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封賞
“是的,娘。二哥是心很大的人,卻很少有為自己想,母親放心吧,得遇明主是韓家無上的榮幸,為明主而獻身是我們一直所期待的,所以娘就放下您的擔心,讓二哥放手去做吧,至於其他,我們就遵從佛祖的指示吧。“
“是讓兒請你來對娘說這些的吧?“
“是女兒自己來的,因為女兒是兄弟姐妹中和二哥相處最久的,所以女兒認為我可以替二哥解答您的疑慮。“
“說得對,娘想的太多了。“陳國夫人釋然的微笑。
晚間,隆裕恭敬的從韓德讓的家中退了出來,“裕兒請慢走。“
“謝相父。“隆裕微笑著回答。
自從那天之後,隆裕遵從皇兄的聖諭,亦順從自己的內心,每日朝夕問安韓德讓,關照起居。
清晨,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上京最高的山坡上,觀賞著日出。
他三十歲左右,身穿著黑色布衣,其貌不揚,眉宇間卻隱隱透著與眾不同的沉穩氣質。
“張公子,原來您在這裏,讓小人好找。“一位仆從打扮的男子氣喘籲籲爬上山坡,”時間不早了,公子,您該準備進宮了。“
“是啊,時間不早了。“張錦虛喃喃自語,”讓臣民愛戴如女神的皇太後究竟是怎樣的女人呢?“
正殿上,眾臣各安其位,戶部尚書邢抱樸出列奏道:“啟稟皇太後陛下,聖上,張錦虛進士已經在殿外候旨。“
“傳、”
內侍一身宣召,張錦虛大步流星跨入正殿,“臣大契丹國貢科首位進士張錦虛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後陛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張錦虛躬行大禮。
“張進士快快請起。”隆緒高聲喊道,“賜坐。”
“臣謝陛下。”張錦虛緩緩起身,坐到了內侍搬來的椅子上。
“張進士,朕有一言垂詢,請你直言相告。”
“是,皇太後陛下。”張錦虛微微抬頭,望了眼蕭綽的臉,“真是個絕色佳人,比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怪不得人稱”細娘“啊。”
“據朕所知,今年朝廷雖頒布了聖旨,卻應試者寥寥,張進士認為是什麽原因呢?”
“皇太後陛下,恕臣鬥膽,乃是因為朝廷誠心不夠之故。”張錦虛緩緩言道,吐字清晰,聲音洪亮。正殿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嗬嗬”蕭綽笑了起來,“膽子是不小啊。”蕭綽和顏悅色,“具體說說看,你一定要說服陛下和朕,否則…..”笑容掛在臉上,聲音卻霎時變得冷峻。
“好強大的氣勢,真不愧是皇太後。“張錦虛心中不勝欽佩。
“回稟皇太後陛下,依臣之愚見,今年下達的聖旨中曾明確,今次開科隻可一人及第,這等同於在士子的心中潑下一盆冷水,告訴他們說朝廷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張錦虛神情平靜的說。
“那你為什麽應試呢?”
