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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前世番外(一):憐孤

  “池長庭死了——”


  李儼用力閉上了眼。


  “江南不宜久留,殿下還是盡快回京吧!”陸子衿建議道。


  李儼睜眼,淡淡道“池長庭家中如何?”


  聞禮答道“池長庭僅有一個女兒,聽聞噩耗後便昏厥了,臣已命人請了大夫。”


  李儼沉默片刻,喚道“陸先生——”


  陸子衿施禮應聲。


  他遲疑須臾,道“請先生代孤探望池女。”


  陸子衿看了他一眼,道“臣與池女非親非故,貿然登門也不過提醒她喪父之痛。”


  李儼沉默良久,道“孤記得陸氏七女與池女交好。”


  陸子衿拜道“臣會令人傳話,讓陸七登門寬慰。”


  李儼點點頭,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陸子衿卻沒有立即離開,又施一禮,催問“殿下預備幾時啟程?”


  李儼沒有回答。


  陸子衿也沒有再追問,與聞禮一齊退下。


  李儼靜立窗前,久久不語。


  仲冬季節,夜總是比預期來得快。


  暮色中,燈火零星點起,斷斷續續連成一片,然後被晚間的薄霧模糊了輪廓。


  他的心裏也籠上了一層霧,摸不清前方的燈火和道路。


  池長庭死了。


  關鍵證人下落不明。


  江南之行,一敗塗地。


  若非陸子衿和蕭琢領晉陵軍及時趕到,恐怕連他也……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冷靜下來,好作下一步籌謀,可心中還是被一股無能為力的悲憤和焦躁占滿。


  誰都沒有料到武藝高強的池長庭會死,因為誰也沒料到對方會第一時間集火池長庭。


  商氏如意環,淬上唐門秘毒。


  如果商陸還活著,或許池長庭還有一線生機。


  但商陸也死了。


  他記得,這回出行之前,池長庭還埋怨過,說安排得不是時候,可能會誤了女兒的生日——


  那女孩兒的生日,仿佛是……昨日?

  李儼心中頓時被刺了一下。


  生辰之日喪父,教那女孩兒從今往後情何以堪?

  李儼努力回憶那個女孩兒的模樣,記憶中,卻還是她三四歲時的嬌稚模樣。


  他記得那女孩兒長得同父母都有點兒像,但又不是十足相像,一雙杏仁眸,水汪汪的,笑起來兩個酒窩。


  池長庭愛女如命,外任江南六年,每每寫信回京都能時不時提到他女兒,導致他也總記著這個女孩兒,偶然得了什麽小女孩喜歡的物件,總是賞賜過去?為此惹來過薛十二諸多抱怨。


  今年池長庭問他索要溫玉作為女兒的生日禮時?他正好得了一批火狐皮,索性全都賞給池長庭裁作女兒冬衣。


  不知她收到沒?


  那狐皮紅豔如火?她如今卻是穿不了了……


  行館內?燈火一夜未歇。


  及寅時半,門開?李儼便衣而出,神色淡淡道“去太守府。”


  ……


  他覺得自己於情於理?都應該去探望一下那個可憐的小姑娘。


  隻是沒想到會被人攔下。


  “池姑娘驚聞噩耗?已經病倒了,想必殿下不會強求她一個剛剛喪父的孤女強撐病體出來迎拜吧?”


  李儼負手立在太守府庭院中,垂眸看著恭敬跪拜的顏鬆筠,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伏跪是大禮。


  他雖貴為太子?但是在這種私下場合也無需行此大禮。


  這是對他有怨氣……


  是不是那姑娘也對他有怨?所以不想見他?

  這時,顏鬆筠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和目光一樣冷淡“男女有別,殿下應該也不會要親自探望池姑娘吧?”


  聞禮方才已經皺眉不悅了,聽了這句忍不住出聲喝道“顏蔚?你——”


  李儼抬手製止了他後麵的話,衝顏鬆筠點了點頭?低聲道“顏郎多費心了。”說罷,轉身離開。


  江南無人識顏鬆筠?他卻是知道不少。


  顏鬆筠,名蔚?開國宰相幼子?因家族秘事放棄仕途?自我放逐江南六年,隱在太守府內做一名品級都沒有的幕僚。


  池長庭於他有恩,相信他也是知恩圖報的人,否則不會因為池長庭之死含怨遷怒。


  如此,應該會照顧好池長庭的遺孤吧?


  “殿下,”聞禮緊跟幾步,低聲進言,“池女悲痛病倒,如今池家都是顏蔚及其養女做主,雖說池太守在世時對顏蔚信任有加,可池太守畢竟不在了,家中隻一名孤女,萬一有什麽不妥——”


  李儼猝然止步,回頭看他。


  聞禮眉間緊蹙,似憂慮至極。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李儼緩緩問道。


  “不若殿下遣幾名官員相助池家治喪,以示殿下恩重,也能護池女些許。”聞禮道。


  目光真摯,神情懇切,既忠且善,考慮得周周到到,果然是東宮的好臣子。


  李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麵抬腳繼續朝外走,一麵淡淡道“不必,人手有限,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腳步微滯,“傳信京城,讓池家來人!”


  顏鬆筠再不可靠,也比聞禮可靠。


  甚至比他可靠。


  對一個剛失去父親的小姑娘來說,身邊應該多一些熟悉的親近的人陪伴。


  他不應離她太近……


  ……


  李儼沒有采納陸子衿的建議立即回京,而是在吳縣暫時留了下來。


  既然已經亮出身份,也就沒那麽危險了。


  他不能一無所獲地敗走——


  “這些是本月離開吳縣南去的人,”聞禮將名單上呈,“同陸家、池家有過接觸的有十九人,均在前列。”


  李儼掃了一眼,眸色微凝,道“姚十一是女子。”


  那天狙殺他的除了唐門那群江湖人外,剩下的是以一名蒙麵女子為首的更專業的死士。


  姚無忌麾下的第一殺手就是一名年輕女子。


  但聞禮交上來的名單上與陸、池均有過來往的十九人中並沒有女子。


  “或許是女扮男裝。”陸子衿道。


  李儼若有所思地掃了一遍那十九人,大多數他都是知其名不知其人。


  隻是事到如今,隱藏在吳縣的探子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


  李儼放下名單“證人可有消息?”


  他留下,目的是那名關鍵證人。


  姚無忌謀反一事是聞禮的叔父告發的,隨後朝廷派了禦史中丞穆鴻南下調查。


  穆鴻死在了江南,而他找到的關鍵證人也失蹤了。


  那人握有姚無忌謀反的鐵證,更有朝中與姚無忌勾結的官員名單,以及穆鴻之死的真相。


  池長庭外任江南六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這名證人。


  可此人極其謹慎,直到去年才露了頭。


  聞禮愈加慚愧,垂頭答無。


  這回失利,證人再次失去了消息。


  又議了一會兒,李儼便讓聞禮先退下了,留陸子衿問道“池姑娘的病現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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