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夫人
顧斯珵就那麽目光陰沉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變了，變得……他都有些認不出來她了。
以前的宋芷瀾總喜歡將她那頭烏黑的秀發在腦後綰個秀氣的發髻，即使是素麵朝天也自有一番韻味。她的衣服品味一直很不錯，偏愛簡約淡雅的款式，非常適合她。宋芷瀾就好像是“溫柔”的代名詞，每每看到她，都會讓人覺得或許這才是女人應該有的樣子。
可眼前的宋芷瀾……
她將頭發染成了淺棕色，五官還是那副五官，但覆蓋在其上的妝容卻將她整個人的氣質由曾經的溫柔轉變成了現在的豔麗和淩厲。那雙堪比小鹿斑比的水眸此時也不見一絲過往的純良，眼尾上挑的眼線將那雙眼睛勾勒出了冷情和淡漠的弧度。
眼前的人是宋芷瀾，也不是宋芷瀾。
宋芷瀾的手就這麽一直舉著，而對麵的顧斯珵卻是遲遲沒有反應。一時間會議室裏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似是都被眼前的情景給驚到了。
宋芷瀾似乎也不覺得累，就那麽噙著兩分淺淺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看著臉色沉肅的男人，端的是一副從容自在，好像並不為眼前男人的難看臉色而有絲毫的反應。
此時一旁的章易瞧見眼前的場景隻覺得頭皮發麻。他跟在顧斯珵身邊八年，也算是見證了眼前這兩人從結婚到婚變再到現在，所以他可能是在場所有人裏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最了解這其中來龍去脈的人了。
見這兩人就這麽僵持住了，他趕忙上前一步，用非常非常低的聲音對顧斯珵說道：“顧總，大家都看著呢。”
顧斯珵的表情不為所動，他隻是瞳孔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便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輕輕地握住了宋芷瀾那隻舉了有一段時間的手，然後不輕不重地握了下，雙眼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宋芷瀾的臉。
“你好。”
宋芷瀾麵不改色地抽回了手，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一樣徑直走到了事先為自己預留好的上座，不緊不慢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後便將雙手平放在會議桌麵上，環顧了一圈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淡笑道：“那麽我們現在就開始討論關於赫伯特酒店與世嘉酒店合作的項目吧。”
顧斯珵眸光晦暗地看著那個侃侃而談、豔光四射的女人，沉默地將自己的椅子拉開，也緩緩地坐了進去。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
雖說開始會議之前在座的各位都揣著八卦的心思，但當這兩位主人公都開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談起工作後，誰也不敢再活絡心思了。
“目前來看，我對貴公司的基本情況已經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世嘉作為華國國內最大的酒店品牌，不僅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也有著旁人無法撼動的根基。可以這麽說，世嘉在華國的地位是無人能及的。”宋芷瀾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握著一支造型別致的鋼筆，在手邊的文件上寫寫畫畫，“我們赫伯特也正是看中了世嘉的實力和信譽，才決定促成這次合作。總的來說我對貴公司的提案非常滿意，也期望白紙上的規劃能夠有實現的那一天。但是這麽大的合作項目想要促成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在這之前我對世嘉的了解還僅僅隻存在於字麵上。畢竟我身在英國，無法實地考察世嘉的環境。那麽這次來華國，我希望能全方位地、更細致地對世嘉做一個詳細的考核和測評。隻要總部那邊點頭，我們立刻簽合同。您意下如何？顧總？”
宋芷瀾抬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斯珵。
顧斯珵一隻手搭在桌麵上，聞言抬起臉看向宋芷瀾，專注且壓迫力極強的目光透過他額前的碎發投射在宋芷瀾的臉上，與她目光相撞。
即使已經分開了五年，即使她對他隻有恨，但在這一刻還是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她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的氣場有多強。
他就像個將自己領地看管得死死的雄獅，哪怕不說話不動作，僅僅隻是一個眼神也會讓人不寒而栗。
宋芷瀾收緊了握著鋼筆的手指，逼迫著自己維持住表麵的鎮定而不被他看出破綻。
顧斯珵沉默了幾秒，然後挑了下眉淡淡地“嗯”了一聲：“好。”
***
散會後宋芷瀾便準備帶穆清離開了。她衝著一直默默注視著自己不動聲色的顧斯珵淡淡一笑，說了句“顧總，我們先走了”便起身走向了敞開著的會議室大門。
方才會議室的眾人魚貫而出，現下大門還大敞著，所以宋芷瀾這一路算是暢通無阻。然而就在她一隻腳踏出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身後的男人終於出了聲。
“宋芷瀾，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男人的聲音沉靜低啞，回蕩在空蕩的會議室裏讓人莫名有一種壓力。
宋芷瀾停住了腳步，而身旁的穆清也跟著停了下來，一臉不知所以然地看著宋芷瀾，然後又看了看屋內自椅子上站起身向兩人走來的男人。她直覺覺得這兩人應該是認識的，所以聰明地閉上了嘴，選擇做啞巴。
宋芷瀾隻是停頓了一秒便麵色從容地轉過身，仍是噙著兩分假笑看向走到近前的顧斯珵，微微仰起脖子：“我想說的話方才在會上已經說完了，不知道顧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顧斯珵聞言眸色轉深，一瞬不瞬地看著宋芷瀾：“除了工作以外，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宋芷瀾說得斬釘截鐵，“我們之間似乎沒什麽私事兒可以談。”
顧斯珵沉默，然後就這麽看著宋芷瀾一點點笑了，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麽有種陰狠的味道。
“好、好。”顧斯珵連說了兩個“好”。
“顧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話落也不等顧斯珵的回答，宋芷瀾便轉過身抬腿離開。顧斯珵站在原地緊緊盯著女人的背影，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不自覺捏緊成拳。
宋芷瀾一路走到了電梯前，而穆清則識趣地站在她身側，一句話也沒說。
“少夫人？”
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宋芷瀾身形一頓，轉過臉看向聲音來處。是章易。
章易見宋芷瀾回應了自己忙上前了兩步，笑著問道：“少夫人，這些年……您都去哪了？怎麽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宋芷瀾也淡淡一笑：“在國外學習。”頓了頓，“還記得以前你就是秘書辦一個小實習生，幹得不錯，都當上總裁特助了。”
“是顧總栽培的好。”章易小心翼翼地看著宋芷瀾，“少夫人，其實這些年來……”
“叮！”眼前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原來是宋芷瀾叫的電梯到了。
宋芷瀾帶著穆清抬腳走了進去，淡笑著看向電梯門外一臉懵然的章易：“我還有事，就先不說了。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慢慢聊。”
停頓了兩秒宋芷瀾又補充道：“還有，小章，以後請叫我Ashley，或者宋小姐。少夫人這個稱呼……我不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