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另一個她(一更)
寂靜深宮,沉香繚繞,蘇蕪坐在玉案前,身子僵硬,臉色雪白,眼神已然沒了焦距。
“你說的這些,讓我如何相信?”蘇南星已經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了她, 蘇蕪一時無法相信和接受。
怎麽可能會相信,又怎麽可能會接受?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蘇蕪一直重複著這幾個字,她神色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怎麽會有這麽荒唐離奇的事?”
她突然抬頭,瞪著蘇南星, “你一定是在騙我!說!你到底有什麽圖謀?”
“聖祖陛下, 我有沒有騙您,想必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蘇南星明白, 蘇蕪現在不過是做最後的掙紮,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不會相信你!”蘇蕪冷冷看著她,“你從哪裏來,趕緊給我滾回哪裏去,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別怪我不顧同族情誼。”
蘇南星歎息一聲,“陛下……”
“不要這麽叫我!”蘇蕪突然厲聲喊道:“我不是什麽陛下,我是大周的皇後娘娘,是陸修的妻子,不是什麽勞什子大朝的女王陛下!”她突然衝過來扯住蘇南星的胳膊,“你給我滾!趕緊滾!”
容時將蘇南星護在懷裏,冷聲對蘇蕪道:“還請聖祖陛下切勿衝動,否則,休怪微臣對您不客氣。”
蘇蕪冷笑兩聲,“我會怕你?一個活死人而已。”
“陛下!”蘇南星急喊了一聲,阻止她繼續往下說, 又看了一眼容時, 輕聲道:“別聽她胡說。”
“小丫頭,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和我胡扯,你的小情郎都已經死了,你不趕緊挖坑把他埋了,是想讓他魂飛魄散嗎?”
容時神色一變,看向蘇南星。
蘇南星抓住他的手,強忍著心頭悲痛,“你聽我說容時,不是她說的那樣……”
可是要怎麽說,他確實沒有了呼吸,沒有脈搏的跳動,在生理上來說,他確實已經死了。
可是,他現在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除了身體沒有任何的溫度。
容時自己大概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信你。”看她慌張的樣子,容時反倒來安慰她,“你想給我說的時候再說就行, 怎麽慌成這樣, 我又沒怪你。”
容時抬手,猶豫一瞬, 終究還是抵不住內心深處的渴望,抬手在她頭上摸了摸,“怎麽急成這樣。”
蘇南星更加傷心,落下兩顆滾大的淚珠,容時也慌了,“你怎麽哭了,南星。”他一時情急,叫了她的名字,沒再稱呼她陛下。
其實兩人小時候在一起讀書時,容時就一直這麽叫她,那時候他對她的態度親昵而又自然,寵愛而不自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慢慢和她變的疏離,對她的態度也變的冷漠,也不肯再叫她的名字,而是稱呼她陛下。
蘇南星感受到臉頰上那雙冰冷沒有溫度的手,心頭的悲痛更甚,她在想,如果可以讓容時複活,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行了,別在我麵前你儂我儂了,我沒工夫看你們小兩口親熱。”蘇蕪差點一個白眼就要飛過來,“看在你我同族的情誼上,我放你一馬,趕緊滾吧。”
“陛下。”蘇南星開口道:“你可知我手上的這個東西?”
是她手腕上的安魂鈴。
蘇蕪明顯是認識的,她臉色瞬間大變,“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安魂鈴乃是世間聖物,相傳乃是仙界的東西,世人把它傳的出神入化,可還沒人親眼見過它的樣子,她也是幾年前和陸修征戰西域的時候,從一個亂臣的家中搜到的一本秘冊上見過,那也僅僅隻是一副畫像而已。
而那個秘冊,是西域之主的東西,畫像不可能是假。
蘇南星手上的這個鈴鐺,和那畫上的一模一樣。
“陛下既然知道這是安魂鈴,想必也該知道它的某些特殊功能,比如,穿越時空。”
蘇南星看著她緩緩說道:“我是從三百年後的大朝而來,我是那個時空的女王。”她特意停了停,還是決定說下去,“正是因為你,才有了大朝。”
“大朝?”蘇蕪盯著她,“這裏是大周。”
“五年後就不是了。”蘇南星說道,五年後,您發動政變,給陸氏全族下咒,奪了陸家的江山。
蘇蕪沒再說話,她比之前好似安靜了許多,神色裏也沒了憤怒,隻是臉色更加的蒼白。
“陛下如果還是不肯相信,我可以帶您去三百年後的大朝看一看。”
“不。”蘇蕪突然抬頭朝她看過來,蘇南星以為她要拒絕,沒想到她下一句話是,“帶我去五年後。”
蘇南星一愣,她迅速與容時對視一眼,兩人都感到萬分詫異。
其實剛剛蘇南星也有此想法,但又覺的如果真帶她到那個時空,親眼目睹陸修對她的背叛,這太殘忍了。
卻沒有想到,她自己提出來了。
其實也該想到的,若不親眼看到,蘇蕪是無法相信她和陸修最後會走到決裂這一步的。
蘇南星還是有些猶豫,親眼目睹自己和愛人徹底決裂,她真的怕蘇蕪承受不住。
“怎麽,你不敢?”蘇蕪似乎有意激她,“如果你不帶我去,我就認為你剛剛所說都是假的,都是在欺騙我。”
“我沒有騙你。”
“那就帶我去。”
蘇南星沉默一會,重新看向蘇蕪,“您確定?”
“確定。”蘇蕪神色分外的堅毅,沒有絲毫退縮,蘇南星知道,自己攔不住她。
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蘇南星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安魂鈴,手指撫上去摸了摸,指紋感受到雕刻其上的婆娑羅暗紋,心頭一陣陣糾痛,“好。”
最終,她還是答應了蘇蕪。
手腕間發出道道銀光,她心中默念咒語,牽住了蘇蕪和容時的手。
隻一瞬間,時空轉換,他們已經來到了五年後。
眼前依舊是巍峨雄偉的大朝皇宮,不過此時已是冬季,又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宮殿銀裝素裹,一片雪白的琉璃世界,煞是美麗。
隻是這純淨不染塵埃的白色,到底還是壓不住千年古都的滄桑,透出一絲蒼涼的悲愴,無端讓人覺的壓抑。
蘇蕪坐在寢宮裏的躺椅上,腿上壓了厚厚的毛毯,身上也穿的極厚,腳下燃燒著一盆炭火,手上還抱著一個小香爐,她似乎很怕冷。
此刻她閉著眼睛,神色安靜祥和,像是睡著了,隻是眉宇間總有一抹散不去的憂愁沉鬱,而且,形容十分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