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件家醜
那間汽修廠據說是他外公傳下來的,現在由廠裏的一些老師傅們輔佐魏榮光經營,他平時要上學,周末就會在廠裏修修車,打理一些事務什麽的,雖然他還年輕,但既然撐得起這樣一份生意,也算是挺厲害的了。
廠子的效益還算過得去,養家糊口是沒什麽問題的,不過也僅止於此,上大學的費用對於他來說負擔並不小,更何況最近他外婆好像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幾乎成了藥罐子,又是一大筆開銷。
“他家裏除了他和外婆,就沒有別人了嗎?”吳若初聽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有,他還用得著像個陀螺一樣忙成這樣?”交際花學姐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過,說不定再多個人反而更是個拖累,雪上加霜。”
交際花學姐說,雖然魏榮光家裏隻有兩個人,家庭成分卻有點複雜,再加上經濟狀況很一般,學校裏有些女孩子即使對他稍動心思,也紛紛望而卻步。不過,單看魏榮光這個人,確實挺有魅力的,長相就不用贅述了,最重要的是他很用力地在活著,對待學業積極向上,處理家中的難關也很是硬氣,比起那些吊兒郎當隻知成天打遊戲的男生,簡直是優秀得人神共憤。
由於家裏有老人,魏榮光從不住校,每天騎著摩托車上學放學,迎風而過,刮花了女生們的眼睛,但他似乎從未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光芒,也沒有什麽戀愛的打算,平時他並不合群,甚至算得上孤僻,學校裏不乏一些因他的家庭狀況而把他視為談資的同學,還有人說他整個人透著一種狠勁,那雙眼睛黑得深不可測,像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吳若初急切地揪住學姐的袖子,“他家到底怎麽了?別人為什麽要這樣說他啊。”
學姐看著她那個關心則亂的樣子,詭秘一笑,“你真想知道?”
吳若初點頭如搗蒜。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聽過一些傳聞,但都是道聽途說的,什麽版本都有,做不得準……你也知道,大家一傳十十傳百的,螞蟻都能傳成大象……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學姐采取了比較迂回的說法,“他的家人,怎麽說呢……呃,犯過挺重的罪。”
吳若初登時瞠目結舌。
“怎麽?嚇著了?”學姐笑著打量她。
“當然不是!有什麽東西能把我嚇著?”吳若初似乎消化了剛才驚人的消息,“不就是家人犯過罪嗎,那又怎麽樣,誰也不該拿這個嘲笑他!”
“就你明事理。”學姐半戲謔地說。
“學姐,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啊。”吳若初有點欽佩地說。
“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麽人物,老天賞飯吃,我天生就該幹公關。”學姐花枝招展地說,“對了,我見過他們汽修廠,就在極晝酒吧對麵,我去泡吧的時候正好看見魏榮光在鎖門,那廠子看上去門麵不大,生意之所以還行,估計跟地理位置有點關係,那條路上就是因為有了極晝酒吧才人煙興旺車水馬龍,要是沒這個酒吧,他們汽修廠遲早倒閉,所以說啊,酒吧是個好地方,尤其是對於我們這些公關人士。”
吳若初沒有泡吧的習慣,來到城裏上大學也有段日子了,卻從未去過大名鼎鼎的極晝酒吧,身邊有不少同學都習慣在那裏打發掉大把休閑時光,吳若初也想去見識一下,但也隻是想想而已,遲遲沒提上日程。
如今聽說魏榮光的汽修廠就在那家酒吧對麵,她立刻來了興致,打算這個周末就去極晝酒吧消磨時間,“順便”在附近轉轉。
還沒等到她付諸行動,嶽皚就先給她帶來了一個邀請,說有男生想約她們倆周末一起出去聚聚,就在極晝酒吧裏小坐一下。吳若初一聽這個地點,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沒問題!”
“這麽爽快?”嶽皚有幾分吃驚,雖然吳若初的性格就是愛熱鬧,但是麵對男生提出的約會,她絕不是隨便的人,“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這麽急著答應?”
“哦對了,是誰啊?”吳若初一拍腦袋,這才暫時擱下了最要緊的地點問題,想起了次要的人物問題。
嶽皚的臉頰又呈現出奇妙的紅暈,吳若初馬上會意,“哦!就是上次約你的那個男生?”
“他叫盧凱,跟我們同屆,學金融的,我們在一次朋友聚餐上認識……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和盧凱隻是校友關係。”嶽皚說得名正言順,目光卻飄忽起來。
吳若初狡黠地笑笑,並沒有戳穿她,隻是問道,“應該不隻我們三個人吧,否則我豈不是太礙眼了?”
