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京中來信
接下來的時日，玉小霜除了將課業盡快完成，還時常和沐淼一起去山中勘察，南宮玨知曉那些怪物是由人假扮後，也不再害怕，偶爾也會與他們同去。
山壁上的機關他們倒是找到了，隻是不敢擅動，恐讓裏麵的人察覺，打草驚蛇。
沿著山壁往下，他們發現有被撞斷的樹枝，東西滑落的痕跡，還有山腳下的小路上，那幾排深深地車轍印，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隻是車轍印到了岔路口便被其他的車轍馬蹄印給覆蓋，再難尋其蹤……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二，北風呼嘯而過，席卷整個族學，接孩子們回家過年的大人們，都不由地停了腳步，跺了跺腳，往手上哈氣。
喧囂了一天，直至傍晚，天色昏暗，除了練武場還熱鬧著，其他地方已經陷入了寂靜，南宮玨一蹦一跳地往蘭苑跑去。
女孩子大多都被提前接回家了，蘭苑中空了大半，玉小霜正在屋中看書，聽到窗外有動靜，便走到窗前一探，從窗台上拿過一隻似鳥非鳥的東西來。
這是景凰給她的彩鵲，專門用來傳遞消息，至於此物為何隻在景凰和玉小霜之間來回，景凰神秘一笑，保密不說。
彩鵲雖是木頭所製，卻上了水火不侵的塗料，拆鵲取信需要特定手法順序，一旦出錯，連信帶鵲，俱會焚毀，至於拆信人會不會受傷，那就看他的運氣了。
玉小霜屏住呼吸，默念著步驟一絲一絲地拆開，萬分小心地取出信，展開一一細讀。
景凰提到近些日子似乎有人跟蹤監視她，吐槽生意上最近總會出些小紕漏，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對勁，但是又無從說起……
玉小霜眉頭緊蹙……景凰不是疑神疑鬼之人，她是知道有密探跟隨她的……若還有人跟蹤監視她的話……或許這些不對勁裏夾雜著什麽事……
這彩鵲保密性固然好，就是飛行速度太慢，不及鴿子的一半，算算日子，估計是四五天前發出的，現在也不知景凰那裏如何了。
玉小霜有些心緒不寧，接近年關，她也該回去了。
等回過神來，小十四叔正望著她，見她看完信，才問：“你朋友景凰的信？”
彩鵲太危險，怕誤傷南宮玨，玉小霜便跟他解釋過，她道：“嗯，京中有些事情，我可能要回去了……”
“什麽時候？”南宮玨緊張了，一下子跳起來。
見他的樣子，玉小霜突然有些開不了口，支支吾吾著：“大概……後日……走……”
南宮玨小臉一皺，小嘴一癟，邁著小腿奔到床上，嗖地躲進被子，任玉小霜怎麽哄都不理不睬。
天有些陰沉沉的，玉小霜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穩，夢到景凰倒在血泊之中，無力掙紮，醒來身上已有一層薄汗。
她大口喘著氣，抬頭一看，南宮玨的床上空無一人，隻剩一張揉的稀巴爛的被子。
問了玲瓏，她有些擔憂道：“十四爺很早就跑出去了，問他去哪也不說，我也不好追著問……”
玉小霜點點頭，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便去南宮玨上課的地方，一看那孩子端端正正坐在裏麵，這才放下心來，轉去書閣，恰好遇到三叔，玉小霜正好打招呼辭行。
已經是年關了，族學這幾天陸陸續續都有孩子被家人接回，南宮霖見怪不怪。隻是鈺霜走了，自己那個小十四弟就該回來了，難得清淨了一陣呢……
玉小霜卻問：“三叔，十四叔過年會回去嗎？”
“……他四歲過來，就沒再回去過了……”南宮霖狀似麵無波瀾，語氣平靜。
玉小霜吃驚：“逢年過節都不回去團聚？”
南宮霖看了玉小霜一眼，頓了頓，並沒有回答，轉身走遠了。
那麽小的孩子，正是黏父母的時候，母親不在了，父親更應該多多陪伴他才是，怎能就這麽把他丟在這裏不管不顧呢？玉小霜對沒見過麵的五叔爺爺很是不滿。
玉小霜一直在想南宮玨和景凰的事，書也看不進去，索性借了些書帶回去。
中午一個人用飯，怎麽都有些不習慣，玉小霜很快吃完，回房休息了片刻，便去聽下午的課。
結束後，玉小霜一一去辭別了幾位師長，二叔爺爺難得醒著，不知道把玉小霜當成了誰，拉著她說了好久的故事，好不容易脫身出來，玉小霜硬著頭皮去六叔的院子。
沐淼聽說玉小霜明日要走，繞是有了心理準備，不舍之情卻在這一刻猛得溢出。
六叔南宮源似乎想起了什麽，轉身從室內拿出一個成人兩個拳頭那麽大的錦囊，遞給玉小霜：“以後如果遇上跟毒有關的情況，就打開錦囊，可幫你化險為夷，你和月兒別再以身犯險了……哼，那些人真是可惡，連手無寸鐵的小丫頭都下手欺負……”
玉小霜愣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第一次來給六叔請安，他生氣可能不是因為自己讓霽月受傷，而是自己和霽月被人欺負了。
玉小霜頓時眼眶一熱，趕緊接過錦囊，大大的，躺在手心裏，意外的柔軟。
玉小霜再次謝過六叔，往回走去，沐淼追了出來，站在她麵前，卻說不出話來。
玉小霜笑了笑，主動問道：“你何時回去？”
沐淼搖頭道：“不知，若年關我爹回京述職，我便回去盡孝，若他不回來，我回去看過我娘，便繼續在族學待著。”
玉小霜點了點頭，有計劃是好事，沐淼低聲道：“你走了，山中的事怎麽辦？”
玉小霜還沒有想好，該查的都查了，就等正月初五來行動了，隻要初五前，山中之人不要撤離隱匿便可。
