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因果循環
玉小霜目送他離開，有些惋惜，她準備牽著南宮玨回房，卻見那孩子兩手攥住衣角，癟著嘴，滿眼懊惱：“鈺霜，我還很小的時候，春夏之交，我院中的小池塘裏會有很多很多青蛙吵個不停，我總是睡不安穩。我告訴管家伯伯，伯伯就讓人把那些擾人的青蛙都抓了起來，我就可以好好睡覺了，可是，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它們吵隻是因為要繁衍後代，我卻、卻……我是不是特別壞？”
小小的人兒，落了大大的淚，白嫩嫩的小手一個勁兒地抹著，玉小霜趕緊蹲下來，幫小人兒抹淚，輕聲問：“那年初夏的蚊子是不是特別多？”
“嗯……”父親說過，無論多難過的事，作為男孩子都不可以流淚，如果流淚了，一定要盡快擦幹。
所以南宮玨小手放下來時，隻剩紅通通的小臉和紅鮮鮮的眼眶，他說著，帶些鼻音：“比往年多，我身上全是小紅包呢。”
玉小霜拉著他的手道：“大自然裏呢，有一個法則，叫做生物鏈，比方說：雞吃蟲，我們吃雞，這就算是一個小小的生物鏈，生物鏈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哦，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其他的環節都會收到影響。你看哈，麻雀吃蝗蟲，蝗蟲吃莊稼，如果有小孩淘氣，抓了很多麻雀，會怎麽樣呢？”
“那，那蝗蟲就會有很多……呀，那麽多蝗蟲，莊稼就該遭殃了！”南宮玨著急了。
“莊稼遭殃，農戶就該憂心了，可是，那些抓麻雀的小孩有些就是農戶的孩子呢。”玉小霜循循善誘，南宮玨沒說話，他似乎意識到什麽。
玉小霜繼續說：“青蛙是吃蚊子的，青蛙的數量如果減少，蚊子是不是就猖獗了呢？”
南宮玨慢慢地點點頭：“我們抓了很多青蛙，青蛙少了，蚊子當然多起來，蚊子會咬我們，就像蝗蟲變多，破壞很多莊稼一樣，都是我們自己一手造成的，這是因果報應。”
這個詞似乎有震懾力一般，南宮玨說完便縮了縮脖子。
南宮玨能說出這個詞，玉小霜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說：“或許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主宰著世間萬物吧，我們要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雖然有些回報，並不是你原本期待的那樣。
若是索取，同樣也必定要舍棄一些東西，就如你索取寧靜而驅逐了青蛙，就舍棄了你的血肉，喂飽了蚊子。付出與回報，索取與舍棄，本就是平衡的。”
話題似乎繞遠了，也許這樣可以讓小小的南宮玨不那麽自責，可以讓他暫時忘記剛剛那些妖怪帶給他的恐懼，他們一路走著，一路說著話，驅散黑暗。
到了房門口，南宮玨道：“因而我們不能主動去傷害那些妖怪，可以卻可以提防一些。”
……還沒忘呐，玉小霜內心苦笑，麵上堆出欣慰點點頭，南宮玨繼續說：“所以，我們做每件事之前，要想清楚利弊，不可貿然為之。”
“說得對，十四叔深明大義！”玉小霜點頭，那小祖宗總算高興了，推門進去，玉小霜招呼玲瓏琥珀帶南宮玨到屏風後洗漱，忙活了一晚上，也該休息了。
南宮玨受了驚，又一口氣跑了那麽遠，很快入眠，玉小霜卻睡不著，還在思索著今夜所見之事。
若真是群鬼，為何對他們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若是有人扮鬼，又為了什麽呢？
鶴雲山附近，就是飛鯉鎮和族學……先前的人進山後消失……如果真鬧鬼，鎮上為何沒有傳言？
而且，是否隻有初五才有？
次日剛入夜，玉小霜對南宮玨道：“十四叔，昨夜的事，我有點在意，想再去看看，如果你不害怕，想一起去，咱們就一起，如果你不想去，就在家等我，好嗎？”
南宮玨定定地看著她，眼中漫出一層霧氣，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他認真道：“鈺霜，我喜歡你這樣，會和我商量，詢問我的意願，我覺得、覺得這樣很好，我跟高興。”
這孩子，玉小霜柔和地笑了笑道：“如果十四叔有什麽想法，也可以直接說出來，這樣別人才知道你想要什麽。”
南宮玨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好，我會去嚐試的，不過，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有些害怕，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去做，我不拖累你。”
玉小霜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南宮玨也看著她，平靜地說：“鈺霜，你有時候晚上會出去，我雖然睡著了，有時會迷迷糊糊地醒一會，看到你穿了夜行衣，或者不在房間，我估計你大概是要去做什麽事。
