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幼時玩伴
山上的日子著實過得悠閑緩慢，京中似乎也是風平浪靜，玉小霜為啥知道，因為皇上、父兄、景凰都以各種方式跟她取得了聯係，連孔方樓都跟她搭上了線兒。
銀樓主說，安排好的密探已經潛伏在景凰身邊，隻是之前襲擊假扮景凰的顏四娘依然下落不明，沒個結果的事讓她心裏總有個疙瘩。
任務的事，銀樓主並未過問，儼然是全心全意相信她的樣子，她自己也知急不來，隻是在等。
十月初，銀杏葉兒金黃搖曳，撲了滿地，一層又一層，孩童們跑過，劍鋒略過，葉兒飛旋舞動。
玉小霜從初一開始，每晚去鶴雲山夜探，一直無果，直到初五夜，她看到有點點火光，沒入山林深處，待她再追上去，已經消失無蹤，隻剩山石峭壁，冷風嗚咽。
她次日夜再來，依然隻有山風呼嘯，連續守了幾日，還是如此。
隻有初五那日才有火光，是巧合還是必然？暫且未知。
玉小霜每晚要給小十四叔說故事哄睡，他睡了，她才能偷偷出來，許是出來晚了，錯過了，下個月得想法子早些出來才行。
次日，她又去了鎮子探聽，那失蹤的人依然沒有音訊，百姓隻推測是被野獸襲擊啃食，久了，也就不在意了。
玉小霜暫時沒什麽頭緒，隻能繼續等待。
院子裏的花一簇謝了，一簇又開，和著微風散著細密的香，慢慢悠悠地彌漫過一間又一間屋子。
南宮玨一路蹦跳著，穿過花叢，越過小溪，無聲無息地踏進書閣，見玉小霜倚在書架上，一瞬不瞬地看著一本稍厚的書，陽光正好落下來，顯得她格外嫻靜自在。
南宮玨做著鬼臉蹦過去嚇她，誰知玉小霜麵不改色地繼續看書，並沒受到驚擾，南宮玨懊惱地坐在一旁：“是我腳步聲太大了嗎……”
玉小霜抬眼：“有花香由遠及近，我知道有人來了，並沒有聽到聲音。”
南宮玨聞聞衣袖，這才展顏，旋即又跳起來，壓低聲音叫道：“哎呀，差點忘了，我六哥回來了！”
南宮玨的六哥，玉小霜的六叔，南宮源，性情孤僻古怪，喜毒擅毒，每次外出不是采集毒蟲毒草製毒，就是拜訪同道中人，霽月當初學毒，便是師承他門下。
玉小霜隨南宮玨來到南宮源住的地方，前院勉強能待客見人，後院據說種滿了毒花毒草，盤踞著各種各樣毒蟲毒怪，除了研毒喜毒學毒的人，族學裏大多人都不敢進去，謂之毒居。
南宮源似乎在爭分奪秒地整理卷宗，對戰戰兢兢前來問安的孩子們，基本上都是“嗯”一聲，揮手打發。
孩子們如蒙大赦，都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兒，平時練輕功都沒這麽快。
在南宮源身旁協助的男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麵色略略有些尷尬，卻不是仆從的打扮。
別看南宮玨平時囂張，這會乖得跟小奶貓似的，離南宮源八丈遠，做出準備逃跑的姿態，好像南宮源身上隨時會竄出毒蟲一樣。
二人規規矩矩地問了安，等著南宮源“嗯”一聲好離開，可那整理東西的兩個人都停下了，一個麵無表情，一個驚訝欣喜。
麵無表情的南宮源問道：“月兒呢？”
玉小霜趕緊大概解釋了一下霽月受傷休養的情況，自然是避開了假扮皇帝的情節。
南宮源越聽臉越黑，最後幹脆大“哼”一聲，拂袖離開。
尷尬，寂靜——
玉小霜心想，霽月很討師傅們喜愛呀，樓老太醫和六叔都挺疼她呢。
南宮玨拉了拉玉小霜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請示南宮玨：“六叔被我氣走了，我要不要去追？”
南宮玨翻了個大白眼，拉著玉小霜往外走：“有什麽好追的，反正露過臉，問過安了，我六哥神采奕奕，身手矯捷，我們完成任務可以走了。”
玉小霜好笑，原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怕毒蟲啊，不過想想他說的也對，六叔看起來好著呢。
至於生氣了……那自己追上去，他看到自己會更生氣，所以自己還是不在這周圍晃悠比較好……其實玉小霜自己也怕毒蟲毒草什麽的……
“那我送送你們吧。”那個被無視的，露出驚訝欣喜表情的人追了上來。
玉小霜不置可否，南宮玨隻要盡快離開，趕緊離開，離開了什麽都好說。有人送更好，萬一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冒出來，就把他推出去，嗯，好主意，小爺真是太聰明了！
那人並不知道在南宮玨心裏，他已經淪為了肉盾，他跟著他們走出前廳，便快步走到他們前麵，問道：“鈺霜妹妹，你不記得我了？”
南宮鈺霜記不記得不知道，反正玉小霜是沒想起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臉盲，忘了。”
