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兄弟
“今天是媳婦的好日子,你卻想要害死她!“韓老夫人肝火上衝。
韓德讓聞言頓時臉色慘白,“難道…..”他顧不得母親臉色直接衝進了妻子的房間。隻見李氏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父親正小心診脈,旁邊的桌上錦盒開著,剩下部分未吃完的糕點。小妹侍立在側。
“父親,她現在怎麽樣?是什麽問題?”韓德讓用盡全力讓自己的氣息平穩。
“你這小子夠聰明,她的病是你診的,這些點心吃下去,身體好的人一點事沒有,可是有病的,元氣虛弱者,會造成血氣失調,內火虛望,這是醫道的基本,你會不知道!”韓匡嗣怒目圓睜。
“父親,請您息怒。您確定那盒點心身體不適者絕對不能服用嗎?”
“你還狡辯!”
“請您息怒,請您一定要治好她。”韓德讓站了起來,“其他的,兒回來再解釋。”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二哥,現在都二更了,你去哪裏啊?”清兒喊道。韓德讓已經走遠。
韓匡嗣無奈的靠在椅子上,“我會盡力用藥,能不能好,看她自己了。這個小子再怎麽不喜歡她,也不能…..“
“爹爹,依女兒看,我們應該誤會了,我長這麽大,沒見二哥真的慌過,可今天我見到了,再說,二哥想把嫂子怎樣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清兒邊思考邊說。
三更的時候,韓德讓回來了,看起來有些失望,但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向清兒招招手,清兒走了過去,兩人耳語幾句,清兒一會兒驚,一會兒憂,一會兒怕,最後重重點頭。隨後向父母拜別回府。
“爹娘,請相信兒,兒絕對沒想害她,她是韓家明媒正娶的媳婦,這點輕重兒還是知道的。“
“那是怎麽一回事?“韓老夫人問道。
“兒現在還不能說,要看皇後陛下的裁決和小妹的表現。“
兩位老人沒有繼續追問,他們都深諳政治,知道其中利害,交代幾句就回去了。
夜,燭光搖曳,韓德讓靜坐床前,看著昏迷中的妻子,歎息連連,“夫人,是我太大意了,該關照一聲的。雲兒是好心,一定很開心吧,結果….請你一定要醒來,否則我會一生抱愧,她也會很難過吧。”
第二天早晨,上京飄起了雪花,帝後昨日降旨,在東宮設下晚宴,召請猥恩夫婦,繼先赴宴。
蕭綽剛剛起床,宮女們正在梳妝,雪兒近前低語,蕭綽一臉詫異,侍女們加快了速度。
“陛下請去上朝吧,晚上可要讓文殊奴高興高興。”蕭綽滿臉笑意,替夫君整理儀容。
早膳時,蕭綽神色凝重,“雪兒,他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情?”
“沒有,奴婢告訴他陛下在寢宮,他就回去了。”
“皇後陛下,平州節度使夫人殿外求見。”宮女快步進來說。
“請”蕭綽神色溫和,“一定有事。”心裏盤算著。
“給皇後陛下請安。”清兒一身深藍色朝服,環佩整齊。
“你也太著急了,這麽早就來,皇兒怕是還沒醒呢。”蕭綽笑道。
清兒向左右使眼色,蕭綽嘴角一揚,雪兒帶著宮女們退下了。
“皇後陛下是這樣的…….”
“她現在這麽樣?”
“臣妾來之前,還沒有蘇醒,不過起色已經好轉。”
“一定要治好她。”
“臣父會盡力的,請放心。”
蕭綽沉思片刻,叫來雪兒吩咐幾句,雪兒帶著宮女們離開了。
清兒也告退回府。
晚間,東宮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隆緒換上新衣,等待著眾人到來。卻沒想到趙王夫婦最先到了。
“皇太子殿下,這是皇後陛下早上傳的旨。請不用驚訝。”雪兒站在一旁解釋道。
隆緒點頭,“姨娘免禮,請坐。”隆緒客氣地說。
人陸陸續續都到齊了,皇帝宣布開席。“
席間眾人興致頗高,談天說地,酒過三巡。
“殿下,昨日姨娘送來的點心可合胃口?“趙王妃笑問隆緒。
“本宮賞給韓先生了。“隆緒回答。
“殿下你對他也太好了些,這些臣子您不可以寵著他們。陛下您說是不是?“
耶律賢依然微笑著,好像沒聽見,隆緒無言,轉頭看著母親。
“二姐,別酸溜溜的了,以後你送給皇兒的東西,一定叫他留下,隻是敵魯愛卿正在丁憂,朕又有喜在身,需要人好好調理,二姐可有能人推薦?”蕭綽笑問。
“皇後陛下,秦王不是在嗎?”
“韓匡嗣!哈哈,他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天恩浩蕩了。”蕭綽大笑一聲。
“如此,臣妹確有一人推薦,他已經在宮裏了、臣妹推薦進宮的“趙王妃注視著蕭綽說。
“是嗎?請他現在就來吧,雪兒,跟著王妃去把她帶來。”
“是,奴婢遵旨。”
蕭綽往隆緒碗裏夾菜,“多吃一點,明年春天開始你要跟著父皇母後四時行獵了。”
“謝父皇母後。”隆緒綻開了笑顏,躬身下拜。
眾人連連恭喜道。
遼無定都,君主四時行獵,處理朝政,安撫部族。此番皇太子隨行意味著對其更加培養。
片刻後,雪兒和趙王妃領著那位禦醫見駕。
隆緒的宮娥總管紫萱頓時臉色大變,躬身跪倒在帝後麵前,隆緒大驚。
“皇後陛下萬萬不可請此人診脈。”紫萱顫抖著說。
“放肆!這可是朕的姐姐推薦的人。”蕭綽厲聲道。
“奴婢鬥膽,此人上回給皇太子殿下診脈,結果卻導致病情危重,奴婢情急之下去請了韓先生來重開了方子才….”
