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考驗
隆緒緩步進門,讓宗訓坐在自己身邊,講述著一個多月捺缽的有趣事件,宗訓不時眨著眼睛,認真的聆聽。
隆緒時時瞟向一身墨綠錦繡長裙的愛人,充滿愛戀,輕笑道:“皇後再惹事的你看著辦就好。”
“陛下….”菩薩哥對丈夫的“放權”有些意外,“真的不要緊嗎?”
“我放心,你就別顧慮了,不要在意皇後了,不值得。”隆緒邊說著,邊幫宗訓整理著皺起來的衣帶。
宗訓看著開心的父皇問道:“您說過送兒臣雞冠壺的。”
“父皇還差點忘記了。自己去庫裏挑一個吧,以後你任官少不了它。”隆緒一臉笑意的說。
“佛寶奴好好珍惜,你父皇下賜機會難得,雞冠壺是很重要的物什,在我們國家,上至你皇祖母和父皇,下到平頭百姓都要用它盛水喝呢,上回你父皇去捺缽前你提起,父皇可是高興壞了。”一直站立一旁的熏上身穿著粉紅色上衣,衣帶舒展,袖口略窄,下身同色長裙,儀態略顯拘謹,對愛子叮嚀道。
“是,母親,兒記住了。”宗訓恭敬一禮。
看著兒子健康成長,隆緒欣喜萬分,皇太後疼愛孫子,有心留在身邊,兩人均無意太早授以宗訓實職。
“貴妃娘娘,兒臣可以經常到您這來嗎?”宗訓笑著問。
菩薩哥溫柔一笑,“佛寶奴,窈窕殿的門為你開著,隨時都可以過來,不需要事先通稟。”
“那您有了我的弟弟以後也可以嗎?”宗訓繼續小聲問道。
菩薩哥霎時臉泛紅霞,“你這孩子…..”
“母親說您遲早會生下皇太子。”宗訓一臉無辜的看著菩薩哥。
“還要再等幾年吧,我現在還小呢,你娘生你的時候都快二十歲了。”
“不急,我有耐心等,皇太子一定是你的兒子。”隆緒並不在孩子麵前避諱他的偏愛,立即接口道,邊端著精巧的玉杯品著新擠的牛奶。
此話一出,熏接口打趣道:“姐姐,我和佛寶奴就耐心的等好消息。”三人一起笑了起來。
皇太後端坐在寢宮賢慈殿,爐火燒得很旺,整個內間暖意融融,皇太後隨手解下了黑色的絲絹頭巾,在一堆精巧的銀簪中挑出造型別致的一款,小心的插在發間,鏡中的婦人不再青春靚麗,卻散發著難以抗拒的成熟魅力,粉黛胭脂,細心裝扮,她喜歡這個過程,這是屬於女人的享受,輕鬆中帶來興奮和新鮮感。
仔細的端詳過後,蕭綽輕輕合上妝奩盒,露出滿足的微笑,緩緩起身,一身悅目的絳紅色錦裙,針腳細膩,衣帶合身,衣領一貫的左衽,以示和中原宋朝的區別。
“雪兒,停下不要說了,皇後的事情就交給菩薩哥處理,陛下肯定也是這個意思,以後你也不要再在我麵前說皇後的情況,有必要的時候,菩薩哥一定會來稟告的。”蕭綽沉聲吩咐,顯得成竹在胸。
“是,太後陛下。”
“皇太後陛下真是用心良苦。”韓德讓一身華麗冬裘,掀開厚實的門簾,跨進了門。
“楚王殿下說笑了,菩薩哥要是這都處理不好,將來也就沒資格統帥六宮,輔佐朝綱。”蕭綽瀟灑的撐開裙擺,七分嚴肅,三分希冀。
“原來皇太後您是要借機考驗小妮子,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韓德讓心中恍然,笑言道。
“楚王不怕她過不了關?”蕭綽語帶三分俏皮神色。
“過與不過乃是命也,後位之重,非常人可任之,微臣想與皇太後陛下共同檢驗我們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韓德讓邊說著已經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書案上的鮮奶喝了個精光,一臉愜意。
“看起來,今年牧民的生活不錯,上貢的鮮奶比往年都好,我也很喜歡。”
兩人相視一笑,心底蕩漾著深深欣慰。
正旦就在後天,宮裏的各司徹夜忙碌準備著新年慶典,內庫在進行仔細清點,按慣例向各嬪妃送去新的器用。
次日午後寒風暫歇,菩薩哥細心的穿完最後一針,一副嶄新的荷花圖呈現在眼前,小心的掛在預留出來的空位上,一身暖和的淺藍色裘衣,外罩深藍色鬥篷,正想去往禦花園散步,宗訓突然衝了進來,哭著撲到他懷裏。
菩薩哥吃了一驚,忙拉著他坐到椅子,命宮女送上茶點,溫言安慰一翻,正欲開口問個究竟,熏未罩著鬥篷就急匆匆跑了進來,菩薩哥忙喊道:“快把暖手爐拿來。”
