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看不見了
“吃早飯了，我抱你出去。”慕非言推門進來，見墨淺冰依然好好的躺在床上，不由皺眉道：“以往也不見你如此賴床，今天怎麽……”
“奴家今天乏得很，想要非言抱，不知非言可應？”墨淺冰眸子迎著陽光，流光溢彩的眸子裏，盡是風情，隻是它從不曾聚焦在任何地方。
慕非言歎了口氣：“你這性子，若是尋常人，怕是早已經被你嚇跑了。”
墨淺冰巧笑嫣兮：“那也隻能勞煩非言你多擔待了。”
早飯是慕非言親自熬製的薏米粥，配上幾碟小菜，看上去清淡卻不寡淡。
墨淺冰卻一直執著於自己麵前的薏米粥，竟是一口小菜都不曾沾，慕非言不禁有些疑惑：“你今天口味怎麽變了？”
墨淺冰抿了抿唇，將湯匙一摔，冷了臉：“沒胃口。”
慕非言被她的舉動弄的一愣，臉上的還濺上了幾滴粥漬，他皺眉瞪了墨淺冰一眼：“不吃拉倒，哼！”
說著，也將碗筷一扔，徑自出門了。
墨淺冰歎了口氣，從凳子上摸索起身，憑借著記憶往自己的房間摸索而去。
她的眼睛……已經再也看不到日出日落了，看似流光溢彩的眸子，卻再也映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了。
獨孤雪將藥端給墨淺冰時，語氣中帶著絲絲笑意：“怎麽？和你的小情郎吵架了？”
墨淺冰嘴角勾勒出一個邪氣卻無比美豔的笑：“神醫怕是看錯了，我們……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
“哦？那獨孤還真是眼拙了，喏喏喏，這藥是他熬的，卻打死不肯送來給你，你們的事，自己看著辦。”獨孤雪將藥推到墨淺冰麵前，就徑自開門出去了。
墨淺冰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在桌麵上摸索，可那碗藥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她有些焦急，甚至有些生氣。
從來都高高在上從不求人，強大如她，又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現在竟連喝藥這種簡單的事，都做的如此吃力，這怎麽能讓她不生氣呢？
越想越氣，墨淺冰索性抬手往桌麵上掃去，藥碗就這樣淩空飛了出去，溫熱的藥汁撒了她滿身滿臉，緊接著她就聽到了慕非言怒不可遏的聲音。
“你……真是不識好歹！知道是我熬的藥，就迫不及待的打翻嗎！？你到底在鬧什麽別扭！早上的粥也是，現在的藥亦是，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如你意了？我已如此伏低做小，你別以為你有病就可以為所欲為！”
聽著慕非言的腳步聲遠去，墨淺冰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輕聲道：“我這哪裏是對你鬧脾氣，我這分明是恨自己啊……非言……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墨淺冰抹了把臉上的藥汁，估摸著慕非言已經被自己氣跑了，索性就趴在桌上，冷硬的桌麵摩擦著她的臉頰，她近乎自虐的蹭著自己的臉頰，說不定……明天一早連這觸感都消失了，現在還能感覺到痛，真好！
墨淺冰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直到被一股苦澀的藥香熏醒，她無奈的看向一旁：“抱歉啊，這次真是勞煩神醫了。”
墨淺冰感覺自己麵前的人呼吸一窒，不由皺了皺眉：“神醫可是不舒服？”
墨淺冰的眸子很亮，就像夜空中的星辰，可現在這顆星辰卻像是失去了方向，它鎖定著你，卻怎麽也映照不出你的身影。
慕非言顫抖著手，撫上了墨淺冰的眼角。
墨淺冰感覺自己的眼角有輕微的刺痛，一雙不屬於神醫的略顯粗糙的手，輕輕的摩擦著她的眼角，她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慕非言。”
她的聲音無比平靜，而慕非言卻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了，他聲音有些顫抖：“你看不到了，對嗎？”
墨淺冰苦笑道：“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啊。”
慕非言將藥碗小心的送到墨淺冰唇邊，耐心的伺候她服藥，聲音低沉而傷感。
“是什麽時候的事？”
墨淺冰微微笑著，聲音卻不見半點傷感：“早上起來，就這樣了，不過也挺好，以後都要非言抱我，嗯~感覺還因禍得福了。”
“早上醒來？”慕非言眼神一暗：“在我告訴你太陽出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發覺自己看不見了？”
墨淺冰笑笑：“嗯，從此以後，非言就做我的眼睛，我們不離不棄嗯~也不需要太長時間，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誰擔心這個！”慕非言眼睛有些濕潤：“你果然夠狠，對別人是，對自己亦是！”
“我狠嗎？”墨淺冰微微點了點頭：“嗯，確實夠狠的，不然老天也不會這麽懲罰我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扶桑花，如果來不及，你記得上墳的時候摘些過來……”
墨淺冰的話未說完，就被慕非言塞了一塊蜜餞：“莫竟說些喪氣話，再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有沒有什麽願望，或是想要的東西？”
墨淺冰愣了愣，舔了舔唇，等嘴裏的甜味蔓延開，才笑道：“不知不覺，竟又到生日了嗎？以往都會和淺羽一起過，今年怕是不成了，不過也多虧我和淺羽生在一天，才讓非言你記得這麽清楚……”
“說願望！”慕非言沒好氣的道。
墨淺冰被吼了也不惱，她目光有些迷離的看向窗外，就像她還能看到東西時那樣專注，良久之後才聽她輕聲道：“我想去集市，想去人多的地方，想再感受一下活著的滋味，想看花燈……嗯！就是花燈，以前都是在話本裏看到，雖然現在我已經看不到了，但我還是很想放個花燈看看。”就像話本裏那樣，我們來一次約會，可好？
慕非言眸子有些酸澀，墨淺冰一輩子要強，像這樣小女生的事，怕是從來沒做過吧，也難怪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竟然隻是想放個花燈。
“好，那等你生日那天，我們一早就出門，瘋玩一天如何？”
“好啊，不，一天不行，放花燈要晚上才漂亮，嗯，我們等天黑了，再回來如何？”墨淺冰難得的露出了女孩該有的嬌憨表情道。
“你是壽星，你做主。”慕非言不由心神一蕩，忙不迭的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