“還有個男生會去,是盧凱的同班同學,這次聚會還是他發起的呢,說是久仰你大名,想交個朋友。”嶽皚最後一句話帶著她少見的促狹。
四人約會,好像有那麽點介紹對象的苗頭,吳若初猶豫了,嶽皚看出了她的心思,“我隻是個傳話的人,你不用顧慮我,不想去,我給推掉就是了,其實我也知道你對這些男生沒什麽興趣,這幾天我光看見你下了課就往機械係跑,去找那個巫師了吧?”
“我就是想去感謝一下他那天晚上把我送回來,結果根本沒見到人。”吳若初壯誌難酬地說。
她想起了交際花學姐的話,暗暗告訴自己,魏榮光要照顧生病的老人,呆在學校的時間才會少之又少,我碰不上他是正常的,他絕對沒有躲著我。
這麽想著的時候,她不知自己是放心,還是憂愁。
後來吳若初還是去參加了那場四人聚會,畢竟地點實在太合她意,而且她本來就喜歡交朋友,立誌有一天損友滿天下,如今隻不過是新認識兩個男生而已,有什麽可顧忌的?
聚會的發起者,也就是盧凱的同學,自告奮勇地充當司機,開著自家的車,載著一行人浩浩蕩蕩駛向極晝酒吧。
那男生皮膚很黑,身材壯實,在駕駛座上坐著不動的樣子像一隻遲鈍的犀牛。這輛車應該挺貴的,由此可以看出他良好的家境,不過他開車的技術實在不敢恭維,謹小慎微蝸速行駛,好幾次都差點撞上路邊的垃圾箱,吳若初幾乎能想象出垃圾箱翻倒後的臭氣熏天。
副駕駛座的盧凱沉不住氣了,“你他媽的到底會不會開車啊?”
“我這不是過兩天就準備去考駕照嗎……”黑壯男使勁轉著方向盤。
“啊……你沒駕照就敢上路?”吳若初心驚膽戰地問。
黑壯男拍了一下胸脯,“有什麽關係啊,駕照不就是個形式嗎,反正路也不遠,我保證完成任務,你們把心擱回肚子裏吧。”
說得倒是夠好聽的,其實他自己也嚇得不輕。今天為了在女孩子們麵前炫耀一番,他特意開了家裏的好車出來,隻是沒想到原本可以蒙混過關的駕駛技術一到關鍵時刻竟然如此丟人現眼,令他恨不得跳車尋短見。
不過一想到後座的美女,他就無比眷戀生命。
他轉頭看著吳若初,故意有點曖昧地說,“如果真出了車禍,咱們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了。”
吳若初生硬地笑笑,“你還是專心開車吧。”
這時盧凱也轉過身對嶽皚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那語調綿軟柔潤,一聽就知道它的主人極其擅長說情話。
吳若初覺得盧凱必定是那種異性緣很好的男人,他長著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眯起時俊秀無限,渾身呈現出的感覺就是風流倜儻,桀驁不馴。吳若初不由得好奇嶽皚的個性怎麽能鎮得住他?
或許這世間真是一物降一物,盧凱這樣放浪不羈的男人就該被嶽皚的溫風細雨收服。
正思索時,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砰”地一聲好像撞上了什麽東西,吳若初的腦袋直接跟前麵的椅背來了個奔放的親吻禮,她心想,是禍終究躲不過,這一路上沒被交警攔下已經算他們走運,可該來的還是會來。
她抬起頭準備瞻仰垃圾箱被撞翻後果皮紙屑滿天飛的慘景,卻隻看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站在車外,用高八度的聲音激憤罵街,原來他的車尾被蹭到了,刮掉好大一塊漆。黑壯男的車倒是沒什麽事,大概是因為質量確實高。
中年男子扯著嗓子叫囂了許久,大意是你們必須出錢給我修車,還要賠償精神損失費。
吳若初聽見修車二字,頓時一個激靈,此時他們離極晝酒吧已經不到五十米,她幾乎是歡呼地提議道,“我知道前麵有個汽修廠,我們就去那裏給你噴一下漆,再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麽別的問題,這事都是我們不好,真對不起啊。”
中年男子本來不想輕易罷休,可是眼看兩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場,似乎不能失了氣度,便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這個建議,畢竟隻有五十米的距離,沒有比這更方便的解決辦法了。黑壯男的臉色卻相當難看,好像吳若初的出言解圍是在把他往茅坑裏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