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天一教眾
月兒彎彎，一天天的瑩潤豐滿，清暉一層層的鋪灑暈染開來，天上朵朵烏雲飄過，地上忽明忽暗，枝葉簌簌。
玉小霜到山間的小溪處，將繁複的發辮散開，紮了個馬尾，又將臉上的妝容洗去，換了那妹妹的衣裳，披上鬥篷，回到原處。
洛醇也換了那哥哥的衣服，披上鬥篷，衣服有些大了，顯得有些肩寬腰圓，嗯，用他自己的話叫魁梧。
他瞧著玉小霜，褪去紅妝也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飾之美，看慣了質樸，見識了驚豔，再回歸純真，卻覺比以往更靈動，不禁莞爾。
轉眼子時將至，有了人聲，陸陸續續有穿著黑鬥篷的人來此，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垂頭不語，或低低交談，或四處打量，玉小霜二人倚靠著山石，暗暗提防著，等候著。
月上中天，越發地清冷，被積雪壓彎的枝頭再也受不住，低下了枝頭，雪塊落在草叢中，發出輕響，卸去了重負又彈回去的枝丫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搖搖欲墜。
又有一聲響動，那是靴子踩斷樹枝的聲音，眾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依然是一襲黑衣，卻沒有帶風帽，細長丹鳳眼，微翹薄紅唇，烏發與夜色同黑，麵容與月色同輝，竟是個極美的……男人。
他走到眾人中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輕笑啟唇：“讓諸位久等了，我是天一教左護法，董芫，你們可以稱呼我董護法，或者，芫少爺。”說著，還不忘眼波流轉，引得一陣騷動還有低呼。
洛醇看了眼玉小霜，她正津津有味目不轉睛的盯著董芫，洛醇的麵色頓時冷了幾分，玉小霜倒沒有察覺，如此華美的男子，卻有些陰狠之感，這天一教，怕也不是那麽好探的。
董芫似乎很滿意眾人的反應，開始點名，洛醇的牌子上刻著李大成，玉小霜的是李小鳳，倒是非常的接地氣。
點名完畢，董芫溫和一笑：“好了，人都齊了，隨本護法進來吧。”
說著，董芫回身，走到山體前，抬起右手按向山石某處，玉小霜注意到他右腳也向前邁了一小步，用了力，看來是腳下也有機關，要兩處一起按下，若按其中一處，隻怕有傷人的機關。
轟隆聲輕響，董芫麵前的山體如門狀向左滑開，有亮光一絲絲地滲透出來，眾人驚歎騷動，隨著董芫魚貫而入。
玉小霜二人故意等在最後才進去，所有人進入後，門緩緩關閉，頓時有持刀守衛列隊把守，眼神警惕犀利。
內裏是個極其寬闊的半圓形平地，整整齊齊背立著數不清的黑鬥篷，四周一圈火光熊熊，光影明滅映照在一旁的守衛臉上，陰森猙獰。
正中高懸著匾額，“天心閣”三個鎏金大字張牙舞爪，下方鋪著純白裘皮的石椅空著。石椅右邊站著一個黑鬥篷，背手而立，臉隱在鬥篷中隱隱綽綽，能站在那裏的，應該是右護法吧。
玉小霜皺了皺眉，總感覺有些詭異，不經意抬頭，嗬，山壁上鑿著一圈又一圈的欄杆，螺旋狀向上，望不到盡頭。
沿著欄杆過一段山壁就有一扇門，一片窗，或者說，大一些的透氣孔，密密麻麻，循環往上，感頭暈之目眩，歎自身之渺小。
她一個踉蹌，洛醇一手扶住她，眼神關切帶著詢問，玉小霜搖搖頭示意沒事，又指了指頂上，洛醇抬頭，微微震撼。
這些似乎是房間，教眾們都是住在這裏嗎？
董芫不知何時站到了石椅左側，高聲道：“教主降臨！”
前方的那群黑鬥篷立即俯身跪地，高喊著：“天地育人，人人為眾，眾心順天，天人合一！”
他們新進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不跪就是找死了，玉小霜默默地跟著其他人一起俯身……蹲下，洛醇察覺，也跟著效仿，反正鬥篷擋得嚴實。
半晌，有衣袖翻飛之聲由遠及近，玉小霜四處偷瞄，卻見頭頂有一純白物體緩緩降落，立在石椅前方。
純白衣裙緩緩收攏，烏黑發絲徐徐垂落，麵蒙白紗，隻留一雙剪瞳，那盈盈透亮的眸子，仿佛黑夜山間的一泓清澈的泉水，倒映了天上光潔的明月，照亮了山間，讓火把黯然失色。
“諸位請起！”字正腔圓，聲音平靜而輕靈，似有一股驅使的魔力。
“多謝教主！”眾人起身，教主這才緩緩落座，董芫看了她一眼，柔笑著：“新教眾參見教主！”
前方的黑鬥篷齊刷刷的分向兩旁，空出一條道來，新人們悄悄你推我搡，站出一隊來，垂頭往前，在座前跪地參拜。
教主抬袖，讓眾人起身，根據自身擅長，分至堂口，就算是見過了。
近距離看，那雙清亮的眸子似乎鬱鬱緊鎖，玉小霜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隨眾人退到最後。