“佛寶奴你就聽娘的話,現在貴妃娘娘也不能把皇後千歲如何,如有妄動使後宮的矛盾升級,你皇祖母和父皇會很難處理。”熏有些氣憤,夾雜著更多無奈的勸導著兒子。
“尚衣,我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既然已經來我這裏,我希望你毫無保留,這是你對我必須要有的尊重。”菩薩哥坐到書案正位上,正色道。
熏心中頓時感到震驚,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抬眼望去,坐於上位的女子透著一股非常非常溫和的氣質,但眉宇間流露著難以忽視的威嚴,讓人有一絲緊張之感。
“臣妾稟告貴妃娘娘,今日上午抵應司送來新的器用,前日陛下說允許宗訓自己去挑新的雞冠壺,昨天佛寶奴去挑了,臣妾想省些事,就叫抵應司今天一並送來,隻是沒想到,東西剛送來,皇後殿的宮女就來到臣妾的寢宮翠草殿,索要了宗訓的雞冠壺。”熏小心措辭,稟告前情。
“你輕易的讓她們把陛下賜給宗訓的雞冠壺給皇後拿去了?”菩薩哥一臉疑惑的問道。
“臣妾如實告知了皇後殿前情,但對方未予理會,堅持要拿走雞冠壺,臣妾不想驚擾陛下就答應了,不想佛寶奴這孩子不懂事,偏咽不下這口氣。”熏輕聲回話。
菩薩哥托腮沉思片刻,走到宗訓身邊,蹲下說:“相信我,佛寶奴我會和你娘一起保護你,等好消息吧,我會幫你把雞冠壺拿回來的,先和你娘回翠草殿去吧。”
宗訓聞言大喜,深施一禮,拉著母親快步離開了。
看著佛寶奴安心的走了,菩薩哥感到欣喜和陣陣壓力,母親多年的教導,進宮後的所見所聞,讓她深深的體會到,在這偌大的宮廷裏,不是由後族女子所生的皇子公主地位的低下。皇帝若顯示對他們的寵愛,則會立即引起執掌後權,輔佐朝綱的外戚們的擔憂而徒生是非。昔日世宗皇帝冊立漢族女子甄氏為皇後,甄氏賢良多才,常對朝政頗有見地,但在孝烈皇後生下先帝之後,甄氏還是被廢位了,雖然不久,甄氏就生下了皇子隻沒,但是甄氏還是永遠失去了皇後之位。
這段無人不知的往事,使菩薩哥很明白,隻要出生後族,即使一生無寵,也會被禮讓三分,如果不是,即使你寵冠六宮,地位實則岌岌可危,今日之尚衣大氏就是如此,皇後明明早已失寵於夫君婆母,卻依然可以無視陛下口諭,要回皇子的器物。
少時,思緒收回,菩薩哥撇了眼窗外,吩咐道:“準備大禮服。”
怡晴看了菩薩哥一會兒,才答道:“是。”
片刻後,李荷錯愕的看著來人,忙行禮道:“貴妃娘娘安好。”
菩薩哥一身淺黃色大禮服,腰間掛著精致的紅色絹帕,頭上戴著金光閃閃的發飾,舉手投足間盡顯華貴氣質。
“貴妃娘娘,您來此有什麽吩咐?”李荷看著一身華美正裝的菩薩哥,心中甚是驚疑。
“李尚典不用緊張,燕哥公主在嗎?請叫她出來,我要帶她去見皇後千歲。”
李荷聽了這話,心知一定出了大事,不是自己能過問,緩緩低頭,走進內間把燕哥公主牽了出來。
燕哥一臉慌怯的站在菩薩哥麵前,想要下跪,菩薩哥彎下腰,不顧發飾搖晃的聲響,抱起了燕哥,笑道:“不要怕,我隻是要帶你去見母後。”
“母後?”燕哥喃喃的重複著,搖了搖頭,並不明白菩薩哥的意思。
同時,怡晴站在了皇太後的書案前,等待蕭綽的回答。
蕭綽放下了手中的佛經,說:“好,朕沒有意見,貴妃的意思朕準了。”
目送著怡晴遠去,韓德讓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夫人,事情的進展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快,大戲在正旦前夜上演。”韓德讓一臉深沉的低語。
“那我們就慢慢欣賞吧。看看下一幕是什麽內容,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蕭綽邊想邊說,眼神難掩期待。
皇後正坐在清鳳殿裏,雙眼目不轉睛的欣賞著造型別致,精美絕倫的純銀雞冠壺,心道:“宗訓這小子,年紀雖小,眼光倒是不賴。”
宮女來報,貴妃娘娘求見。
皇後一臉不耐煩,“不見。”
“皇後千歲,燕哥公主一起過來了,貴妃說有要事相商。”
皇後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