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納妃
蕭綽秀眉緊蹙,“讓哥,北府你要準備全麵接手,但是這個名室昉還得掛著,禮遇還要加高,一定要大事化小,否則那些貴戚們會借機把漢官全部打到。“
“是,為兄知道,放心吧。“
“母後,一點都不顧及貴戚們的態度嗎?這樣處理恐怕他們不會滿意的…..”
“前次母後對你說,朝政需要在妥協中前進,那今天母後要說妥協絕不能影響到最終目標的達成,所以有的時候必須護短和選擇性無視,這些都是手段,為達成最終目的,要因時因事因人因勢做出不同決斷,這就是為政之道。”
“陛下,臣還有一言,為了百姓福澤,君威得立,有些時候您必須要舍棄一些事情。”韓德讓緩緩補充。
“不會的,相父….”隆緒似聞他話外有音。
“陛下,昏君殺人而聖君誅心,臣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您成就聖君之道。”韓德讓語氣從容。
蕭綽深情的看了他一眼,“讓哥辛苦了。”心中暗說,他總是會在適當的時機以適當的言語替自己的教導錦上添花。
室昉端坐在府衙,侍從遞上了繼成的家信,室昉拿著信封有些犯疑,“半月前剛來過信,交代他不要常想著寫信,會影響公事的,怎麽不聽話?”
室昉緩緩拆開信件,目光過處,立時渾身顫抖不止,早朝時皇太後複雜的眼神掠過腦海,心悸陣陣,不省人事。
夜半時分,室昉終於緩緩蘇醒,看著眼前的白色紗帳,覺得自己身處茫茫白霧之中,前途未卜,餘生怎度?
“爹爹您終於醒了。”耳邊傳來驚喜的叫聲,室昉微微轉頭,看見連披風都沒解下,風塵仆仆的女兒,一臉疲憊的坐在床前。
“心兒,你怎麽來了?繼成他…..”
“爹爹放心,繼成很好,宋王爺問清楚之後就沒事了,他那邊有好媳婦照顧您不用擔心的。”室心(此名為杜撰,史書不載其名)柔聲解釋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室昉鬆了口氣。
“皇太後陛下可有旨意下達?”
“皇太後陛下派了禦醫來,說:”年關近了,您一定要保重,《實錄》還要靠您呢。您要趕快好起來。“室心輕聲細語的說。
“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爹爹。“
夜已深,韓府正廳,侍女們收拾著眾多的點心空盤,低頭忙完後各自退了下去。
四下寂靜無聲,韓德讓坐在首席,失神的看著前方。剛才他在此對侄子們進行戒諭,告誡他們不可背棄忠誠,否則韓氏家族將有滅門之禍,務必恪盡職守,靠能力獲得賞識,如有任何差池,他據對會加倍嚴懲的,此番舉動自是為避免子弟眾多的韓家有人步室種的後塵。
他無法保證室種的情況不會在韓家發生,畢竟龍生九子各不同,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突然間,屋頂上似有人在走動,韓德讓猛然拔出了佩劍,“誰?“
隨即一道紅色倩影從天而降,“讓哥,說了那麽久,警惕還是不放鬆的。“
“燕妹,就你一個人?“
“嗯。:蕭綽笑著點頭,“放心,跟緒兒說過的,今晚不會有人找小妹,來你這誰敢動邪念,除非你永遠不在了。”
“你啊又頑皮了,嗬嗬。”韓德讓三分玩笑,七分寵溺,笑容滿麵。“可惜小妹還是錯過好戲了,真的想看看你怎麽做一家之主的,小妹來的時候,他們正個個沉默不語的往外走。”
“可是為兄無法保證說的話,他們個個都聽進去了。”韓德讓淡淡地說。
“你不相信他們嗎?”蕭綽半開玩笑的問道,緩緩靠近他。
“事無絕對,人不能妄言。”韓德讓一如往常的謹慎。順勢往他懷裏靠,韓德讓笑著抱住她。
“憑你這句話,小妹永遠相信你。”
“你要答應讓哥,真的發生這種情況,讓我自行了斷,不要反駁,你很明白,韓家作為漢官的領袖不能有任何公事上的話柄,韓家必須讓貴戚沒話說,改革才能繼續,萬一有問題,擒賊先擒王才能讓他們閉嘴。”韓德讓幽幽的說著。
“讓哥…..”蕭綽熱淚盈眶,“謝謝你,你始終以最壞的打算麵對現實,一點都沒變過。”
“你也一樣,靈魂是很難改變的,隻是老大人….”
