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冷
慕非言幫墨淺冰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睡姿,又掖了掖被角:“我曾承諾會去救她,雖然去的晚了些,但救你也是一樣吧。”
墨淺冰這一夜,就如同在寒潭裏度過一樣,在她陷入沉睡後,由紫靈果霸道藥效引發的副作用也顯現出來,她就像回到了幼時被丟進荒島,進行殘酷的生存考驗的時候。
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拿起武器,殺掉了欲要取她姐妹性命的其他孩子。
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感覺?現在的她已經忘記了,但是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有多冷,她至今都還記得。
那時,他們被投放在一個荒島上,島上的氣候十分惡劣,白天驕陽炙烤大地,幾乎能將人烤熟,而到了夜晚,那就是酷寒,他們很不巧,剛好碰到了氣候變化最大的那個月。
不,不應該是不巧,這一切本身就是瓔珞閣有意為之。
瓔珞閣不需要無用之人,所以,能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留在瓔珞閣。
她和淺羽兩個人,一天都沒有吃什麽東西,熱的幾乎將身上所有的累贅都丟掉了,身穿單衣的她們,在入夜後,才發現,白天的驕陽的炙烤有多麽的令人懷念。
她記得,當時天氣涼爽下來時,淺羽還高興的以為艱難終於過去了,可是當雪花飄落,暴風雪無情的降臨時,她們才發現,她們所要經受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兩個人抱做一團,相互取暖,在兩人幾乎快要被凍的失去知覺時,她們才發現了一處背風的山洞。
她讓淺羽在山洞裏等著,哆哆嗦嗦的跑出山洞,尋了不少木柴回來。
但她也還是個孩子,找回來的木柴幾乎都不能用,冒了一山洞的煙,才總算是把火升起來。
兩個小孩依偎在一起,烤著不大的火苗,聽著外麵肆孽的暴風雪可怕的聲音,瑟瑟發抖。
兩人都是爹娘捧在手裏的寶,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墨淺冰才知道,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兩人的未來,有多麽的艱難。
暴風雪不停,洞裏雖有火焰取暖,但兩人衣衫單薄,相互抱在一起都還顫抖不止,那一夜簡直就像是生活在煉獄一般。
第二天,上島試煉的人,便去了大半,而剩下的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掠奪他人的東西,那場試煉究竟是如何結束的,墨淺冰已經不記得了,但那一夜的的寒冷,她至今都無法忘懷。
而今天,在夢裏,她終於又體會到了當時那種寒冷,從骨子裏透出的寒氣,讓她在睡夢中不禁皺起了秀眉。
慕非言見她睡的不踏實,連忙上前,輕輕推了推墨淺冰的肩膀:“墨淺冰!墨淺冰?醒醒!”
“嗯~”墨淺冰痛苦的呢喃一聲,卻沒有醒來的意思。
慕非言心頭一跳,伸手探了探墨淺冰的額頭,冰冷的體溫,讓慕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不敢怠慢,連忙為墨淺冰添了幾床被子,又將火炕的火加大,整間屋子都暖烘烘的,就連他穿著單衣,鼻尖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而被裹成包子的墨淺冰,卻沒有一點好轉,她的身體依舊冰冷,仿佛不管多麽溫暖,都與她毫無幹係一般,火熱的火炕上,她依舊冷的瑟瑟發抖。
慕非言還記得胡奶奶的囑咐,知道今晚墨淺冰會很難熬,但他不知道除了為她保暖加溫以外,還能做什麽。
墨淺冰在被子裏發抖,而慕非言就站在地上,看著隆起的被子,而他的心……卻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輕輕顫抖。
“淺羽,不冷,我來生火,生火就不冷了……”墨淺冰呢喃著,雙手竟將厚重的被子,從自己身上剝了下來。
慕非言連忙將被子拽回去,墨淺冰皺著眉,臉上盡是無助和絕望:“不冷,等有了火,我們就不冷了,火……火……我要……火……”
“墨淺冰,你醒醒!”慕非言輕輕拍了拍墨淺冰的臉頰:“這裏有火,墨淺冰!”
“冷……其實……我也好冷,好冷啊……”墨淺冰的雙手依舊在推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悲拗,慕非言竟想都沒想,就跳到火炕上,伸手抱住了墨淺冰不斷揮動的手臂,將人塞進被子,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住。
“好冷……”
“冷就不要亂動!”慕非言鉗製住墨淺冰,她才因為行動受製而安靜下來。
“你夢到淺羽了?你們在夢裏做什麽?怎麽會冷?”慕非言知道,墨淺羽與墨淺冰兩姐妹從小相依為命,但自從他認識兩姐妹後,墨淺冰就一直是強勢的大姐摸樣,淺羽溫和善良,但對過去的事情也是緘口不提。
他不知道她們剛到瓔珞閣時遇到了什麽,但有一點他明白,那就是……那段經曆是兩姐妹心裏永久的傷,所以墨淺羽才會緘口不提。
此時見墨淺冰如此痛苦的喊淺羽的名字,還叫著‘不冷’,便明白她定是夢到了初到瓔珞閣時的情景,不然,這世間怕是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如今的墨淺冰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了。
像墨淺冰這樣的人,怕也隻有童年的痛苦記憶,才會將她折磨至此吧,隻是……淺羽幼時,當真受過這樣的苦?那她們又是如何撐過來的?淺羽又是如何在瓔珞閣那樣的環境中,還能保留心中的那一片淨土的?
慕非言看著懷裏瑟瑟發抖墨淺冰,心中疑竇漸漸變大,她又經曆了什麽,她的過去,是不是也像淺羽那樣?
慕非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要想,墨淺冰是墨淺冰,她永遠不可能變成淺羽,她和淺羽,也就隻有這張臉像,不要被她迷惑,你一直都能分辨出兩人,一直都能……”
墨淺冰感覺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了自己,身上的寒意也不再那麽讓她難受,她貪戀那份溫暖,暴風雪、山洞、火焰、妹妹一個個遠離她,但她並沒有害怕,因為那個寬厚的肩膀,給了她足夠的溫暖,也給了她足夠的安定,那仿佛是她等了一生的臂膀和懷抱,讓她不忍去打擾。
“非……言……”薄唇微啟,那麽輕,又那麽重的兩個字,就這樣從唇齒間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