沐淼見她垂頭不語，便道：“我替你留意這裏吧，以防他們會突然退散。”
這倒是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玉小霜抬頭道：“你能幫我，我很感激，可我不想你涉險，按說正月初五之前，這裏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異動，就怕這裏麵的人會完成任務而隱匿遁走。你年前還在族學的時日，能替我留意這裏固然穩妥，可若是真有什麽，你……”
沐淼沉聲道：“若真有什麽異動，我便悄悄查探，若是撤離，我也必定跟蹤到底，鈺霜，這可是謀逆，絕不能讓他們消失無蹤，日後再給朝廷重創。”
玉小霜抿了抿唇，重重點頭：“如此，此事便暫且托付與你了，事情解決之前，千萬保密，以免打草驚蛇。”
還有不能暴露你的身份，沐淼了然點頭，玉小霜又叮囑道：“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涉險，我知道沐家人都是錚錚鐵骨，並不畏死，可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不能輕易就這麽被人害了。”
見玉小霜如此勸自己自保，沐淼笑了，有些竊喜：“我知道了，我答應你，會好好保護自己，會活著再見。”
玉小霜笑著伸出小拇指：“拉鉤，就這麽說定了！”
拉鉤約定，一百年不許變……
沐淼齜牙咧嘴，笑得歡，隱隱照亮了陰沉沉的天。
……
回房後，玲瓏和琥珀已經收拾妥當，可是太陽快要落山了，南宮玨也沒回來。
玉小霜心跟貓撓似的，想去看看那孩子，可見了又如何，她不得不回去，隻是沒有道別，總覺得空落落地好似少了些什麽……
南宮玨在三哥南宮霖的院中，抬頭看著無星無月的黑夜，嘟了嘟嘴，耷拉著肩膀，粉嫩的小拳頭握緊又鬆開。
南宮霖出來尋他，見他在院中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知如何勸說，隻道：“玨兒，該睡了。”
南宮玨又看了一眼蘭苑的方向，才低著頭，乖順地往裏走，南宮霖也看了一眼那邊，轉頭跟上他。
有低低的話語聲隨風而來……
“三哥……”
“嗯？”
“我想和您說件事。”
“嗯。”
“我想離開族學……”
“什麽？”
……
青光蒙蒙，玉小霜已經收拾妥當，又是一夜的夢魘讓她有些暈眩。
翅膀撲騰，咕咕聲起，玉小霜回頭，有鴿子傳信來，在窗台上蹦跳。
玉小霜取下竹筒，將鴿子遞給玲瓏，玲瓏找了些米粒出來喂它。
竹筒上是銀樓主的印記，紙上隻有兩個字：“速歸！”
銀樓主是知道自己在執行任務的，不問任務卻讓自己速歸，怕是出了什麽事，比完成任務還要大的事。
難道是景凰……不，不是，若是景凰出了事，銀樓主會直接在信中言明，讓自己判斷抉擇。
這麽急，不能言明，連任務都不顧……不會是皇帝……
玉小霜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吩咐道：“快走吧。”
薄霧朦朧，太陽還不見蹤影，淺金色的光卻染上了雲霞，掠過了枝頭，漾開了潭水，凝在了玉小霜的金絲珠釵上，兀自搖曳。
琥珀一手牽著一匹馬，摸摸這匹，拍拍那匹，似是喜歡的緊，玲瓏又要看著係在馬鞍一側的包袱，又要看著琥珀，還得注意著小姐，忙個不停。
玉小霜回頭看了看族學大院，不舍和傷感齊齊湧上心尖，又被她強行壓下，她飛身上樹，視線降落到族學每一個角落，最後在三叔的院子停留了片刻，才一躍而下，緩緩下山。
無暇看景，腳步似逾千斤重，想到京城傳來的種種消息，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沒走多久，快到階梯盡頭，卻看到有人佇立在那。
玉小霜連忙過去，小心翼翼道：“三叔，十四叔，還有沐淼，這大冷天的，你們怎麽在這兒？”
南宮玨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把抱住玉小霜：“鈺霜，我要跟你一起走。”
這主意……挺好，就不知道他爹和我爹會不會樂意呢？玉小霜想著，南宮玨卻開始扳著手指，細數他的優良品質了：“……我又乖又好看，又幹淨能自理，又懂事不吵鬧，又吃的少幹的多……”
小十四叔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玉小霜想笑卻眼眶一熱，伸手握著南宮玨凍紅的小手，給他暖暖。
“鈺霜，你過來。”南宮霖喚她，她趕緊把南宮玨塞進沐淼懷裏，快步過去：“三叔，這……”
“帶他一起走吧。”南宮霖歎息。
“三叔，您可知道，五叔爺爺為什麽把十四叔放在這三年裏不聞不問？”玉小霜直接問了出來。
“五叔沒有不聞不問……他身邊不太安全。”南宮霖看著玉小霜，如此解釋。
所謂的不安全，意味著要麽是他在進行危險的事情，要麽在從事機密的工作，要麽有人以南宮玨作為要挾……換言之，五叔爺爺將南宮玨放在族學是為了保護他。
南宮霖知道內情，卻未反對，一是五叔爺爺所作所為並沒有威脅到南宮家族其他人的利益，二是三叔以及族學中的師長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護住南宮玨。
那麽此刻，三叔讓我帶十四叔走，究竟是十四叔自己想去，還是族學護不住他了？
亦或者是五叔爺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