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洛……”
“沒有什麽好顧忌的。我根本就已經不喜歡她了。你的話，究竟想要讓我到什麽時候呢？”
假裝漫不經心，甚至還刻意用力咀嚼了幾下口香糖，害怕嘴角流露出來的悲傷會泄露真相，這樣咀嚼著，仿佛就會讓所有不安地在不經意間被掠過。嘴角的弧度，分明像是在微笑著的呢。
“喜歡上，別的女生了嗎？”季明天淡淡地問，卻帶著試探地，緊盯著他的眉眼。
“嗯，喜歡上別的女生了。”他沒有看他，依舊漫不經心。
“我認識嗎？”
“你不必想著要讓我，因為她根本不喜歡你。”季塵洛說完就有點後悔了，自己的語氣為什麽會充滿不善？
季明天明顯僵硬了一下。
從小時候開始，隻要是季塵洛喜歡的，他就絕對會讓。
可是——
是不是有什麽，被自己忽略了？
為什麽還是覺得，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開心呢？
不管怎麽做，也還是不可以讓他開心嗎？
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對自己很崇拜。
雖然，他也是一直活力地成長著。
可是，一定是有的吧？有那麽些什麽，被自己在綿長的時光間隙中，無意識地忽略了。
“那個人，是誰？你喜歡的女生，可以告訴我名字嗎？”
敵不過他的追問，季塵洛隻好回答，“顏星心。”
嘩啦——
和顏星心一起走來的尹憶晟，手中的西瓜全部落地。
叮咚叮咚滾落在地上。
就好像砸在了他的心上一樣的重，讓他莫名覺得痛。
顏星心挽著尹憶晟的手指，也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西瓜滾到季塵洛腳邊，他循著來源望去。
仿佛被雷電劈中了似的，他嚼著口香糖的動作都靜止了。
季明天看向尹憶晟和顏星心，眸光在一點點斂起。
“聽到了？”季塵洛下意識地低喃了一句。
“聽見了。”尹憶晟淡淡地回了一句。
“從哪裏開始？”
“你說喜歡心的時候。”
像是被撕裂了偽裝，季塵洛徹底沉默了下去。
“是開玩笑的吧？”顏星心覺得自己的聲音很沒有底氣，左手食指上的粉色蕾絲也跟著輕微地顫了一顫。
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沉淪。
她看著那栗發少年，宛若在要一個否定，但不知怎麽，竟覺得自己心猿意馬。
季塵洛本想點頭，卻在看了一眼季明天之後咬了咬唇，淡淡應道：“是真的，喜歡你了。”
就像有什麽在她左心房畫下了符號，莫名的情緒紛亂了她的意誌，顏星心的手指緩緩地從尹憶晟手臂脫離。
一點，一點……
霍地——
被尹憶晟牽了回去。
驟然清醒。
她詫異於自己的舉動，如果不是晟拉著她的話，她就會走向洛嗎？
這個認知讓向來淡然的她徹底亂了分寸，自己怎麽會……
原本以為晟會有所責備，可是。他卻隻是淡淡看著季塵洛——
“那就公平競爭吧。”
無比清晰地七個字。
戰書。
尹憶晟和季塵洛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有一陣勁風掠過。
嘩啦——
四周的空氣仿佛被瞬間凝結了。
早就受夠了，這樣暗地裏相爭著的他們，曾經無懈可擊的三劍客，就在短短幾個月間被割裂成這樣。
是他們太過脆弱，沒有經曆過挫折，還是真的，那不是誘惑，是自己的內心要求自己那樣做的結果？
“晟？”顏星心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冰冷的少年。
“其實也是喜歡著的吧？”尹憶晟的唇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沒有關係的，選擇本來就是個人自由。就算我喜歡你，你也沒有必要非選擇我不可的。你也喜歡著洛的吧？雖然你也喜歡我，可是，你也喜歡洛不是嗎？”
溫柔的。
幾乎讓人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
蠱惑的。
讓人忍不住徹底沉淪在他那絕美的笑容裏。
然而，為什麽會覺得，那樣微笑著的他，說出的那些話，會讓人的左心房，劇烈疼痛呢？
一直壓抑著。
是因為太喜歡。
那麽晟，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話，為什麽還會願意這樣做呢？
萬一……
萬一選擇的人不是你的話……
你，真的也沒有關係嗎？
那樣寂寞地微笑著的你，真的，也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是因為，不想看著喜歡的人，為難吧？
是因為，不想看著在意的人，拚命壓抑自己的感情吧？
那樣的話，算是對自己殘忍的理由嗎？
那樣的話，就可以讓自己寂寞嗎？
——也許是因為，知道，命運不可能為自己而改寫。
尹憶晟輕輕地放開了之前還緊握住不放的顏星心的手。
“現在，可以了。不管握著他的手，還是我的手，都沒有關係的。在答案還沒有給出之前，不用著急著為難自己的。”
那是那個輪廓冰冷的少年嗎？
竟可以用世界上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握著別人也可以。
為什麽會覺得，整顆心都被割裂了呢？
淡茶色的瞳，溫柔的光芒緩緩暈開了。
顏星心卻覺得，自己的視線模糊了。
看清楚他的笑容究竟有幾分真。
剛才還緊握住自己不放，現在就可以說放自己自由。
