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忘蓮忘心
夢起漣漪,天光影破,櫻花繽紛,最是花殤無語。複立乾坤,雕鏤孤韌,醉極彈歌,夢與我孰是為真。
傾禾驚呼著醒了過來,赫然發現自己已然鑽進他的懷裏,感受到他輕輕拍著自己的後背,夢魘之中的驚慌漸漸淡去。她輕搖腦袋,驀然想起那團金色的狐狸不過是自己以十四萬年修為換來的仙軀,那時候的自己竟然是那樣的愛著樞禾了麽。斷續的記憶始終無法連貫起來,她也時常想知道她和他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她的記憶會那樣平白無故的消失?為何蚩炎會說,他對她做過的事情比之十四萬年修為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她問不出口,她不想打破他們之間的契合,她愛他,如此就好。於是她便將心中的那些糾結深深地埋在心底,糾結不斷積澱,最終還是形成殤一樣的夢魘。
“做噩夢了麽?”樞禾清淺的呼吸就這樣在她耳邊彷徨著,帶著淡淡的憂鬱。
“沒什麽,隻是……”傾禾輕抬起右手,佯裝淡定的掠開耳邊淩亂的發絲,有意無意的與他保持些許距離。
樞禾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冰涼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劃上她的耳際,心事重重的望著她。眼底的柔色打亂了如水般的清澄,化開朵朵濃鬱的墨蓮。
傾禾忽然扯開無瑕的笑,一臉的純粹,“隻是我們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好神奇啊。”
樞禾輕撫她滑落的青絲,聲音清透而又深沉,“這裏是中皇山下,忘川真正的起源。”
“什麽?你是說,忘川的水就是從這一池寒潭流逝出去的麽。忘川之水可以忘情,難道是這些蓮花?”傾禾輕咬手指,十分警惕的環視著周圍不見水麵的寒潭,生怕一個不小心沾染上忘川之水,徹底的將眼前這個如玉如風一般的男子忘掉。因為禁咒,忘川的水隻是一潭死水,早已淡去了忘川忘情的效能。而這裏作為忘川之源,這滿滿蓮花下的水想必是刻骨噬心的,千萬沾染不得。
樞禾瞧著她的模樣寵溺的笑了開來,一把將她扯入懷裏,“那是忘蓮,你曾經最喜歡玩的花,怎麽現在會這麽害怕?”
“忘蓮,它不是會讓人忘情的嘛,難不成你真想讓我忘了你,好讓你去娶其他女子為妻啊,我告訴你,不可能的!”傾禾掙紮著從他的懷中露出半個頭,張牙舞爪。
他神色稍是一黯,卻又在瞬間明亮了起來。心中總有一句話久久的徘徊在喉間,就是說不出來,“小禾,你可知道你已經忘了我多少次了麽?”
傾禾撇著嘴,她不喜歡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可是心裏卻有一團妒火無法發泄,最後還是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雖然我知道你喜歡清清,可是我……”她忘了,即使她是他的人,卻還不是他的妻,即使他承諾過,她答應過。
“我不愛清清,可是我要對她負責。”樞禾托著她的下頜,眸子真摯的望著,他不想瞞著她,“小禾,你會原諒我麽?”
她驚慌的回望著,半響卻是說不出話來,原來他的女人不止她一個。頭腦一陣昏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推開他的,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溫暖的床上爬了下來。她回望著她,眼中卻是嫌棄之色。
他顯然受傷了,可是她的眼神竟讓他想起當初他也是如此鄙夷的對她,心中突然一陣疼痛,巨大的痛瞬間淹沒他複原不久的元神。同樣是嫌棄,可是他的傾禾始終隻有他一個男人,而他卻已失身。如果沒有紫玉坊那個夜晚,沒有清清的突然出現,又或者青竹沒有胡亂加大藥量,隻是一切都回不到起點。
傾禾無措的回望他一眼,卻是毫不猶豫的跑向寒潭,想來她是要將這些事情統統忘記。她可以允許他不愛她,甚至可以允許他愛著別的女人,可是她承受不了他心裏愛著她卻成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她偏執也好,她頑固也罷,總之她覺得那樣子的愛太過於肮髒。
寒潭滲透出來的寒氣越來越是淩厲,可她的步伐卻在無意間緩慢了下來,寒得透骨的水霧似乎也讓她的頭腦微微的恢複了些許清醒,她當真要忘了他麽?
“小禾,你當真要忘了我麽?若是如此,這一次我和你一起忘。”樞禾的聲音冷不然的響起,聲線中的沉重已經瀕臨崩潰。多少次了,每一次他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她忘了自己,看著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隻是他不甘心,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她的生命裏完全淡出,所以他千方百計的出現在她的世界裏,然後一次又一次編織著彼此之間的糾纏,隻是結果總是那麽出奇的一致,每一次打亂她的生活,他們的結果就是再一次延續亙古的悲劇。似乎她的忘記便是三生石上銘刻著的箴言,半點不由人,既然如此,這一次,他和她一起忘,也好過自己獨自守著記憶半死不活。
她呆住了,雙手不斷撕扯的衣擺,卻是沒有再往前一步,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那樣糾結的站著。
樞禾沉重的吸了一口氣,偏過臉不再看她,蒼勁的步伐毫不留戀的走向寒潭。既然要忘記,那就不要再讓自己動搖。就在右腳邁入水中的前一秒,一雙小小的手緊緊的環抱著他,她貼著他的背,“不準忘,絕對不準。樞,你給我聽著,隻允許我忘了你,你一定不可以忘記我。”
“小禾,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殘忍?”似乎在責問,又好像在呢喃。
“不管,不管。”傾禾開始胡攪蠻纏起來,身體更是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有點像樹懶一樣。樞禾單腳著地,一時之間中心不穩,嘩啦一聲,兩人不偏不倚的掉入寒潭之中,泠悅的水聲伴著忘蓮上噴灑出來的流光,他們霍地從水底鑽了出來。
傾禾緊緊的擁著樞禾,“怎麽辦,我不要忘了你,不要忘……”她腦海之中似乎浮現過一個聲音,“求求你,我不要封印,不要忘記,我不要,不要!”
樞禾妖孽的臉上徘徊著狡黠的光,“忘川水隻對凡人有用,對神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你……你騙我!”傾禾柳眉深蹙,異常憤怒的掙開他的手,她沒想到他會這樣騙她,可是想想他每次的欺騙最終也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她的安好,隻要她安好,他便無憂。
“小禾,我要娶你。我們現在就成親,求你,別再推開我了。”樞禾鍥而不舍的拉著她的手,在感覺到傾禾不再反抗的時候,他向她說出了潛藏千萬年的話。他的妻子隻有她一個。
麵對突如其來的求婚,她全然蒙住了,頭重重的點著,竟然不需要絲毫的思考,原來她愛他已經到了這樣沒有原則,沒有底線了。可是,隻要愛著他,底線原則又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