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公主!公主!”
闌夢走出來,斥道:“還有沒有規矩?嚷嚷什麽?”
小太監討饒,興奮不減:“姐姐,有大喜事兒,陛下在宮宴上宣布,咱們大鄴不跟突厥和親了!公主不用和親了!”
闌夢一喜,“當真?!”
小太監連連點頭,“千真萬確,宮中都傳遍了,方才我還瞧見淑妃娘娘的宮女喜氣洋洋去五公主院裏呢,肯定也是為這事兒。”
闌夢也不罵他沒規矩了,扯著人便進去,一進屋便賀喜道:“公主,您聽到了嗎?咱們不用擔心和親遠嫁了!”
四公主秦珈眼中亦有喜意,抓著謝漣的詩集抱在懷中,嘴角上揚。
闌夢眼神轉為擔憂,“公主……您……”
秦珈權當未見,轉向那小太監,細問道:“宮宴上發生了何事?為何父皇忽然便作出決定?”
小太監歡快地答道:“是裴將軍!陛下在宮宴上問起裴將軍和親的事,裴將軍說,大鄴的安定有大鄴軍守衛,不需要大鄴低下頭顱去和親!”
他打聽的也不甚清楚,記得不全,連蒙帶猜說出這麽一句,便沒有可說的了。
闌夢又說了他幾句,也沒罰他,便讓人走了。
轉過身瞧見公主還寶貝似的抱著謝漣的詩集,勸道:“公主,五公主有一句話說得不無道理,您喜歡謝大人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陛下若真有意,早就給您和謝大人指婚了,您還是放棄吧。”
秦珈滿臉倔強,“我隻是鍾情一人,又沒有錯,為何要放棄?”
“可是公主,謝大人對您並無此意……”
秦珈立即反駁:“我能看出來,他看我和旁人不同,否則為何遲遲不成親?”
“那謝大人又為何什麽都不做?”闌夢語重心長道,“公主,或許您隻是想多了,而且……而且謝大人是君子,君子信守諾言,他幼時曾和柳家那位大小姐議過親,雖說後來柳家沒人了,可是京中都傳,他是為了柳家大小姐才沒再議親。”
闌夢比四公主大幾歲,身處局外看的也更清楚,“公主,您已經十八歲了,這次和親未成,您的婚事便快了,萬一未來駙馬心存芥蒂,您怎麽辦啊?”
秦珈低頭看手中的詩集,咬嘴唇,“我不甘心如此輕易地放棄……”
“公主……”
然而四公主秦珈若真是一個理智的人,便不會讓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對謝漣的愛慕,她就是一個喜歡便喜歡的熱烈直白的人,即便世人皆不認可。
而另一邊,宴上明帝亦對其他將士們大力賞賜,大多數都是不菲的錢物,像裴君這樣得到一座大宅的隻有魯肇。
宮宴在皇城落鎖之前結束,眾人離宮時,明帝特地派人為裴君等人領路,其他人的職位也還未重新指派,所以都是臨時安置,裴君幹脆便招呼他們去明帝賞給她的宅子住。
魯肇和曹申在京城有家,告辭後直接離開,其他人不好意思打擾裴君,便推辭起來。
裴君故意語氣不耐煩道:“讓你們去就去,又不是長住,過幾日新差事下來,買好房子,都得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她這麽一說,眾將反倒自在,嬉笑著便答應下來,一行人騎馬晃晃悠悠地往她的宅子走。
那宅子就在皇城東北的勝業坊,跟皇城中間隻隔了一個坊,南邊兒便是東市,是個絕佳的好地段。
帶路的人領著他們從勝業坊西門兒進去,一直走到快要到東門兒的地方才停下,指著北邊兒一座氣派的大門道:“裴將軍,這便是陛下賞給您的宅子。”
裴君看過去,就見大門上方的牌匾上,寫著兩個大字——裴宅。
守門的一聽見動靜,便從門房走出來,恭敬地行禮,“將軍,您回來了,小的賈三兒,見過您。”
帶路的人立即告辭:“裴將軍,下官便送到這兒了,告辭。”
天色已晚,裴君便沒有留他做客,帶著眾將踏進宅子裏。
這是一座狹長的四進宅子,一進門先是一個窄院,入目便是一座影壁,上麵有書法雕刻,不過沒人細看其上內容。
從西邊屏門進去,再穿過一座垂花門,便是這處宅子的庭院,院中假山花草錯落有致,燈火通明之下,一草一木皆別有意致。
而且這庭院雖說沒有北境的大宅寬敞,但風格跟他們在北境見到的極為不同,就像他們這些武將和京城官員的區別,一個粗獷,一個文雅。
郝得誌眼睛都不夠用了,“將軍,這宅子可真雅致,要不您別辭官了,您一辭官,這宅子多可惜。”
他這麽一提,其他人也顧不上看宅子,全都想起裴君要辭官的事兒。
“將軍,您真要辭官嗎?”