“放心,室昉一定會再次上表請辭,我們兩個繼續”唱戲“”
“好,正是此意。”
“小妹好累……..”
室種叛逃的消息引起強烈震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室昉和皇太後的身上,但兩人一個養病在床,另一個以年關和千齡節將近為由,大放各級官吏假期,不對重要事務進行裁決,似乎有意拖延。
十二月二十八日,皇帝十九歲的生日,內宮也傳來好消息,李荷懷孕了,隆緒笑得合不攏嘴,他又要做父親了。
皇後聽到奏報,臉色霎時大變,心中寒氣驟升,有意在晚宴時探探丈夫口風。
皇後盛裝大禮服,精致華麗的上衣,精雕細琢的刺繡濡裙,特地挑選的佩帶,光燦燦的首飾,銅鏡中佳人,姿容豔麗,無可挑剔。
鳳輦緩緩在皇宮的小徑間走著,向皇太後的寢殿而去,走到院子前鳳輦停了下來,一乘精致的軟轎映入眼簾,“她又來了,陛下你…….”心中雖有些不悅,想到此行的用意也就忍了下來,露出甜美笑容走到皇太後寢殿門前,請求覲見。
少時,宮女回報說“今日晚宴皇後千歲不用出席了。“
聽了這話,皇後頓時渾身寒冷,又有些氣憤,“本宮是大契丹的……”她一句話還未說完,寢殿的門緩緩打開了,“皇後千歲請您進來吧。”眼前的小女孩還未束發,一身淺藍色冬裝圖案精致,繡工高超,盈盈下拜,“皇後千歲請恕罪,上次民女太冒犯了。”童聲依舊悅耳,言語間更多了一份謹慎,表現出良好的家教和逐漸成熟的個性。
皇後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走了進來。
韓德讓從皇太後右邊的位子上站了起來,躬身道:“皇後千歲金安。”
皇太後的臉色些許不悅,“太後姑姑不要這樣嘛,上回是侄女不懂事,今天特地道歉的。”菩薩哥賴在皇太後的腿上撒嬌道。
蕭綽笑了起來,“才一年多不見,小嘴甜得像蜜。坐下吧。”
皇後掃視四周,並沒有見到清兒。
“菩薩哥,以後逢節慶哥哥會派人去接你的,不用麻煩你娘送,不過母後找她聊天的時候,你也要跟著來哦。”;隆緒溫柔的對菩薩哥說。
“是,陛下哥哥。”菩薩哥朗聲回答。
“啟稟皇太後陛下,尚衣大氏攜子求見。”
“傳”隆緒馬上代替母親回答,“另外傳旨,李尚服不用來請安了,叫她好好安胎。”
“是,陛下。”宮女退了出去。
皇後見如此說,心中歎氣,強裝笑臉。
不一會兒,薰抱著一歲多的皇子盈盈下拜,宮女忙扶了起來,菩薩哥見到她喜笑顏開“姐姐好。”
“你也在啊,小姐。”薰俏皮的一笑。
“陛下哥哥,讓我抱抱皇子吧。”
薰將孩子遞了過來,菩薩哥嬌小的身軀將孩子抱在懷中卻是非常平穩,她似乎有一種錯覺,她是為孩子而生的。
皇子在她的懷裏綻開了笑容,薰微笑著看著兒子被她逗笑,心底流過奇特的感覺,麵前的小女孩她的未來會如何呢?