是因為太過喜歡，還是因為根本不喜歡？
她，沒有答案。
於是，她緩緩看向季塵洛。
光影下的少年很美麗。
墨綠色的瞳，栗色的發，完美的輪廓，精致的五官，修長的身材。
漫不經心的神態在這個時刻變得認真。
但是。
明明那麽近，卻又讓她覺得遙遠。
“是，真的喜歡我的嗎？”
聲音很輕。
卻乘著風，清晰傳入了他的耳膜。
“嗯。”季塵洛點了點頭。
顏星心淡淡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尹憶晟。
“是你說的，怎樣選擇都沒有關係對不對？”
突地——
尹憶晟的瞳收縮了好幾分。
清晰地感覺到自左心房傳來的痛，那一種仿佛糾纏著酸癢又好像痛徹心扉的體驗，讓他的心跳聲越來越明顯。
一秒、兩秒、三秒……
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他，和他的心跳。
撲通。撲通。
那麽清晰。
逃不掉。
“嗯。”那個聲音幾乎低到了塵埃裏，幾乎低到，連自己都無法分辨。
“老大！”
“老大！”
從兩個叉路口分別湧來的身影，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讓顏星心霍地回過神來。
“流雲，你怎麽抱這麽多南瓜！”顏星心驚訝地脫口，仿佛剛才那個哀傷的人與自己無關。
“因為老大要吃啊。”無辜。
“……”她什麽時候說過她要吃這個？顏星心無語地看看背著湛藍嵐的莫非，“你還算是個男生嗎？”
踹飛！
“流雲，我覺得那種東西最惡心了。”很直接的陳述句。
砰砰砰——
蘇流雲手中的南瓜全部落地。
早說嘛！她都快被重死了耶。
“好痛！痛痛痛！”被南瓜壓倒的唐雋暢已經沒有力氣歇斯底裏了。
“哇哈！好像很有意思耶！”端木汐看到之後揪著單傾恒過來，拿出一個冬瓜。
啪——
砸中了！
“嗚嗚嗚……端木汐你這個死丫頭！”唐雋暢還在尖叫，隻可惜聲音已經快要消失了。
“哇哈！好玩，再來一個！”
啪——
又砸中了！
眼冒金星中！
“再來一個！”端木汐仿佛玩上癮了。
咦？
沒有了？
“為什麽沒有了？”
“一共就兩個。”單傾恒突然覺得自己不是最可憐的人，看看我們親愛的暢童鞋吧，都被摧殘成什麽樣了。
抽搐。
“……”
幸好隻有兩個！
唐雋暢大喜！
啪——
又被砸中了！
看見端木汐撿起之前被蘇流雲扔掉的南瓜，唐雋暢終於預見到自己可憐的命運了。天呐！南瓜砸完還有西瓜耶！他要死了！
“汐，夠了。”顏星心阻止砸上癮的端木汐。
感激涕零的暢：嗚嗚！雖然說臭心偶爾很讓人不爽，但關鍵時刻還是站在他這邊的啊！
（注：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顏星心淡漠地看了季塵洛和尹憶晟一眼，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頭，不敢再看他們一眼，她說：“我要回去了。”
雖然故事的最後以烏龍收場，但是，是真的，不一樣了吧。有很多事，從剛才開始，已經完全完全不一樣了。
唐雋暢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回家。”
她不快樂著。
回家的路上，唐雋暢清晰地感覺到她的不快樂。因為看著那樣快樂的她變得不快樂，自己也好像突然間快樂不起來了。
“很痛吧。”顏星心問道。
“你說咧？”他反問。
結果，原本以為又會爭吵的他，卻發現她安靜得不可思議。
沉默是他最害怕的氣氛。
沉悶的氣息讓他覺得無比壓抑。
以前的話，就算他們再怎樣爭吵，她不開心的時候永遠都會讓他第一個知道。就算知道他們的對話會在無休止的抬杠中持續，也還是會在故事的最後微笑掠過。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發現，她喜歡上……那個人的時候開始的嗎？
一直不肯告訴她，是因為……
是因為覺得，她喜歡著，隻要她快樂著，不管喜歡誰都是沒有關係的吧。
所以可以看著她走進另一個人。
所以可以看著她因為另一個人開心。
可是。
如果她難過了。
如果從來不知道什麽是難過的她，學會了難過。
那麽。
他還應該放任她嗎？
她是應該成長的吧？
可如果成長讓她不快樂的話……
“其實你可以永遠都不長大的。我會一直比你強，一直比你高，你可以放心弱小，放心簡單，隻要你開心著就好了。”
不用努力去變強，不用刻意去長大。
“暢……”
“心兒！”唐雋暢做煽情狀。
一記無影腿隨後送上。
啪——
唐雋暢發現自己正在空中飛。
這麽激動人心的對白，小說裏通常是女生被感動地眼淚嘩啦地撲到在男生懷裏說一句：XX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我喜歡你到不能了……
為什麽他一說就被徹底踹飛了？
“比你弱小！那我不是要被全世界人民攻擊？”顏星心雙手叉腰。
“……”他有這麽弱嗎？
“比你簡單？那我不是草履蟲一隻？”
“……”他十項全能的好不好？
書上說，太接近的兩個人很容易忽略對方身上的優點，這麽閃閃發光的暢王子竟然被這小妮子這樣又揪又踹——
看來，就算書上說了一萬句假話，也一定有那麽一句真話，至少這句話是真的！
不過，不管怎麽樣，她恢複正常了！
雖然沒有說，但顏星心清楚地知道唐雋暢是為了逗自己開心，伸手，將他拉起來。
十指相扣的瞬間，仿佛煩惱都從指尖溜走了，被手指割裂的陽光溫暖的流竄，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