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和我說說孩子吧
宋芷瀾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膝蓋裏，這樣的狀態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而顧斯珵，則就一直那樣抱著她，給予她輕柔的安撫，默默陪伴著她。
哪怕他的雙腳雙腿早就已經因為久蹲而陣陣發麻，他也沒有挪動哪怕一分一毫。
而此刻宋芷瀾已經顧不上跟顧斯珵的這種身體接觸了，她整個人的思緒都變成了一團亂麻，陷入到漆黑不見底的漩渦中去。
向來反應快速的大腦這一刻也像是宕機了一樣，完全轉不動了。
這要她如何接受？怎麽接受……
她以為早就在出生那一刻便已經夭折的孩子其實活得好好的，這一切都是謊言和誤會。那她這些年來所遭受的苦楚和苦苦堅持的仇恨又都是什麽？
豈不是變成了一場笑話？
還有……那個孩子……
其實顧斯珵說對了，她對那個孩子，真的是從第一眼看見便喜歡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喜歡顧斯珵和韓珈的孩子……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明晰了。
大概那就是所謂的血緣的牽絆，是源於骨血的吸引。
當堅持的一切變成了笑話，緊接著襲上心頭的便是漫天的悔恨與痛苦。
讓她日夜不能寐，五年來每時每刻不在思念的孩子……其實一直都在很好地長大。可是她也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錯過了他的人生前五年。
作為一個母親，不論原因是什麽，這都是無法逃避的錯誤和虧欠。
她忽然心生膽怯，無法麵對……所有的一切。她甚至曾經還故意用“煬煬”這個名字對那個孩子施加惡意。
她真是……這世上最失敗的母親。
宋芷瀾狠狠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得無以複加。那個……小小軟軟的孩子，是……她的孩子？這是……真的嗎？
顧斯珵不忍心看她這樣抓著自己的頭發虐待自己，便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芷瀾，別這樣……”
宋芷瀾動作一頓，緩緩抬起了頭。
“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宋芷瀾忽然問道。
顧斯珵怔了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頓了頓，“還記得那次你說煬煬是我和韓珈的孩子嗎？從那時候起我便意識到我們之間應該是有著我們都不知道的誤會，然後我就派人去調查了。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調查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不過能肯定的是，告訴你孩子夭折的醫生肯定有問題，但是這人我現在還沒找到。也許隻是誤傳了信息，也許……這背後有一個很大的陰謀。”
顧斯珵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芷瀾，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一切，可……煬煬沒有錯，他不應該為我們大人的錯買單。我能看出來他十分喜歡你，即使他並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媽媽。我……我不想讓你一直被蒙在鼓中。”
宋芷瀾怔怔地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她一點點垂下了眼，喃喃道：
“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陰謀是嗎？是有人害我與孩子分離五年還不能相認，是嗎？”
顧斯珵緊緊握著她的手，沉重地點了下頭：“但是芷瀾，別難過。一切都還不晚，真的，都不晚……”
宋芷瀾茫然地看著顧斯珵，神情略顯恍惚：
“那麽……我剛回國時，你表現得那樣恨我，是因為以為我不要孩子了，是嗎？”
顧斯珵抿了抿唇沒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卻已經很好地回答宋芷瀾的問題了。
宋芷瀾慘然一笑：“可笑，真是可笑……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這麽可笑……”
“芷瀾，對不起。當初如果不是我性格那麽差，不是我那麽愚蠢，也不會有後來的這一切。是我的錯，讓你遭受了這麽多苦楚。我……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原諒我，但我會用我的後半生去盡力彌補你。我……”
“顧斯珵，”宋芷瀾似乎根本沒聽進去他說的這些話，“我想去看煬煬。”
顧斯珵一怔：“好、好……”
宋芷瀾立刻起身：“我現在就要去。”
顧斯珵忍著雙腿的酸麻也起了身，拉住她的手，溫柔安慰：“煬煬在爸媽那兒，而且現在已經很晚了，想來應該睡了。我們明天去看，嗯？”
宋芷瀾機械地轉動脖子看向牆上的鍾表，最後隻能收回了目光，落寞地“嗯”了一聲：“好，明天天亮就去。”
“好，好，都聽你的。”
劇烈的情緒波動和肢體發泄幾乎耗盡了宋芷瀾所有的力氣，她身形搖晃，挪動著雙腳便要往門口走去。顧斯珵輕歎一聲大手攬住她。
“就在這兒休息吧，你這個狀態……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宋芷瀾看了他一眼，雙眸無波無瀾。
顧斯珵無奈道：“你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的。”
宋芷瀾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要相信顧斯珵，因為趁人之危這種事顧斯珵又不是沒幹過，甚至還會用藥……
可她實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現在非常需要躺下來。
於是最後宋芷瀾被顧斯珵攙著躺在了大床上。她蜷縮在床的一邊，睜著雙眼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顧斯珵早就已經醒酒了。他先是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脫下了身上皺巴巴的襯衫，然後便端著一盆溫水光著上身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顧斯珵蹲在床前，將毛巾浸透了溫水，然後又擰成半幹：“要不要我給你擦擦臉？”
她哭得妝都花了，此刻的樣子不僅沒有了晚宴時的驚豔妖冶，反倒還有些滑稽好笑。
宋芷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情緒十分複雜。
如果顧斯珵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她對顧斯珵的認識可能也有所偏差。她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一語不發。
顧斯珵抿了抿唇，輕歎一聲撈過宋芷瀾的雙手：“那我就先給你擦擦手吧。”
宋芷瀾並沒有拒絕，任由他把自己的雙手抓了過去，用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擦拭著。
月光下上身赤裸的男人好看得不像真人。他的上身肌理分明，一動一緩間上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律動。從宋芷瀾的方向隻能看見他的上半張臉，高挺的鼻梁襯得他整個人宛如神祇，那樣的高潔俊美……
他像是對待著什麽珍愛之物，慢慢地擦著她的手。
兩人之間的沉默靜靜流淌著，最後是宋芷瀾最先開的口。
“顧斯珵，跟我說說煬煬吧。我想……聽一聽他小時候的事兒。”
男人擦手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他用讓宋芷瀾陌生的溫柔深情看著她，然後緩緩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