她將孩子送回到薰的手上,兩人開心的對視。皇後沉默的看著,薰禮節性的行禮在皇後眼中並不代表尊敬。
少時,皇帝笑著下令開席,有意讓菩薩哥坐在身邊,開心的和她說著各種故事,皇後有一種立刻起身離開的衝動,她不明白一個小女孩為什麽對皇帝有著如此大的吸引力,她是美人坯子,但是現在卻完全沒有成熟…..
晚宴在舞女曼妙的舞姿陪伴下繼續著,年幼的皇子需要睡覺,薰先告退了,菩薩哥時不時揉著眼睛,韓德讓見此將她抱在懷裏,“好了,別黏著陛下哥哥了,舅舅陪你去暖閣吧。”
“嗯。”小女孩迷迷糊糊的答應著,韓德讓微微向兩人示意,抱著小女孩離開了寢殿。
“母後,兒臣有些累了….”皇後笑著說道。
“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讓舞女們退下,“總禦,去告訴尚寢馬氏,今晚到她那去。”
宮娥總管白溪應聲而去,皇後的臉色有些難看,“陛下……“
“皇兒,去吧。“皇太後淡淡地說,”皇後也早點歇著吧。“
“兒臣告退。“皇後無奈的退了出來,“在皇太後的心中我已經一文不值。”不由悲從中來。
抬頭望著漫天繁星,麵容教好的少女站在身邊替他整理衣襟,她十六七歲年紀,甚是水靈,她是馬得臣的孫女,在祖父不幸故去後,皇帝一道恩旨將她召入宮中。
“陛下,在想什麽呢?”馬氏一身淺藍色單衣,輕輕問道。
隆緒搖著頭說,“沒什麽。”嘴角卻是掩不住笑意。
馬氏見皇帝不肯透露也隻好壓下好奇心,不再追問。
隆緒的腦子裏不停回放著四年前和她初次見麵的那一幕,小小的身軀幫自己扣著搭扣,那是善良的天性,那一天她記住了那靈巧而清澈的雙眸和她甜美的笑容,四年來的每一次見麵她都給他帶來驚喜,越來越美妙的琴聲,越來越懂事的言語,越來越迷人的微笑,他就這樣看著她一點一滴成長,感到無限欣喜,突然有一種異樣的萌動在心中滋長,“她是上天賜予自己的禮物。”
正月裏,全國上下一片歡騰,人們都在慶賀著吉祥的節日,室昉的家裏卻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躺在床上,室昉長籲短歎,痛苦的看著房梁,作為父親,他真的很失敗,由於將大量的精力傾注於複雜難測的公務而對兒子缺少關注,隻認為他個性有些魯莽而已,做夢也不曾想到他居然做出叛逆之事,讓他心痛至極並身處巨大漩渦之中,整個家族麵臨未知的將來,現在他能做的隻有懇求皇太後和皇帝能給他和他的家族留下一條生路吧。
強撐著坐在桌前,和淚寫下又一份辭表,他是契丹最早受到賞識的漢官之*,多年宦海沉浮,功業早就看淡了許多,可總希望能夠全身而退,留得身後清白名聲,但如今這隻能是奢望了,無論皇太後陛下態度如何,在契丹重臣的心中,他教出了叛逆,名聲盡碎了。
韓府的廳堂內,眾人歡聚一堂,韓德讓顯得興致很高,向母親請安後,頻頻向家人們勸酒,大家見他心情不錯,似乎不久前的擔憂已經消散了,興致更是高漲。數杯下肚,韓德讓有些醉了,手中的酒杯還在繼續斟滿,“伯父,不要再喝了。”輕聲的勸告傳入耳中,韓德讓動了下椅子,“貞兒,是你啊。”麵前站著一位翩翩少年,年及弱冠,風姿俊秀。
“伯父您從來不喝得那麽急啊?有什麽心事吧,以前過節從未見您這樣啊。”少年關心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