父的頭。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繼父從賭場回來,一身酒氣和晦氣,進屋扔了酒瓶就要故技重施地把莫語冰往床上壓,莫語冰摸索到一旁被棄置的酒瓶,揚手揮起,朝繼父胡亂砸下去。


  那一刻她是真的打算置他於死地,隻要能讓他死,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也沒關係!隻可惜,她力氣還是太小,又沒能找準最致命的地方,繼父頭破血流從她身上跳起來,並沒有如她所願那般倒地身亡,莫語冰大驚失色,拔腿就跑,離弦之箭一般衝出了家門。


  她知道這下是徹底完了,果不其然,當她一邊狂奔一邊回頭張望時,發現繼父提著菜刀追了上來,在黑暗中如同以血為衣的屠夫。


  深夜的街道上,行人接近於無,僅有的一兩個也不是什麽見義勇為之輩,看到有人拎著菜刀殺氣騰騰,不敬而遠之才是怪事。莫語冰再次感到這世界的荒涼,沒人會幫她,他們隻會把她堅守的東西踩在腳下,每個人都在用快意的手將她推向死路,一雙雙手都在為她的痛苦而鼓掌,把她作為祭品獻給他們所信奉的自私與冷漠,這其中甚至包括了她的媽媽。


  莫語冰一邊想著這些,一邊逃到了碼頭上,繼父還在身後鍥而不舍地追趕,他畢竟年事漸高,跑不過正值青春的孩子,又剛剛挨了一記酒瓶,頗有些暈暈沉沉,尋思著是否應該直接把刀丟擲過去,就看見碼頭上的莫語冰突然停了下來。


  莫語冰放棄了逃跑,她正在思考,如果不死在繼父刀下,可能就要掉進海裏淹死,就算這些死法今晚不會出現,她也想不出自己未來還能有什麽更好的人生可言。


  “哎喲,怎麽不跑了?真是我的好閨女,知道體諒你爹這老胳膊老腿……”繼父輕輕鬆鬆提刀上前,獰笑道,“看我今天不把你剁了喂狗!”


  他醉眼朦朧,舉起菜刀就要劈下去,刹那之間,手腕卻被大力握住,他納悶地掙了掙,竟紋絲不動,扭頭一看,一名墨鏡男子正扣住他持刀的手,與此同時,從男子身後走出一個黑衣女人,散發的氣息肅殺如同陰鬼。


  莫語冰見到這個場麵也愣住了,不明白這是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這一刀下去,我保證你最好的結果就是吃一輩子牢飯。”女人點了一支煙,輕巧地含在嘴邊。


  繼父眼看殺人被逮個正著,酒意瞬間衝散到九霄雲外,驚懼之下連忙賠著笑說,“我教訓女兒呢,這孩子老不聽話,不嚇唬不行。”


  女人吹出一口煙,轉向莫語冰,“他是在嚇唬你嗎?”


  莫語冰已經感覺不到害怕,她直視女人,“不是。”


  女人滿意地點頭,衝那墨鏡男子打了個手勢,墨鏡男子手一擰,毫不費力地奪下菜刀,像扔紙片一般丟到地上,清脆的聲響如同割破了靜夜,露出後麵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光亮,帶著一種不祥的希望。


  接著,墨鏡男子不知從哪裏掏出厚厚一遝捆好的鋥亮紅鈔,遞到莫語冰的繼父麵前。


  “數數吧。”女人愜意地吸著煙,“把你女兒給我,這些錢就歸你了。”


  繼父的眼睛直了,一刻也無法從那鈔票上移開目光,嘴裏卻振振有詞地說,“這……恐怕不好吧,要是傳出去,我不、我不成了賣女兒了嗎……”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感到有什麽硬物已經穩穩抵住了胸口,低頭望去,那是一把銀色的手槍,閃著狡詐的光。


  “對你來說,賣女兒是做了件善事。”女人執槍的手纖瘦美麗,可是仔細點看,會發現秀頎的五指帶著坑坑窪窪的疤痕,像是可怕的燒傷,“我信你是個明白人,錢,還是槍子兒,肯定不會選錯,對嗎?”


