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修)

  路冬發現程遲音的眼神很空洞,不是說木訥或是怎樣,而是那種本來無一物的感覺。


  “有戲!”換了個姿勢,路冬眯眼更加認真地看向程遲音。他覺得這姑娘演的,有點他要的[麵無表情但不是完全麵無表情]的意思了。


  在男演員膝行向前、問出那句“為何救我”後,程遲音撥動了一下琴弦。


  這一聲下去,會議室裏本來低微的竊竊私語聲都停下來。


  一旁揉按太陽穴的容舟手頓了頓,目光落在程遲音手上。


  蕩開的一聲琴音像擲進湖泊的一粒石子,悠悠散出一圈一圈波紋。


  程遲音曾是玄音宗內門大師姐,即便現在地球靈氣匱乏,難以進行音修功法的修煉,她到底以樂入道百年,琴音中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離程遲音最近的男演員感受最深。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她隨手撥動的一聲琴弦後,自己竟然有種寺院響洪鍾的錯覺。


  一時間忘了該繼續表演下去。直到聽到路冬不悅的咳嗽提醒聲,男演員才回過神來繼續表演。


  路冬轉了轉筆,心裏道:“雲疏這個角色身上神性高於人性,看似冷漠無情,實則至性至善大道天成。這小姑娘居然能演出這種感覺來。”


  在男演員轉身離開時,程遲音手上動作變了。眾人看到程遲音兩手分別放置於左右兩側弦列,似乎是奏樂的姿勢。


  是演的,還是真的要彈……?

  第一個音符響起,會議室大家麵麵相覷。


  此時已經不再是不著調的隨意撥動,一支她曾彈過萬千遍的曲子流淌而出。


  《清心》,玄音宗入門弟子要學的第一首曲。這首曲子可以令聽者心宜氣靜。


  箜篌的音色清亮,在她手中,琴音高遠悠長,溪流一般滌蕩。


  會議室內略有些浮躁的氣氛,都在此時減淡幾分。


  眾人詫異地望向她,又很快沉浸在琴音之中。那泠泠雪融般的琴音流淌,莫名的,憂慮、壓力、焦躁,都在這一刻消融。


  程遲音垂下眼睫,越發喜歡懷中的這把鳳首箜篌。


  製作者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從材質到雕刻打磨手法,每一處都做到了極致。


  琴弦用了兩種粗細的絲弦和腸衣弦,琴身主體是上好的黃楊木,音板是掏空的梧桐木,每一寸厚度都分布得恰到好處。


  細節處的一絲不苟讓手中的箜篌音色是如此美妙。


  ……


  曲子不長,當最後一個音落下時,眾人回過神,表情各異,知道這場試鏡的結果怕是有變數了。


  他們望著坐在中央的程遲音,有一瞬間覺得她真是那個不染塵俗的音宗掌門,好像真的雲疏活在了她身上。那把鳳首箜篌在程遲音的撥弄下,琴頸上的鳳首像真的有了生命一般,引頸長吟。


  程遲音放下箜篌,朝導演微微鞠躬,示意自己的試鏡結束。


  “啪、啪。”路冬拍了兩下手掌。


  他從程遲音碰到那把箜篌後就猜出她能彈,像很多音樂人一碰到自個兒樂器,氣場都不一樣了,他們管那叫起範兒。


  路冬覺得程遲音就挺起範兒的。


  但他沒想到程遲音不光會彈,貌似還彈得很不錯。


  程遲音的表現,在他看來,足夠稱得上“驚喜”。


  一旁唐箏審視著路冬臉上的表情,指甲掐進肉裏。


  程遲音回到原位,於廣平滿臉複雜,顯然是被震驚到了,拉著程遲音小聲問:“你還會彈這個?我怎麽完全不知道??”


  程遲音撒了個小小的謊:“以前跟著視頻瞎學的。”


  於廣平滿臉懊惱:“早說啊,你這瞎學的整的還挺好,早說我早給你找機會展示展示才藝了。”


  他還發現,除了彈奏箜篌外,單把這次試鏡程遲音的演技拎出來看,也比之前好了太多。以前程遲音演戲的時候各種不在狀態,生澀僵硬,這回卻堪稱驚豔,難道是因為正好找到了契合她的角色?


  眾人視線在唐箏和程遲音間打轉,都在猜路冬會怎麽選。


  其實光看試鏡,程遲音的表現無疑是碾壓唐箏,但是架不住程遲音人氣不如唐箏,口碑也不怎麽樣。


  演員這行業,導演向來愛用大眾口碑更好的那一個,哪怕演技差一點點。


  畢竟有問題的演員意味著風險,誰也說不準哪天劇就會因為問題演員不能播了,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年年都有。