那人噎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沐淼，沐淼，我是沐淼！”
沐淼啊……名字像是開啟記憶的鑰匙，追溯童年往事……
那天的陽光暖融融的，染黃了葉子，飄落下來，劃過一個肉嘟嘟的小臉，小臉上有些無奈有些苦惱：“鈺霜妹妹，我叫沐淼，不是大洪水……”
南宮鈺霜很是不以為然：“第一，我才不是你的妹妹！第二，沐淼，沐有三點水，淼有三堆水，這麽多水在一起，不就是山洪暴發了嘛！”
“哎，這，這，這，這還不得怪我爹，不不不，得怪那算命先生。”
於是，沐淼小朋友開始了說書模式：“想當年，我大哥剛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禦醫開的藥都按時按量的服了，還是不見好，我爹娘那個急的呀。
後來請了個算命的一看，便說我大哥命格尚佳，但五行缺金，所以才會多災多難，我爹趕緊給大哥改了個名字，叫沐鑫。沒成想，我大哥病還真好了，而且自此好幾年也沒再生過什麽病，什麽都順順利利的，你說邪門不邪門？
呐，還有更邪門的呢，繼我大哥之後，我爹幾個妾室相繼給咱們家添丁，可是沒多久都意外夭折了。我爹趕緊又請那算命的上門，算命的掐指一算，說了兩點，第一，咱們家風水宜嫡不宜庶，庶子成活率低，第二，嫡子名字得是單字，此字還得仿照嫡長子是三個相同的字。
這麽胡說八道的話，我爹也信了，於是我爹把幾個妾室都送走了，我家在沐鑫大哥之後，又有了二哥沐焱，三哥沐森，我姐也沒逃過叫沐垚的命運，所以我就叫沐淼啦，我爹很淡定的，他說如果我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就叫沐晶來著……”
南宮鈺霜麵無表情：“所以，你還是大洪水！”
“我叫沐淼，不是大洪水，哎，這都怪那算命的，我跟你說啊……”沐淼小朋友開啟了循環模式，複讀三遍之後，被南宮鈺霜直接打暈。
可是沐淼就是愛找南宮鈺霜玩兒，大概是因為隻有她有耐心聽他囉嗦吧，嗯，至少聽了三遍才打暈他的，已經非常有耐心了……
沐淼的母親與南宮夫人出嫁前是閨閣密友，他父親是三品武將，也是位將軍，與南宮將軍是同袍，因此童年時期的沐淼，與年紀相仿的南宮鈺霜有不少來往。
隻是後來二人各自修習，鈺霜要去隱門，便斷了聯係，不想在這裏又相遇了，隻是那個願意聽你絮叨的粉衣少女，不在了……
玉小霜有些惋惜地輕歎，下意識呢喃：“大洪水啊……”
沐淼耳朵靈，一下子聽個清楚，高興道：“對對對，就是大洪水……不對不對，沐淼，是沐淼，我跟你說的你都忘了，那我再說一遍好了……”
又要說啊，玉小霜準備阻止來著，轉念一想，算了，就替南宮鈺霜再聽一遍好了。
“哇！”南宮玨突如其來的驚叫聲打斷沐淼，玉小霜看到一條黑蛇徐徐遊弋過來，吐著信子，試探著靠近，三角腦袋，毒腺毒牙，都在釋放著“有毒”的信號。
玉小霜一手將南宮玨護在身後，一手摸出銀針，隻待那黑蛇一動，便毫不留情，黑蛇漸近，她心跳如鼓。
劍拔弩張之時，沐淼擺擺手，示意他們別動，自己擋在他們前麵。
南宮玨緊緊攥著玉小霜的衣袖，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動不敢動，玉小霜雖蓄勢待發，但也聽了沐淼的話，沒有輕舉妄動。
沐淼蹙了蹙眉，努力放鬆下來，周圍隻有風吹過草的窣窣聲，沒一會，黑蛇上身不再直立，也不看他們，兀自蜿蜒而去了。
好一會，靜止佇立的三人才記起呼吸，不約而同地快步出了院子，沐淼擠出一絲笑：“知道嗎？那可是南宮六叔這兒毒性排第二的黑鬼，別說被咬上一口，哪怕被它的毒液濺到一點點，基本就廢了。
但是遇到蛇不要驚慌尖叫，不能保證一擊斃命的情況下，也別輕易出手。南宮六叔這裏的蛇都經過了訓練，若非受到驚嚇，一般都不會主動出擊，讓出路來，它自己會走。”
看對麵二人似懂非懂驚魂未定地點頭，沐淼自信心有些膨脹，對南宮玨道：“所以啊，如果你沒有驚叫，黑鬼溜達完了，就會自己回去了呢，小不點兒。”
南宮玨怯怯地問：“那蛇啊什麽的還會跑出院子嗎？”
沐淼道：“不會，院子四周有南宮六叔布下的蟲粉，院外的毒物自己進不來，院內的，也溜不出去。”
南宮玨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出了院門，離得遠了，南宮玨頭一昂，小辮子一甩，囂張模式全方位開啟：“小子，你說誰是小不點兒？！”
沐淼扯了扯南宮玨的小辮子笑道：“這是誰家的孩子，挺張狂呀？”
玉小霜捂臉，南宮玨最寶貝他的小辮子了，這下梁子結的深了。
可不，打起來了，沐淼還邊打邊調戲，南宮玨小臉通紅，快氣炸了。
沐淼笑著退出戰圈：“不打了不打了，你贏了你贏了。”
得，這下徹底把南宮玨惹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