我相信你，你不會做對族學不利之事，你不告訴我，並不是不喜歡我，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問，因為不想你為難，你也不用避著我，隻需告訴我，你有事要做，但是不能帶著我，我可以理解的。”
玉小霜睜大了眼睛，訝然又感動，她輕聲道：“十四叔，謝謝你的理解和信任！我確實有事要做，也並不會對族學不利，但是這件事我必須得保密，因而不能告訴你。我一個人暫且應付得來，若我應付不了，會請求你們的幫助，請你放心。”
南宮玨神色微動，點了點頭：“快去吧，我若困了就先睡，玲瓏會給我講故事。”
玉小霜笑了笑，看了他一眼，不再拖遝，直奔山中去。
又是漆黑一片的夜，白天太陽即使被雲兒遮擋，也處處有光，夜晚即使月色再炫目，也終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在那樣的角落裏，究竟有什麽，發生了什麽，我們無從得知。
有長者雲：白晝是人的世界，而夜晚是鬼的國度，人晝出夜伏，鬼晝伏夜出，二者互不相擾。這樣的夜裏，人哪怕站在屋外，都會背脊發涼，戰戰兢兢，更何況是獨自前往深山尋鬼？
之前隻是探秘，還不是很怕，昨夜看了那群怪物之後，隻覺山林處處藏著怪物，隨時隨地會竄出來，讓人心中發怵。
玉小霜走走停停，不知是不是太過於緊張，總覺得有人跟著她。
她努力讓自己顫抖的心冷靜下來，人對黑暗、對未知、對鬼怪自然會心生恐懼，可她現在是身懷武藝的密探，曆過生死、驗過屍體、對付過敵人，自己都是一縷魂魄，在這樣一座山中探秘，她有什麽好怕的？
遇人打得了跑得過，遇鬼還能套套近乎，所以，或許，她隻是單純的怕黑。黑暗能包含吞噬的東西太多，甚至差點讓她失去了作為密探的膽量。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恢複了往的銳利，同時也感覺到，確實有人跟著，她吸了兩口寒風，閃身藏在一棵樹後。
有個黑影落在她剛剛站過的地方，四下張望，似乎在找什麽，玉小霜乘其不備，攻了過去，對方接招，十招之內，玉小霜將其生擒。
細細窄窄的月，白光淡淡，卻也看清了那人的麵容，竟然是沐淼，玉小霜鬆了手，詫異問道：“你怎麽來了？”
沐淼有些惆悵，原來那日玉小霜手下留了情，一旦動起真格來，自己在她手上走不過十招，這樣的自己真的能獨自闖蕩江湖嗎？江湖夢又離自己遠了。
他歎了口氣道：“我是有些在意昨晚的那群妖怪，想再過來看看，你呢？我看到你大半夜的跑出來，不放心，便跟著，哪知道你也是到這山裏來，卻慢慢騰騰的原地繞圈子，你可真有閑心。”
沐淼對昨夜的事有些放不下，晚上便壯著膽子再來瞧瞧，飛刀心情不佳呆了一整天，他隻好單獨行動，想著如果探出什麽蛛絲馬跡來，還能在玉小霜和南宮玨麵前顯擺顯擺。
玉小霜舒了一口氣道：“我也是為了昨夜之事而來，雖說不能輕易招惹，總該知道對方到底要做什麽，才好防範。”
沐淼點了點頭，他也是如此想，他看了看四周道：“昨夜差不多也是這個時辰，今夜別說怪物了，連鬼火都沒有。”
玉小霜暗暗思忖著，若這怪物隻有初五才有的話……
她道：“我們再等上半個時辰，若還是沒有收獲，便回去。”
沐淼應下，兩人隱在一棵大樹上，方便觀察。
冷風呼嘯，兩個人都有些凍僵了，氣氛有些凝滯，沐淼低聲問道：“剛進山那會兒，你是不是害怕了？”
玉小霜老老實實點頭。
沐淼沒想到她這麽幹脆就承認了，便笑道：“沒想到你也有怕的，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玉小霜坦然一笑：“我是人，當然會害怕，不過害怕分兩種，一種是純粹的害怕恐懼某些事物，這種可以慢慢改變克服，另一種是感情的羈絆。但凡是人，付出了情感，無論親情友情，對方都會成為自己的軟肋，若不能保護自己的軟肋，那便絕對不要讓人知道察覺。我這是第一種害怕，我已經克服了。”
說著，玉小霜便想到了南宮一家和景凰，自己與他們雖是彼此的軟肋，也互為對方的盔甲，可以背貼背，共同抵禦外界的暴雨風霜。
沐淼看著玉小霜在月色下清秀綽約的身影，瑩潤的小臉籠罩著淡淡的光暈，不禁想著：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為你的軟肋，而我，一定要保護你！
樹葉簌簌，山風嗚咽，他們等了半個多時辰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便往回行去。
沐淼又問道：“你明日還會再來嗎？”
玉小霜看了他一眼，自己的表現如此明顯嗎？怎麽誰都察覺得到？
玉小霜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沐淼便道：“有需要的時候，叫上我。”
“嗯。”不管他是察覺了還是單純的關心，他的不多問，讓玉小霜稍稍心安。
二人回到族學，悄無聲息進入各自的院中，南宮玨已經睡下了，玲瓏一個勁兒地誇十四爺乖巧懂事。
玉小霜笑著看過了南宮玨，才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