  唐箏也是這麽想的。她不知道程遲音這次試鏡,是受了誰的指點表現得這麽好,但是自己還有機會。


  選演員,不是光看演技的。


  自己近來因為《莽紅塵》播出,人氣不錯,選擇自己怎麽看都比選程遲音這個全網嘲要好,不管是從宣傳角度還是什麽。


  她想的沒錯,但是路冬有了容舟這麽一號頂流演男主,壓根不在乎劇的宣發會缺流量缺話題度,對其他角色的甄選當然是越符合心意越好。


  換別的導演總要等試鏡結束後,過個幾天再通知結果。路冬喜歡當場定人,不給人家那些虛的等待和希望。


  他起身,朝眾人招呼一句:“行了行了,都回吧。程遲音留下。”


  前來試鏡的女孩們有些失望,又對這個結果心悅誠服,沒什麽好掰扯的。瞄了瞄坐在角落一直沒說話的容舟,才陸陸續續不舍地走出會議室。


  唐箏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


  她看看身旁不遠處的容舟,想走過去再說幾句話,但發現容舟視線一直落在程遲音身上後,她腳步停下,冷臉拎著包離開了。


  容舟淡漠的眼神停在程遲音身上。


  他近段時間一直頭疼失眠,但去醫院怎麽都查不出病因。剛剛聽到程遲音撥動琴弦,琴音飄到耳裏,頭疼竟然緩解一些。


  見人都出去了,路冬跟程遲音交待起後麵進組的注意事項,說著說著,就看到容舟起身,關上會議室的門,而後朝他們這邊走來。


  路冬愣了一下,問:“怎麽了阿舟?”


  容舟看向程遲音,向她走去,發現小姑娘連連退後兩步。


  他停下腳步,淡聲問:“你怕我?”


  程遲音認出這個人來。經曆過幾回快穿,她對之前的記憶其實並不是很清晰。但這幾天不管是從電視還是馬路商場,總能看到容舟的廣告和海報,下意識就記住了。


  至於為什麽連連退後,程遲音還真不是怕他。隻是被他身上的味道惡心到了。


  她終於明白之前自己聞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從哪裏來的了!


  隨著容舟走近,味道迅速變得濃烈,程遲音隻感覺那股子腐朽的腥臭味撲麵而來,熏得她一陣反胃。


  看看旁邊麵無異色明顯沒聞到的路冬和於廣平,程遲音捂住胸口,忍住想吐的衝動,覺得這人身上有點不對勁。


  容舟看著程遲音怪異的臉色,微微皺眉。


  沒理解錯的話,眼前的女孩目光裏流露出幾分嫌棄。


  程遲音想了想,將體內本就稀薄的靈氣匯聚到雙眼,看向容舟時眉頭一跳:“!”


  隻見他背後竟然趴著個黑漆漆的鬼嬰兒,那嬰兒隻有兩個巴掌大小,扭曲醜陋,兩隻畸形的小手死死按著容舟的太陽穴。她聞到的腥臭腐朽的味道,正是來源於這小鬼。


  似乎是發現了程遲音的目光,鬼嬰兒嘴巴張開,朝她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程遲音原地錯亂。


  不應該啊。


  她心裏默念:“此界隔閡鮮明,靈氣通道早已封閉,鬼怪神靈如今都屬於傳說。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小鬼這種東西?”


  難道是因為兩界的通道並非完全嚴密?


  錯亂中程遲音想了想,自己都能引動星辰之力進行修煉,偶爾出現這種東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看容舟身上趴著的小鬼,麵露惡色,明顯是會害人的惡鬼。程遲音要是有修為在身,抬手間就能把這小鬼滅了。以前在九幽地府那一界,她收拾過不少這東西。


  但是現在……靈氣封閉,修煉艱難,她剛引氣入體,充其量力氣大點體質好點,這小鬼她暫時還真對付不了。


  容舟見程遲音盯著自己背後出神,回頭看了眼,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他淡漠的眼睛裏滿是疲憊,開口道:“你的琴音很好聽。”


  路冬:“?”


  於廣平:“……?”


  旁邊兩人見容舟特意留下來,就為了跟程遲音說這麽一句話,表情都有些古怪。容舟從出道起,從沒跟女明星傳過緋聞,就算是合作也一直保持距離。


  路冬更是了解容舟,兩人認識好幾年,見這人主動找女孩搭話,吃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程遲音倒是明白容舟為什麽這麽說。


  剛剛自己撥動琴弦,琴音裏蘊含著幾分道統本源,震懾了這小鬼幾分。再加上清心曲本身就有平神靜氣的效果,所以現在飽受小鬼折磨的容舟會感覺舒服不少。


  但要消滅小鬼,光憑琴音可做不到。


  程遲音心裏歎了口氣:“沒碰到就算了,這回碰到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小鬼害人。”


  容舟見程遲音一直猶猶豫豫,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樣子,有些好笑。


  程遲音遲疑半天,終於開口提醒:“你印堂發黑……怕是有血光之災。”


  她覺得比起說“你背上趴著個鬼”,印堂發黑這種說法可能會比較委婉。


  容舟:“……”


  旁邊的路冬和於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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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遲音(震聲):“忍不了了他身上好臭!!!”


  身上趴著小鬼的容舟:“……那真是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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