董芫出列，掃視眾人道：“我教成立數百年，一直嚴選教眾，直至近年來，人丁凋零，才廣納賢士，分立了善一堂，智一堂，信一堂，各司武技，奇門，消息。
如今我教很快要進行一項無比榮耀的大事，需選出一批精英之士來參與，教內商議決定，智一堂人數稀少，信一堂都是精英，本次全數出動。善一堂人數眾多，進行比武選拔，被選上者，除了可以參與此次大事，每人還可獲得十兩銀子的獎勵，事成之後，另有獎賞！”
座下黑鬥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嗡嗡聲不斷，所說的大事，不會就是謀逆之事吧？
玉小霜和洛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不知道是不是玉小霜的錯覺，那個教主似乎在微微顫抖。
董芫又詳細解說了比武的細節和其他事項，而教主沒再開過口，一旁的右護法，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會散，董芫讓人帶新教眾去住處，玉小霜看了眼還坐在那的教主，緩緩跟著其他人，去往住處。他們自是被分在善一堂，需日日操練比試，等待大事。
玉小霜和洛醇的住處相連，都是窩在一個蜂巢一般的小隔間中，石桌石床，透氣孔一般的窗，隻有一盞油燈，一豆燈光，跟牢房沒什麽兩樣，住宿條件太差，腐朽濕冷之感侵襲著玉小霜全身。
她皺了皺眉頭，臥底的生活真是艱難，不知道洛醇這個小王爺受不受得了，反正她受不了，沒有軟床沒有大窗，還怎麽活？
她有些煩躁地轉了個圈，便出了門，這裏倒是不限製人身自由，除了禁地和外界，山腹中隨意行走。隻是這些教眾都麻木的很，沒有幾個人出來閑逛，確實也沒什麽可以閑逛的。
山腹中的一應物事雖不精致，但要將如此之壯闊的山體開鑿掏空，修建出如此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小洞穴，配齊家具，也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
這是何人修建？又是何時修建？為何外界絲毫無所察覺？
這裏真的是天一教嗎？為何一個江湖教派會牽扯到朝廷紛爭上來？顛覆王朝對他們又有何利益？
這裏有太多的秘密，我能活到解開秘密的那天嗎？看著浩瀚往複不知盡頭的階梯，玉小霜深覺渺小，滿心蒼涼。
有人！玉小霜全身戒備，回頭，卻是洛醇：“剛進去就出來，太惹眼。”
“剛來好奇，四處看看，熟悉環境，這很正常。”你不也出來了。
“看到你出來了，我二人還是在一處為好。”洛醇解釋道，玉小霜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繼續前行，洛醇跟上：“你要去哪裏？”
“原則上來說，身份最尊貴的人，一般都住在最高處。”玉小霜指了指頭頂。
洛醇指了指下方：“剛剛看到教主去後麵了，董芫也跟去了。”
“那你還不追上去瞧瞧？”玉小霜身法快了些，往下而去。
洛醇追過去，心道：還不是看你上去了。
二人追過去，隻看到董芫的身影消失在一扇石門之後，二人頓住，對視一眼，洛醇右耳貼近石門聆聽動靜，玉小霜找進出機關，這裏無人把守，必定是不容讓人知曉的所在。
“遠了。”洛醇輕聲道，玉小霜按下機關，石門轉動開來，竟無半點聲息。
二人悄聲潛入，石門無聲關閉，與周圍融為一體，仿佛從未出現過。
山洞逶迤向前，地麵中間有薄薄的水流，洞頂有水滴間歇落下，滴答滴答，空靈陰冷，玉小霜不禁打了個寒顫，小心謹慎地前行。
行至一處，豁然開闊，光怪陸離，橢圓形的巨蛋狀的岩洞，長長短短的石鍾乳如倒長的竹筍一般垂下，在一壇壇火光的照耀下，深深淺淺，點點晶光。
水光倒映出這夢幻般的空間，也將水光映照上去，蕩漾搖曳，流淌著恍若仙境。
玉小霜心情愈發舒朗，全心欣賞天地鬼斧神工之作，洛醇縱使見識廣博，也不曾見過如此之大之美的天然石鍾乳洞，屏息打量這般瑰麗之景。
偌大的鍾乳洞中間有座石屋，似乎是天然形成，人工開鑿，四周圍水，有石階可達，隱隱有話語聲從中傳來，二人回過神來，走近了些。
說話聲驟然增高：“董芫，你放開我！”
清冷決然，似乎是教主的聲音，玉小霜欲衝進去，洛醇拉住她：“此時暴露，萬事休已，日後在想調查就難了，不要管閑事！”
玉小霜抿了抿唇，眼中透著堅決：“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大一樁閑事，我若是不管，你會如何？”
洛醇微怔，竟反駁不得，她若是沒有出手，即使那晚僥幸逃脫，隻怕也會重傷不愈而亡，看來不讓她管閑事這話，日後萬萬提不得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玉小霜進去，也趕緊跟上，不僅不能提，還得陪著她，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