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子浩從腰包裏掏出銀針,交到沈玲蓉手中,轉身扶住聶子辰,方便她下針。


  “守著門口,別讓人來打擾。”沈玲蓉吩咐一聲,便將注意力轉到病人身上,快速在聶子辰頭上紮了兩針,抽搐的人總算平靜了下來,眼睛緊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


  席遠正打算阻止被百裏陌攔住,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席遠眼神頓時一亮,驚喜地點點頭,盡職去門外守著。


  讓林子浩除了聶子辰的上衣,沈玲蓉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手中的銀針毫不遲疑紮向他的周身大穴,不一會兒,聶子辰身上便紮滿了銀針,沈玲蓉輕撚銀針,幫他梳理體內亂竄的內力。


  沈逸傑從變故開始後便沒說一句話,老實地呆在角落裏,直到林子浩出手將人製住後才往楚一凡跑去,剛剛他可是清楚地看見楚叔叔受傷了,從包裏找出治療內傷的藥丸遞給他,擔憂道:“楚叔叔,這是治療內傷的藥丸,你快吃吧。”


  楚一凡朝他點點頭,接過藥丸服下,盤膝坐下調息,沈逸傑守在他身邊,不讓人打擾他,眼神卻擔憂地看著娘親,連百裏陌走到身邊都沒有注意到。


  “小逸”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沈逸傑一跳,回頭便看見百裏叔叔正站在他身後,頭發有些散亂,袖子上有一灘汙漬,下擺劃了幾道口子,手裏的扇子也壞了,沈逸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狼狽,要不是想到娘親在施針,趕緊捂住了嘴巴,隻怕都笑出聲來了,但那雙眼睛仍然透著滿滿的笑意。


  自己有多狼狽,百裏陌是知道的,也並不在意,可看著沈逸傑那開心的樣子還是讓他很不爽,一隻手捏上他的臉頰,壓低聲音惡狠狠地道:“不許笑!”沈逸傑笑得更開心了。


  兩人正笑鬧間,忽然齊齊打了個冷顫,回頭便看見林子浩淡淡地看著他們,兩人趕緊收斂神色,安靜下來。


  看兩人老實下來,林子浩收回目光,專注地看著眼前正在施針的人,看到她額上布滿的汗水,眉頭輕微皺了皺,但並沒有幫她擦拭。


  收回最後一針,沈玲蓉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大腦隱隱刺痛,全身綿軟地往一邊倒去。幸好林子浩早有準備,才沒讓她跌倒。


  “娘親(玲蓉)”其他人也發現她的不適,擔憂地圍了上來。


  沈玲蓉在林子浩的攙扶下,在椅子上坐定,接過手帕擦了擦汗,看著兒子擔憂地樣子,拍了拍他的手道:“娘親沒事,小逸不要擔心。”


  “恩”沈逸傑用力點點頭,但擔憂之色並未褪去,抓住娘親的手緊緊地握著。


  沈玲蓉安慰好兒子,對上其他人擔憂地神色,心下微暖,“我沒事,隻是有些脫力,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隨後看著護在那個男人身邊的隨從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笑道:“他現在暫時沒事了,半個時辰後就會醒來,至於以後.……就要看他自己了。”


  前一句話安撫了眾人的心,後一句卻讓人麵麵相覷,隻有席遠垂了眼,默默守在主子身邊,百裏陌待要細問,但看沈玲蓉疲憊的神色,又把話咽了回去,轉身去找人來收拾包間。


  此時茶樓裏一個客人都沒有了,大門也關上了,掌櫃在櫃台笑眯眯地數著銀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看到包間有人出來了,趕緊收好銀票迎了上去。


  “客官,有什麽吩咐嗎?”