“因為臣相信,皇太後陛下是善於納諫之人,如若不然,燕雲之地焉有今日之歸順呢。臣願為第一人,替皇太後陛下和聖上消除士子們心中的疑慮,開創更好的未來。”
“說得好,你過關了。”蕭綽高聲道,“任命你為翰林學士,知製誥,兼南樞密院通事。”
“臣謝太後。”張錦虛下拜道。
“再賜禦食三席。”皇帝高聲補充道,蕭綽投去讚許的目光。
張錦虛滿麵春風的謝恩退下了,眾臣發自內心的頌揚皇太後和皇帝的英明決定。
當天,皇太後隨即下旨,自是年始在上京皇都以外地區興建太學,書院等場所,吸收漢族士子入學,並自次年開始,貢科及第人數不再設限,詔命一出,燕雲之地,歡聲雷動。
九月末,蕭綽向朝臣頒布了南征攻宋的命令,各軍衙又開始忙碌起來,全國進入戰備狀態。
駕幸南京府的前夜,尚侍大氏的寢宮內,薰挺著五個月的肚子,幫隆緒整理著龍袍,清秀的麵容帶著一絲離別的傷感,“陛下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迎接我們的孩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隆緒撫摸著她的麵頰,“不許哭,對皇兒不好。放心吧,朕一定會凱旋的,送給皇兒一份大禮。”
“一言為定。”
“君無戲言。”
皇後抬頭望著清冷的月光,皇帝並未前來告別,她知道,沒有懷孕和那次無可挽回的錯誤,她注定得不到夫君的心,她現在隻能祈求太陽神能給她一個兒子,讓她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秋色漸濃,深秋時節,南京城外,大隊人馬集結,皇太後一身華麗朝服,站於高台之上,皇帝身披盔甲,立於側,皇太後威嚴的目光掃視著整齊而密集的方陣,“各位愛卿,皇帝陛下有意南伐,揚我大契丹之國威,望謹遵皇帝陛下之聖諭,朕在南京城等待捷報。”
高呼“萬歲”之聲,整齊劃*,震耳欲聾,隆緒雙目炯炯有神,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身體裏流淌著。
整齊的隊列浩浩蕩蕩向涿州出發了,陣中,蕭排亞蕭恒德兩兄弟意氣風發,臨行時,伯父再三叮囑,一定要身先士卒,立下軍功,唯有如此,家族的政治地位才可保全,皇後的中宮之位才不會因為嬪妃生子而動搖。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策馬繼續前行。
正中央的黃色頂蓋,隆緒正興奮的揚起馬鞭,戰馬加速前行著,右側的韓德讓騎在愛騎之上,微笑著觀察著隆緒的每一個細節,欣慰和擔憂並存,現年十八歲的皇帝和初登大寶時相比有著長足的進步,對軍政事務的了解程度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年輕氣盛而少沉穩,處事往往不夠周全,有時的建議會有所偏頗。韓德讓很明白,此次蕭綽特意沒有隨軍就是為了讓隆緒積累直接指揮將領的經驗,使皇帝對戰鬥有著更直觀的了解。
在這樣的初衷之下,他的擔子就非常之重,他要在確保戰事順利推進,取得勝利的前提下,有意引導皇帝建立對前線指揮的獨立思考,為皇帝的政治軍事能力打下良好基礎。
“緒兒,相父和你一起努力吧,相父相信你不會讓母親失望的,一定會樹立君主的威望。”韓德讓堅定的想。
入夜,所有的士兵在涿州城內安營紮寨,隆緒發布了大軍四麵進攻宋國邊城的命令。
次日拂曉,遼軍將宋國的邊境小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城內守將調集人馬準備頑強抵抗,隆緒特地命令士卒向城內投射勸降的書信,但是對方毫無響應,隆緒遂下令攻城,大約一個多時辰後,城破,城內百姓紛紛投降。
隆緒眼見如此順利。心情很是亢奮,親自乘車到城內巡視,安撫百姓,城樓上,蕭恒德正專注的清理著戰利品,猛然間,耳邊“嗖嗖”響聲連連,心中暗叫:“糟糕”急忙跳開,卻已是躲閃不及,右手和小腿分別中箭,鑽心般的疼痛使他無法站立,逐漸失去意識。
傍晚時分,蕭恒德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輛華麗的奚車中,“將軍您醒了。真的太好了。”軍醫低聲說道。
“我現在在哪?”蕭恒德忍著傷口的疼痛,無力的問道。
“將軍,您正在返回涿州大營的途中。”
“那這車是….”
“這是陛下的禦車。陛下念及您為國負傷,特許恩賜。”
“是嗎?”蕭恒德心間陣陣暖流流過。
另一邊,皇帝率領大隊人馬向沙堆驛開進,於數日後,抵達了沙堆驛外五十裏處安營。
隆緒坐在軍帳裏,看著耶律斜軫和蕭排亞兩人之前追擊宋軍的捷報,臉上流露出暢快的笑容。“如果今天讓大軍休整,明天下令攻取沙堆驛,對方的守軍雖然數量不少,但缺乏策應,花一點時間攻克應該沒問題吧?”隆緒心裏想著,順口小聲說了出來,一直站在身邊的韓德讓甲胄齊備,躬身說道:“陛下言之有理,那麽現在應該去看一下地形,好確定具體進攻路線吧?”