  莫語冰就這樣從繼父手中被解救出來,救她的女人是董灩。領著莫語冰走的時候,董灩這麽對她說,“記住,如果沒有我,你已經死了,從今以後,跟著我好好幹,你會發現自己不僅僅是在報恩。”


  董灩不會忘記自己第一眼看到莫語冰時的感覺,就像是腦海裏勾畫已久的一件兵器突然在現實中成型,可遇而不可求。


  那時董灩剛處理完手頭的一批貨,從碼頭的庫房裏出來,正好撞上莫語冰被繼父追殺,這孩子瘦小而羸弱,臉上卻沒有一點畏懼之色,悶頭飛奔,最後不知為何停了下來,一派視死如歸的悲壯,董灩能夠看出她緊咬的牙關。


  慧眼識人的女毒梟當即覺得這個小姑娘孺子可教。


  把莫語冰收入麾下後,董灩愈發感到這是一個很正確的投資。她的部下大多是男人,很沒有新意,許多女性的心思,也不能強求這些男部下揣摩得分毫不差,所以她需要一個女人,擁有男人的狠,卻比男人更加沉著堅強忍辱負重,莫語冰就是最理想的人選,坎坷的童年早已給莫語冰的心添上了堅不可摧的武裝,再受傷也是無痕,即使這顆心終有天碎裂,也具備充分的力量去紮得對手血肉模糊。


  莫語冰在董灩的指示下學習調酒,沒過多久,就明白了自己的工作根本與調酒無關。她知道販毒不是什麽好事,可是這個世界上也沒人對她做過什麽好事,唯一救過她的人隻有董灩,雖然她尚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投進了另一個深淵。


  離開了董灩,莫語冰沒法活下去,更何況,滴水之恩總不能以毒液相報,她很懷疑董灩早就對毒這種東西免疫。


  關於董灩的過去,莫語冰也零零散散地聽說了一些。


  董灩的父親曾是富甲一方的毒販,明麵上經營著一家商務休閑會所用來洗錢,暗地裏走私大量毒品。董灩對父親的真實生意一無所知,她曾是那樣單純而不諳世事,彈得一手好鋼琴,準備考國外頂尖的音樂學院,卻在毫無設防的情況下墜入愛河。


  她愛上了一位剛剛進入父親的商務會所就職的葉姓員工,殊不知那其實是一名臥底警察,被警方安插在董灩父親的身邊,試圖找出販毒證據。董灩對他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這是她愛上的第一個人,她全心全意,不作保留,隻想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


  葉姓警察不能將自己的身份透露給她,卻又無法完全拒絕她,隻得在警方的授意之下,利用她一步步接近犯罪證據。


  最後董灩驚聞父親被逮捕的消息,心亂如麻,想去找她的愛人,對著他哭一場,卻發現站在麵前的是穿了合身警服的他。


  董灩帶著大徹大悟的神情,對他嫣然一笑,“你穿這身衣服很好看,可是我不喜歡。”


  他在審訊室的桌前難受得無法直腰,“董灩,我對不起你。”


  “我要謝謝你。”董灩盯著他的眼睛,“謝謝你善意的謊言,從此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父親被槍決的那晚,董灩將十根手指放在蠟燭火苗裏逐次燒了一遍,並吸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粉,然後打電話給父親的合作夥伴,提出要接過父親的生意。


  她對合作夥伴說,“我董灩今生與警察勢不兩立。”


  葉姓臥底警察很快就辭去了警職,由於暴露身份後安全得不到保障,他獨自隱居起來,不知躲到什麽深山老林裏去了,總之董灩再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更不敢主動去尋覓。


  父親留下的業務網絡使得董灩很快成為新一代出色的女毒梟,經手的好貨數不勝數,她置辦了許多產業,在公眾視野中,她是南方商業圈裏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誰也不能斷言她背地裏幹了些什麽勾當。雖然警察早就盯上了她,但她行事縝密得很,不讓警察有機可乘,還大範圍進行慈善活動,扶弱助貧,出手極其闊綽,聲譽有口皆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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