“為什麽啊?”
“能不能不辭官?一想到您不在這兒,末將們心裏空落落的。”
“就是啊將軍,您別辭官了……”
裴君搖頭,“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在勸,日後若有機會,隨時皆可去晉州見我,我必定好酒好菜招待諸位。”
眾人心裏頗為難受,唯獨一人老神在在的極不合群,就是郝得誌。
郝得誌假惺惺地勸他們:“將軍有自己的打算,你們就別多勸了,免得給將軍添煩憂。”
其他人稀奇不已。
“老郝,你怎麽回事兒?不像你啊……”
“你老郝知道將軍要走,竟然沒鬧起來?”
有一人伸手去摸郝得誌腦門兒,“不熱啊,怎麽糊塗了?”
“你們才糊塗呢?”郝得誌抬起腰刀扛在肩膀上,得意的不行,“我都想好了,將軍辭官,我老郝就辭官跟將軍回鄉,以後爭取當將軍家的上門女婿。”
裴君本來走在前麵,聞言回身,腰刀出鞘,刀鞘抽向郝得誌。
郝得誌提刀擋住,討好道:“將軍,一家有女百家求,我老郝雖然是個大老粗,可人品絕對沒的說,您就讓我跟您回去吧?”
裴君白了他一眼,衝著其他人道:“揍他!我請你們去京城最好的酒樓吃酒。”
其他人一聽,嘻嘻哈哈地應下來,一起衝向郝得誌。
郝得誌一個人哪裏是他們一群人的對手,當即四處逃竄起來。
裴君擔心被誤傷,收回刀走進回廊,靠在柱子上看他們鬧。
阿酒聽到動靜過來,就看到打成一團的幾位將領,找了一圈兒,在回廊下看到裴君,“將軍,這是……? ”
裴君低頭,對她輕輕一笑,“沒事兒,玩兒呢,你何時到這兒的?”
阿酒好笑地看了一眼這些大男人,走過去,對裴君道:“將士們的骨灰安置好,那位謝少卿的小廝告知阿酒,陛下賞您一座宅院,阿酒便拿著您的私信進來了。”
“沒先去燕王殿下府上見木軍醫?”
阿酒搖頭,“想著您定也要去拜見燕王殿下,便等您同去。”
“也好,明日便讓人遞拜帖去燕王府。”裴君轉頭,看向那幾個人,道,“我對這院子不了解,你安置他們吧。”
那邊廝打的一行人聽到將軍的話,有人喊道:“阿酒姑娘,一卷鋪蓋就行,咱們這些人不講究。”
阿酒笑,“將軍們終於回京,定要好好休息,怎能那樣打發?”
然後轉頭對裴君認真地應承:“將軍,您的正寢我都整理好了,稍後讓人送水進去,您先盥洗,我安排好幾位將軍給您送安神湯。”
裴君向她道謝,抬腳從遊廊東側的垂花門進入後院,也沒細看第三進院的庭院,直接回正房。
而裴君前腳一走,一群大老爺們兒也打不下去,蹲在院子裏唉聲歎氣。
“將軍真要走嗎?”
郝得誌點頭,“咱們將軍決定的事兒,還用說嗎?”
又有人問他,“你真要跟將軍回鄉,還當上門女婿?”
郝得誌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回鄉是回鄉,上門女婿隻是說說,將軍家也是書香之家,我這樣的大老粗哪配得上,我就是怕將軍不帶著我。”
“你真辭了官,將軍也不能趕你,就是得想好,別後悔,也別給將軍添麻煩……”
郝得誌肯定,“想好了。”
阿酒一直在旁邊含笑聽他們說完,才走上前去,領著幾人去偏房。全都安排好後,才去膳房端出一碗安神湯,回到裴君的正寢。
敲了敲房門,“將軍,阿酒能進來嗎?”
裴君已經洗完澡,穿著寢衣坐在榻上把玩燕王扔給她的那枚銅錢,聽到阿酒的聲音,道:“進來吧。”
阿酒走進來,將安神湯放在桌上,“將軍,您趁熱喝,免得失眠。”
裴君端起碗,嚐了一口溫度,然後一飲而盡。
阿酒站在一旁看她,“將軍,您今日替戰死的將士們求撫恤銀的事兒,京城已經傳遍了,盡是稱頌您的話。”
“我也不是大公無私之人,隻是想到那些信任我的將士們,便無法不管。”裴君抬頭,“阿酒,我這不還當著百官向陛下請辭了嗎,別將我看得太高,你知道的,我也隻是會受傷會痛的尋常人。”
阿酒接過藥碗,搖頭,“不是,您比這世間大多數人都溫柔,若非有幸見到您,阿酒也不是現在的阿酒。”
如果沒有裴將軍在戰場上橫空出世,大鄴恐怕也不是如今的大鄴,她已經改變了很多人,隻是不知有多少人會念著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