隆緒想了一會兒,點點頭,“相父所言極是,我們現在出發吧。”
兩人帶著十餘名護衛快步走出軍帳,爬上左側的山坡眺望,隻見宋軍的堡壘中炊煙嫋嫋,“看上去他們很正常,一點也不緊張。”隆緒小聲嘀咕。
韓德讓掃視四周,見沙堆驛四周被山坡環繞,非常適合小股部隊隱蔽,“如果晚上…..”思路一轉,“陛下,晚間的大營護衛一定要萬分小心才是。”韓德讓在隆緒耳邊輕語道。
隆緒麵露驚疑之色,“相父怎麽突然說這個…..”困惑不已的看著韓德讓,韓德讓卻已看向了四周的山坡,隆緒下意識的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將四周掃視了遍,隱隱覺得觸動某個點,“晚間,山坡,守備,大營…..”隆緒不由低下了頭,護衛們麵麵相覷,驚疑不定,正欲出聲,韓德讓右手一抬,示意他們噤聲,護衛無奈,隻得從命。
大約三刻後,隆緒緩緩抬頭,直視韓德讓的雙眼,韓德讓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臣去傳令。”
“號令三軍,明日午後開始進攻,您所統領的禁衛軍今夜務必全數護衛王帳,”隆緒表情嚴肅的說道。
“臣遵旨。”韓德讓恭敬的回答,心中不勝歡欣,“陛下您破解了敵人的想法,真的很出色,將來一定會更出眾的。”
夜,衛兵們舉著火把在大營四周巡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已看不到一絲自然的光亮。
隆緒安靜的坐在王帳中,直視前方,臉色略有些蒼白,“放鬆一點,緒兒,已經全都安排好了,按照您原來的想法去做就好,人人都會有第一次的,隻是您的第一次會與眾不同。“韓德讓站在身邊,輕輕握住皇帝的手,柔聲寬慰道。
對於這個在旁人看來有些出格的動作,隆緒微笑著接受了,早在還是皇太子的時候,韓德讓就習慣用這種溫和的動作緩解他的緊張情緒,紓解他的疲憊。
大營門外,鬧聲大作,兩人對視一眼,韓德讓鬆開了手,箭步離開王帳,飛身上馬。
隆緒急速離座,抽出佩劍,密切關注者帳外動靜,耳邊不斷傳來兵器碰撞的響聲,士兵們的喊聲,使他心潮蕩漾,他強行推開在帳內保護的士兵,翻身跨上禦馬,策馬而出,護衛們緊隨其後。
大營外十裏處,禁衛軍正和敵對戰,宋軍本人數不多,猛烈攻勢下節節敗退,隆緒策馬而來,盯緊宋軍的主將,拿過護衛手中的弓,輕拉弓弦,利箭“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宋軍主將一聲淒厲的慘叫,應聲落馬,宋軍的士卒見此情景,四處潰散奔逃,襲營計劃徹底告破。
眾人歡呼陣陣,隆緒大喊一聲,“朕成功了。”笑聲連連。
“臣恭喜陛下,您可以向皇太後陛下再次報捷了。”
“等會兒吧,等攻下沙堆提再說。朕不喜歡誇耀。”韓德讓的進言反而讓隆緒從勝利的喜悅中清醒了過來,這次隻是在擊破一個陰謀,完全是應該的,不值得多麽高興。
第二天,遼軍對沙堆驛進行了總攻,很快城破,俘虜了大批宋軍士兵,皇帝遂下旨將所有投降的士兵單獨整編,號為歸聖軍,但有些俘虜罵罵咧咧,不願歸順。皇太後特命的行軍參謀馬得臣,眼見如此情景,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