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晚風吹過夏溫額前的劉海。


  她看著沈雪嶼的眼神帶著點不友善。


  這些所謂大人明知故問的語氣還真是讓人聽了很不爽哎。


  小姑娘拽緊背包的肩帶,看向一邊的樹叢,假裝不在意地說:“沒什麽。”


  “那你氣呼呼給誰看?”沈雪嶼問她。


  我?氣呼呼?

  夏溫怔住,這人怎麽還倒打一耙呀?


  她有些委屈,但是依然倔強:“你怎麽還耍賴呀?”


  沈雪嶼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別人評價為“耍賴”,有點哭笑不得。


  “我怎麽耍賴了?”她打量著夏溫問道。


  夏溫垂著腦袋看著腳尖,磨磨蹭蹭地說出了心裏話:“那你怎麽不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沈雪嶼不明白話題怎麽又繞回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請上來了。


  所以她還是將剛才那個問題重新問了一遍:“什麽好友申請?”


  第二次短時間內聽到這句話,夏溫想,難道她真的不是在耍賴。


  她仰起下巴說:“就是微信的好友申請呀,我昨天晚上加了你來著……可你都沒有通過我……”越往後,夏溫的聲音越低。


  沈雪嶼用空著的一隻手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打開,翻到微信。


  點到“通訊錄”,然後進入“新的朋友”。


  昨天的確是有幾個人加了自己,但是她全部沒有通過。


  她將亮著屏幕的手機舉到夏溫的麵前:“你看看,哪一個是你的?”


  夏溫微微踮起腳後跟,仔細看了一眼,在三條申請中指了指最下麵的:“這個是我。”


  沈雪嶼收回手機,對著那一條,點擊了添加。


  “所以,你覺得我怎麽會知道這個‘小獅子嗷嗷叫’是你呢?”


  夏溫輕輕“啊”了一聲,她不怎麽玩手機,微信也很少用,申請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問題。


  應該要寫自己本名的。


  暈暈乎乎地就自己給自己強行加了這許多憂愁。


  鬧了一個大烏龍。


  她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幹幹地咳嗦了一兩聲:“下回不會了。”


  沈雪嶼:“我要去上課了,你有時候手機上和我說。”


  夏溫彎著眼睛和她揮手再見。


  ——


  晚上,穿著粉黃色卡通睡衣的夏溫坐在書桌前用手背拄著下巴,陷入從未有過的深思之中。


  手機界麵是她和沈雪嶼的對話框,幹幹淨淨地隻有係統添加成功的信息。


  而這空白的一片正等待著夏溫去書寫。


  所以,即使是求教問題,自己的問題也要顯得有水平有含金量。


  不能讓沈雪嶼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一個傻子。


  但是,什麽的問題是有水平的問題呢?


  夏溫盯著練習冊上一個標注著“重難點”的課後習題,翻開配套答案,想了好一會,都沒有能夠想明白,這個問題到底是怎麽解答出來。


  為什麽那麽複雜的題麵,最後的答案就一個“0”呢。


  差不多翻了整整半本練習冊後,夏溫還是翻回到前麵的題。


  雖然看過了那麽多題,看起來還是最開始的那道題最有水平。


  夏溫先拍了照片,然後發送給沈雪嶼。


  配上文字:“姐姐,這道題應該怎麽做呀?”


  過了幾十秒,對方沒有回複自己,夏溫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請教方式過於一板一眼,缺少情感。


  於是她又發了一個小姑娘抱著手拽著別人衣角請求的表情包。


  這下才放心地靠到了後背的椅子上,這樣的話情緒渲染就到位了。


  夏溫心滿意足地等待著沈雪嶼的回複,甚至在腦袋裏幻想,說不定她在回答我問題之前會先誇獎我幾句。


  比如“你怎麽這麽好學呀。”


  或者“你這個問題問得不錯。”


  諸如此類。


  這種漫天胡想耽誤了她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學習時間。


  直到12點左右,她才將作業糊弄了過來,躺到床上的時候,她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打開她和沈雪嶼的對話框。


  依然是寂寥一片。


  沒有一個字的回複。


  夏溫悲悲戚戚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夏溫以為沈雪嶼還是如昨天一樣不會回複自己,撅著嘴巴慣性地看了一眼。


  結果居然有回信!

  她直直地從床上挺起身體,短發淩亂蓬鬆如同一頭炸毛的小獅子。


  在點開消息之前,夏溫認認真真看了一下對方頭像跳到最上麵有著未讀消息的樣子。


  畢竟是昨天晚上她苦苦求索的目標呀。


  然後夏溫點開對話框。


  看著簡簡單單兩條信息,原本咧開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


  第一條:“這是課本上原題的變形。”


  第二條:“你先把書看好。”


  和上次說自己的話簡直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建設性。


  夏溫軟著身子往後一倒,有一種收到信息還不如沒有收到的感覺。


  難道她和沈雪嶼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無法順利溝通?

