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蒼老的男人
此時他們這邊的聲音已經或多或少引來了其他遊客的注視。而宋芷瀾這種不鬆口任由他們三人被攔在貴賓區外的行為讓他們臊得臉頰通紅。
宋家在涼城怎麽說也是叫得上名號的富貴人家，可卻在一個遊樂園的小小餐廳被一道“貴賓區分割線”隔離在了外麵，顏麵掃地。
白麗英和宋芷漪滿眼嫉恨地看著那個端坐在貴賓區內泰然自若的女人，恨得咬緊了牙。即使隻有一步之遙，但她們都知道這之間究竟差了多少。
尤其是白麗英。
這種無力感就像她不論怎麽努力都無法融入真正的權貴階層，永遠徘徊在最外圈。即使別人表麵上都對她客客氣氣，但又會在背後議論她就是個不要臉的小三，靠著不光彩的手段爬上了男人的床把原配擠了出去。
宋芷瀾隻是一個很小的行為，卻不吝於在她臉上打了個火辣辣的巴掌。
她厭惡極了宋芷瀾臉上那副與她母親如出一轍般的清高與不屑，就好像……她們都是小醜一樣。
她討厭這個繼女，但也害怕她，莫名其妙的畏懼。
似乎從她第一次從其他富太太嘴裏聽到她回國的消息時開始，她就已經潰不成軍。她看著身前全部心神都在宋芷瀾身上的丈夫，隻覺得有些事情怎麽躲也躲不過。
這一天還是來了。
宋芷瀾就那麽晾了他們一會兒，才衝工作人員淡淡抬手，笑道：
“讓他進來吧。”
那工作人員可是知道宋芷瀾的身份的，畢竟算是半個老板娘，肯定是以她的話為最高宗旨。他忙彎腰，收回了手。
宋斌神情苦澀，終還是抬腳走了進來。
白麗英深吸一口氣拉起女兒的手也緊隨其後。而就在她們走到分割線前的時候，宋芷瀾忽然抬手做了個掌心向外的動作。那工作人員立刻會意，側身擋在了母女倆麵前。
白麗英母女倆生生止住了腳步，險些撞在工作人員身上。
從始至終宋芷瀾連句話都沒說，甚至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舍，就這麽輕飄飄地把她們拒之門外。
白麗英愣住沒反應過來，宋芷漪卻是最先爆發。她尖著嗓子喊道：“宋芷瀾！你什麽意思？！”
宋芷瀾伸手示意，宋斌便坐在了她對麵的沙發上，像是根本沒聽見宋芷漪的尖叫一樣。
工作人員皺眉：“女士，這裏是貴賓休息區，請您安靜。”
“你算個什麽東西敢跟我這麽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宋芷漪氣得失去了理智。
工作人員仍是一張冰冷的撲克臉：“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您若是繼續喧嘩吵鬧，我會叫園區保安過來的。”
“你嚇唬誰……”
“漪漪！”白麗英拉住了宋芷漪，“別說了！”
“媽！”
白麗英壓低聲音：“已經有很多人在看我們了！”
宋芷漪這才注意到餐廳裏的人都八卦地看向了這邊。
她隻覺得臉頰火辣辣得發燙，這輩子從來沒這麽丟人過。她憤恨地瞪了一眼宋芷瀾，重重地哼了一聲拉著白麗英轉身走了。
明明剛才還父慈女孝一幅溫馨之家的景象，現在那母女倆都憤恨地走了，麵前的中年男人竟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宋芷瀾在心內冷笑了一聲，然後便吩咐工作人員給宋斌也端來了一杯果汁。
宋斌此刻根本沒有心情品嚐美食，他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對麵的年輕女人，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澀。
“之前就聽說世嘉合作對象派來的談判代表是你……我一直不敢相信，沒想到……”
宋芷瀾笑了一聲：“這有什麽不敢相信的？”
男人拘謹地搓著自己的手，明明他是長輩，可在宋芷瀾麵前卻像個無措的小學生一樣。
對這個女兒，他有許多虧欠。曾經他將對發妻的怨恨遷怒在這個孩子身上，可直到她真的消失了他才知道，這個曾帶著他所有對美好期待出生的女兒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前段時間聽說這孩子回來了，並且還是以赫伯特集團大中華區首席代表的身份回到了涼城，搖身一變成了讓他攀不上的人。他也曾試圖去打探過她的消息，可得到的結果……
他知道顧斯珵對宋家一直頗有微詞，不讓他們接觸他的孩子，也不願意跟他們家有過多往來。現在看來……或許也不讓他們再跟宋芷瀾有聯係了。所以什麽都查不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定是顧斯珵將她保護起來，不願意讓他們這些……不稱職的娘家人再去騷擾她。
宋斌沒想到會在這裏與五年沒見的女兒偶遇，這一刻的心情著實是五味雜陳。
相比較之下宋芷瀾的神情就要自在輕鬆許多，她看著對麵的男人，雙眸無波無瀾。
宋斌老了。
雖然隻是過去了五年，但他的蒼老卻是肉眼可見的。曾經那個被她視作自己的天的父親，現在已經彎下了腰，頭發灰白、老態龍鍾，再也不見曾經的意氣風發和……冷漠無情。
這隻是一個孱弱的老人，一個……她連對付都覺得浪費力氣的人。
如果在幾天前遇見他，或許宋芷瀾會考慮放過他。可……他出現的時機太不對了。即使她知道母親的冤屈跟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可讓母親選擇自我了結，眼前這個男人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沒辦法不去怪他、恨他。
宋芷瀾勾唇一笑：“您著實沒必要這樣，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您在這裏麵也是出了力的。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早在五年之前……不對，或許更準確來說，在八年前就已經結束了。這是你我都樂於見到的，我想您也沒必要愧疚，而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宋斌張了張嘴，一時間隻覺得口中滿是苦澀。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食惡果罷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是爸爸對不起你……”
宋芷瀾皺眉，她討厭“爸爸”這個稱呼。
經過了這麽些年，又經曆了這麽多事，宋斌早就對很多事情看開了。或許人都是這樣，隻有時間才會化解所有怨恨，讓一個人冷靜理智地去看待人生中發生的所有事，還有……在意過的所有人。
“能看見你過得這麽好，爸爸為你高興。”宋斌笑得苦澀，“隻要能看見你幸福無虞，我就知足了。我想……等我死後，也有臉麵對你媽媽……”
“夠了！閉嘴！”宋芷瀾一瞬間冷下了神色，低吼著吐出了四個字。
或許是宋芷瀾神情轉變得太快，連一旁的煬煬都被嚇了一跳，大大的眼睛緊張地看著宋芷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