  “有沒有可以躺著休息的地方?本公子的朋友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百裏陌眼睛不眨地撒著謊。


  掌櫃嘴角抽了抽,他明明就看到包間的人在打架!但他也沒拆穿,想了想道:“客官的包間旁邊那間有軟榻,可以休息,我讓小二去開門。”


  “行,讓他快點,再讓人去收拾下包間,重新準備些茶水點心。”百裏陌滿意地點點頭,返身回了包間。


  回到包間,楚一凡已經運完功,看樣子沒什麽大礙了,把旁邊包間可以休息的事說了,沈玲蓉帶著林子浩,沈逸傑去旁邊包間休息,其他人守著聶子辰。


  旁邊的包間,分成了裏外間,中間用珠簾隔開,裏間放著軟榻,外間放著梨木圓桌和圓凳,還有放著筆墨紙硯的書案。


  在軟榻躺下,沈玲蓉舒了口氣,濃濃的倦意瞬間將她淹沒,不一會兒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沈逸傑看著娘親疲憊的麵容,心疼地給她蓋上小二送來的薄被,確定娘親睡熟後,悄悄地走到外間。林子浩坐在桌邊喝著茶,手裏拿著泥人,沈逸傑看到泥人眼睛亮了亮,高興地壓低聲音道:“阿浩叔,你的泥人還在啊?”


  “嗯”


  林子浩知道沈逸傑為什麽這麽高興,剛剛在包間裏他有看了下,除了自己拿著的,其他的泥人都摔壞了,明明是很高興地買來送給他們的,小逸雖然沒說,但心裏還是很難過的吧,所以看到自己手裏的泥人完好無損,知道自己的心意被小心地收藏著,才會這麽高興。


  林子浩看著沈逸傑泛著光彩的眼睛,從懷裏拿出另一個泥人,難得解釋道:“剛才混亂時,夫人讓我收著的。”


  沈逸傑看到泥人愣了愣,然後就笑了起來,拿過泥人看了看,遞回給林子浩,腳步輕快地往裏間走去。


  “阿浩叔,我去陪著娘親。”


  聽著沈逸傑愉悅的聲音,林子浩嘴角勾了勾,望著窗外晴朗的天空,心底一片平和。


  另一邊,小二快速將包間收拾好,送上茶水糕點後退了出去,聶子辰仍坐在原來的椅子上,上衣已經重新穿好。席遠坐在靠近聶子辰的那一邊,左右兩邊坐著百裏陌和楚一凡。


  百裏陌臉上輕佻的神色完全收斂,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靜靜地看著席遠,半響才緩緩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無頭無尾的話,席遠卻聽懂了,心底鬆了口氣,再這樣對峙下去,他就快抵不住了,定了定心神,沉聲道:“四年前。”


  四年前正值東黎與朗月交戰,當時聶子辰率領東黎五十萬大軍用了一年的時間,攻占朗月國五座主城,若不是最後朗月國皇帝派太子求和,願奉東黎皇帝為主,成為東黎的附屬國,恐怕現在已經沒有朗月國了。


  “四年前與朗月國交戰時,主子變得有些嗜血好戰,經常衝在前麵斬殺敵人。剛開始也沒人覺得異樣,直到停戰前的一戰,主子在戰場受了不小的傷,隨行的侍衛上去攙扶主子,卻被主子殺傷了,那時才發現主子不對勁,主子也是發現了自己的異常才同意停戰的。後來主子在大夫的調理下,倒也沒再發生失控的事,可是幾個月前主子練功出了問題,失手殺了三名侍衛,主子身上的問題才又暴露了出來。”


  “所以他才讓我查鬼醫一派的行蹤,若不是今天剛好失控,他是不是還打算瞞著我!”百裏陌冷著臉,怒聲道。


  席遠撲通一聲跪下,沉聲道:“公子,主子隻是不想讓你擔心,並不是有意隱瞞,請公子不要怪罪主子。”


  “行了行了,起來吧,我又不會把你主子怎麽樣。”百裏陌泄氣道。


  “謝公子。”


  百裏陌按了按太陽穴,倦聲道:“現在先等他醒過來吧。”


  席遠低聲應了聲是,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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