  ——


  白天上學的時候夏溫都刻意躲著許風眠。


  許風眠伸出一隻手到兩個人中間借修正帶的時候,夏溫會刻意推一推沈安安,讓她給。


  三個人要一起去超市的時候,夏溫會借口說自己課文還沒有背出來。


  沈安安轉身過去聊天的時候,夏溫會埋頭寫今天晚上回去的作業。


  一天都過得膽戰心驚。


  雖然她是撞破許風眠壞事的人,但是她卻有一種自己做了壞事的心虛。


  下午班級去隔壁樓上的多媒體教室去上計算機課。


  夏溫猜測沈安安會拉著她和許風眠三個人坐一起,所以她早早地就選了一個特別靠近老師的位置。


  老師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這些副課中的副課在學生心目中就是休閑娛樂的時間,所以越早到的人選的位子卻靠後,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夏溫大剌剌往第一排坐下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不自主地看了她一眼。


  每一個眼神彷佛都在說:“看,這有個缺心眼的。”


  她拿出那本幾乎不會有人打開的課本,翻到導言部分看了起來。


  沈安安在後排占了三個位置,過來喊夏溫的時候,夏溫拒絕了:“我今天想要多學一點計算機的知識。”


  沈安安:“……”


  上課鈴響,老師開始上課的時候,夏溫旁邊的座位依然空著,後來的幾個同學沒有位子可以選,盡量離她越遠越好。


  講完一個知識點後,老師讓學生們自己在電腦上操作一遍。


  夏溫漫不經心且笨拙地胡亂點擊著鍵盤。


  這時候教師裏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老師朝遲到的學生說了幾句,然後指著全班最後一個空位說:“趕緊過來坐吧。”


  聽到旁邊座位被拉開的聲音,夏溫懶懶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


  許風眠正晚下身子打開主機的開關。


  她也看到了夏溫,提醒她:“嘴巴張這麽大,見鬼了?”


  夏溫心想,比見鬼還可怕。


  許風眠雖然錯過了老師剛才的講解,不過自己看了一眼老師的作業要求,自顧自地做起來。


  夏溫不經意間看了一眼,還挺像個樣子的。


  課程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候,夏溫和許風眠一句話都沒有說,原本她還有點緊張,慢慢地發現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便放鬆下來。


  到第二小節課的時候,老師讓學生兩兩分組檢查對方剛剛寫出來的方程可不可以算出正確答案。


  夏溫是第一號座位,許風眠是第二號,所以毫無疑問成功組隊。


  許風眠的算法正確,得出了正確答案。


  回到夏溫的電腦桌麵,許風眠微微靠過來一點。


  夏溫在對方的目光裏隨便輸入了一個數,剛敲下第二位的時候,許風眠突然開口:“昨天晚上的景色好看嗎?”


  聲音很輕很低,隻有靠近的兩個人才能聽見。


  夏溫的手一抖輸錯了一個數字,急忙補救。


  許風眠看熱鬧一樣地看她:“如果你今天不那麽反常,我還不能確定是你。”


  夏溫嘴角抽搐,沒想到最後輸在了心態上。


  老師在她們身後走來走去,高跟鞋踩著木質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你看到了什麽?”許風眠問。


  剛剛輸了心態的夏溫不想再一次被看扁,趁老師離開的時候說:“你們最不想讓被人看到的那些東西。”


  一句話說得似是而非。其實到現在為止,夏溫也記不清昨天晚上她到底看到了些什麽。


  原本還雲淡風輕地許風眠突然臉色就難看起來:“你怎麽說我都可以,關於她的事情你一個字都不能說。”


  她?昨天那個長發女孩?

  其實夏溫連那個人的正臉都沒看到。


  但是現在她不能慫,夏溫將最後的數字輸進去,結果沒有出現正確答案。


  說明最開始夏溫的輸入的算法就是錯誤的。


  時間差不多了,老師要統計同學們的完成情況,作為課堂作業的成績。


  老師一個一個報名字,報到許風眠的時候,夏溫朗聲說到:”正確。“


  “夏溫——”老師繼續往下念。


  夏溫頗為挑釁地看了許風眠一眼,許風眠麵無表情地說:“錯誤。”


  錯誤?


  錯誤!


  雖然是事實。


  夏溫有點氣但是沒有辦法,隻能老老實實被老師要求重新去做,直到成功。


  晚上放學後,許風眠書包拉鏈還沒拉好就追著夏溫跑出去。


  沈安安看得一頭霧水,也跟著跑出去。


  許風眠追得越急,夏溫就越害怕,跑得也越急,在人潮裏亂竄,出了校門後找了個人少的方向跑。


  沒跑幾步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沈雪嶼虛摟著她的腦袋:“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什麽?”


  夏溫來不及解釋,躲到沈雪嶼身後,抱住她的腰,旁邊還有一個和沈雪嶼同行的人,她第一次見,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許風眠喘著粗氣跑過來,看到夏溫身側的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擰著眉毛衝她喊:“你趕緊給我過來。”


  夏溫死活不撒手,從沈雪嶼身後探出一個腦袋:“我的靠山來了,我不怕你了。”


  看著夏溫囂張的樣子,許風眠恨得手癢癢。


  旁邊陌生的女孩站了出來:“風眠,你怎麽那麽沒有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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