蕭綽示意雪兒把紫萱扶了起來。
“皇後陛下,宮娥想是誤會了,臣確實是…..”
“住口!”皇帝陛下大喝一聲,“兩張方子全在這裏,你自己看。”
那位禦醫當場昏厥。
趙王夫婦立刻跪倒,“臣等用人不查,請聖上降罪。”
皇帝下令將禦醫推出斬首,不一會兒首級就拿來了,蕭綽雙手攙起趙王夫婦,笑道:“趙王爺平日王府事務眾多,人多口雜,難免有失察之處,今日是皇兒的誕辰就饒了你們,下不為例、這個首級你們就帶回去,做反躬自省之用。”蕭綽一字一頓,表情嚴肅。
“臣等謝聖上皇後陛下天恩。”兩人終於鬆了口氣。
“天晚了,皇兒也累了,都退下吧。”
眾人漸漸散去。
星星在天上一閃一閃。
清兒和夫君坐在馬車中,終於放心的笑了。
“這回皇後陛下還是手下留情了,二姐可要自知才好啊。”猥恩緩緩說道。
“希望如此,隻是二嫂一定要挺過來才行。”清兒的心又揪了起來。
第二天清晨,李氏緩緩睜開了眼睛。
“夫人,你終於醒了”,一直在守在旁邊的韓德讓叫道,“可快急死下官了,都是下官不好,那盒點心…..”
“不,老爺,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真的很感動您居然記得妾身的生日。”
“夫人過謙了,下官本該記得,讓下官再看看。”韓德讓隻好順著說下去,“就這樣吧。”心中充滿無奈。
此時雲兒通報說,清兒帶著孩子來了。
清兒一身紅衣快步走到床前,“二嫂,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有點餓。”
韓德讓吩咐先讓妻子用餐,和清兒來到書房。
韓德讓輕輕拍了下妹妹的肩膀,表示讚許。
“二哥,我當時可緊張死了。沒想到皇後陛下她真的很厲害,那麽短的時間就….”
“她天生就是要登上最高峰的女人,當初穆宗皇帝駕崩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為兄就知道皇後之位非她莫屬。“
“隻是….“
“這是命,沒有什麽好說的,陪哥去看看小外甥。“
“好。“
蕭綽接到李氏醒來的消息,大大舒了一口氣。
臘月隆冬,上京城大雪紛飛,寒風凜冽,一片肅殺。
李氏獨坐閨房,凝神看著窗外的雪花,深深歎息。適才有人來報說,韓德源病危。所以現在府裏幾乎沒什麽人,“希望公爹不要氣壞身子。“她心裏暗暗祈禱。
這一天的深夜,韓德源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韓匡嗣木然的看著屋子的橫梁,未發一語。
德源是他的長子,曾幾何時,他對這個孩子給予厚望,可是,隨著年歲漸長,問題卻越來越多。
他生性愚鈍,不願精心於學業,本來皇帝陛下開恩,命他出任侍中,家中眾人都感激涕零,希望他從此安守本分,可是他竟然做起了貪汙之事,韓匡嗣對此屢屢訓誡,韓德讓也再三書信規勸,他卻始終屢教不改。到最後韓匡嗣看到德源就一定會大動肝火。
他的喪事被極為低調的處理,韓家一切如常。
第二年的初春很快到來,皇宮裏緊鑼密鼓的準備著二月的清河行獵。
隆緒在東宮來回踱步,顯得焦躁不安。
禦書房裏,耶律賢看著一份奏疏,臉色陰晴不定。
禦花園裏,隆緒在內侍宮女的陪同下散步,韓德讓一身朝服從後麵走來。
“殿下金安,原來您在這裏。“
隆緒的眼神露出擔憂的神色。韓德讓靠近他,俯下身說,“殿下放輕鬆,四時捺缽製大遼的每一位君主都會進行,聖上和皇後陛下會好好教導殿下的。“
“先生…..”
“殿下,請不用擔心,您一定可以。請勿以個人好惡決定官員的任命,因為單純的個人感覺可能是有偏差的。臣相信,將來臣一定跟隨殿下捺缽,請回宮去吧。”
遠處,耶律賢身著常服獨自坐在涼亭。
可此時的中宮確是一片忙亂,隆裕病了很嚴重,他是蕭綽的第三子,未滿四歲,自出生起,就體質虛弱,小病不斷。
帝後二人站在床前,焦慮的看著兒子。
“聖上,皇後陛下,三皇子病勢凶猛,須日日診脈,小心調理。“耶律敵魯稟告道。此人大約五十多歲年紀,世代精於醫道一直擔任禦醫。
“去傳韓德讓來。”皇帝突然下令,包括蕭綽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蕭綽愕然的看著夫君,困惑不解。
片刻間,韓德讓奉旨見駕,“恭請聖上,皇後陛下金安。”
“韓卿請來看一下。”
韓德讓輕按脈息,神色凝重,“回稟聖上,皇後陛下,三皇子他根基本弱,寒氣侵體,傷及心肺,情況危重。“韓德讓緩緩說出。
“可否醫治?“皇帝問道。
韓德讓沉吟片刻,“須謹慎小心,徐徐化之。”
“那就請韓卿盡力治之,朕希望此次捺缽回京會有好消息,敵魯愛卿後天還是跟隨朕去清河吧。”皇帝說完,帶領眾人離開。蕭綽親自將夫君扶上龍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