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聽到這裏，心中激動，手中的力道控製不住，一用力杯子被捏碎成片。
看著其他人看過來的眼神，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起身去換了一個杯子。
“聽說，在皇後正式上朝的那一天，後花園裏出現了祥瑞——六品白蓮！”
哢嚓一聲，這次是麻女，她手中的筷子被無意識的捏斷了。然後瞬間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人，步履匆匆的去換了一雙筷子。
“根據我的獨家情報。那個罪魁禍首魔教妖女並沒有被殺死，隻不過身受重傷罷了。此時，劍閣弟子大索天下，發現此人之後殺無赦！”
聽著李興仿佛帶有深意的幾句話，崔暮雪皺起了眉頭，即使他再遲鈍也能明白，麵前這幾個人的身份，怕是大有問題。
魔女——麻女！
李顯——李業！
他的眼神一片冰冷！難道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傻子嗎？
看到這裏，楚楓暗道不好。以崔暮雪的性格，不會在乎他們是誰，但是一定痛恨別人騙他。
他不敢賭是不是被發現了。
於是他幹脆站了起來，說道:“崔兄，李大哥，實不相瞞，李業就是本朝太子李顯！”
說著，他的手指指向李顯，李顯的麵色變得一片蒼白。
“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地道，實在不該隱瞞崔兄。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騙人總歸是不對的，所以在這裏，我向崔兄道歉了。”說完之後，拿起桌上的酒杯連幹三杯。在酒精的刺激下，臉色變得一片透紅。
崔暮雪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他能道歉，說明這人還可交。如果他打死不承認，這頓飯便是他們的送行酒。
“還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那老家夥的眼光還真毒。”李興暗歎一聲。
此時，李顯正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既然此刻叛亂已經平息，那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呢？
回去之後，即使當不成太子。以李太傅的性格，也絕對會拚死護衛自己的周全。想必當個逍遙王爺還是沒問題的，日後若是皇後和那個未出生的弟弟萬一有個意外，自己也不是沒有問鼎至尊的機會。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這場叛亂的根源。燕王何曾不是個朝中人人稱讚的賢王？可是因為什麽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暗害兄長，軟禁親侄，最後起兵造反。
還不是那個至尊皇位的誘惑。
自己到時候真的能抵擋住那種誘惑嗎？或許自己可以擋的住。但是跟隨他的那些人呢？他們一定不甘心自己平庸下去的，他們會想方設法，不惜一切手段把自己推向那個位置。
想想自己多年以後也會變成燕王那個樣子，心中十分不忍，百姓何其無辜！國家又哪能經得起如此頻繁的震蕩？
或許現在這樣才是最佳的局麵。
在李太傅的護持下，多年之後，國家順利交給自己那個還未出生的弟弟。皇權平穩過度，無論是對皇室還是對國家來說，都是最佳的選擇。
居然太子李顯已經死了，那麽就讓他永遠的死去吧。
如今，這裏沒有李顯，隻有李業。
想通了這一點，李業忽然輕鬆了下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崔暮雪看著他那張臉在這短短的一會時間內不斷地變換各種表情，心中有些發笑。其實在楚楓道過歉之後，他就已經不怎麽生氣了。
設身處地的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是在那個位置，應該也會這樣做的。
不過太子李顯的表現讓他有點看不懂了。
這時候，打算跟過去畫一個句號的李顯站起身來，對著眾人鄭重地鞠了一躬，說道：“沒錯，我曾經就是太子李顯。不過從今以後，這裏隻有李業沒有李顯。”
看到其他人仍然有著疑惑，他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無非是自己難道不打算去爭奪那個皇位了嗎？自己甘心放棄那把唾手可得的龍椅嗎？
他灑脫的笑了笑：“空活了二十多年，此前的每一天，都是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做錯了什麽事，被父皇責罵，被言官批判。生怕自己一個做的不好，就會讓百官失望，會讓百姓失望。”
“在被軟禁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其實也是我最輕鬆的一段時光。這一段時間裏，我不需要麵對繁重的課業。不需要帶著一副虛假的麵具對著每一個人和煦生風。”
“雖然被限製了自由，但其實我還是很滿足的。那段時間我就有一種念頭，如果我再有一個皇弟就好了。我一定不會和他爭奪皇位，那個位置就給他做好了。”
“其實皇宮又何嚐不是一個大大的囚籠。皇帝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每天都有議不完的軍國大事。每天自己都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在朝堂之上，有百官在看著你。下了朝以後，後宮的嬪妃也在關注著你。就連敦倫的時候，也有起居郎在旁邊看著。甚至把每一種姿勢多長時間都記錄在起居注中。”
“我真的不想再過那種生活了。其實現在這種結局挺讓人滿意的。”
“皇後娘娘我還是有所了解的。她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我跟她見麵的次數比跟我親生母後見麵的次數還要多。”
“她是一個非常有城府也非常有能力的一個人。其實不怕你們笑話，我每次見她的時候心裏都是害怕的。因為她的目光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讓人在心中有一種被剝光了的感覺，渾身不自在。我知道，父皇其實也是怕她的。”
“相比之下，她更像一個皇帝！既然她後麵還有劍閣，想必以後再也不會有妖獸作亂的事情發生了。其他一些心思鬼蜮之人也隻能收起自己不該有的想法，老老實實的做人為官。”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回去呢？於國何益？於百姓何益？難道就為了那個位置？其實那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啊。”
說完這番話，李業明顯變了一個人。臉上掛著的，不再是之前那種虛假的笑容，而是變得更鮮活的起來，給人一種放蕩不羈之感。
看來，他的確看開了。
在崔暮雪看來，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他在心裏還是十分佩服他的，絕大多數人坐在他那個位置，相信選擇的肯定不是做一個平民百姓，而是不惜一切代價去登上那個很可能到達的皇位。
舍得舍得，舍才是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