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林瓜子鋪
楊林問道：“奶奶，您家人都去哪裏了？”
老奶奶道：“他們啊，49年就從重慶跑寶島那邊去了！三十年了，沒有音訊！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呢！”
楊林這才明白，原來她家裏人都在寶島！
老奶奶想到了傷心往事，擦了擦眼睛：“他們走的時候，我還隻有五十歲，我孫子才六歲，孫女才三歲，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我都八十歲了！唉，就算他們回來，也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嘍！”
楊林道：“現在改革開放了，大陸和寶島血濃於水，都是炎黃子孫。那邊的人，可以回國內尋親了！說不定他們很快就回來找您了。”
老奶奶道：“走了三十年了，連一封信也沒有。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呢！”
楊林問道：“奶奶，您為什麽沒有和他們一塊走呢？”
老奶奶搖頭：“我不去。我哪裏也不去！我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魂！我家老頭子是抗日戰死的。我得在這裏守著他，初一十五，給他上炷香、燒點紙錢。”
楊林聽了，有些感動，眼眶微紅。
老奶奶道：“小夥子，你有什麽事啊？”
楊林道：“奶奶，我是賣炒瓜子的。我想問一下，您這一樓，出租不出租？我想租下來，自己開個炒瓜子店。”
“炒瓜子啊？”老奶奶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家，說道，“你覺得我這裏行不？”
“行啊！您肯租的話，我現在就租下來。”
“可以啊！以後也有個人陪我嘮嗑不是？”老奶奶笑道。
“這租金怎麽算？您說個價錢吧？”
“我也不知道啊。”老奶奶笑。
楊林道：“我每個月給您36塊錢，行不行？”
他想的是，工人一個月的工資，大概也就是36塊錢。
用一個月的工資錢，租一間小小的房子，應該是足夠了的。
“36塊錢？太多了！”老奶奶道，“不用這麽多。我這房子不大，你看看能不能用啊？”
“可以的。”楊林笑道，“您要是同意的話，我們簽個合同，好不好？您再給我一片一樓的鑰匙，我明天就可以過來營業了。”
“行啊。”老奶奶起身來，看樣子身子骨還硬朗，“你寫一個合同書，我按個手印就行。我也不識字。”
楊林從隔壁一個讀書娃那裏，借來了紙筆，當場寫了合同，又把那個讀書娃喊過來，讓他當著老奶奶的麵，讀了一遍合同。
老奶奶聽罷，說了一聲：“好。”
她家裏倒是有印泥，看來平時做什麽事，她都是按手印解決的。
楊林簽了字，又和老奶奶各自按了手印。
老奶奶拿出一片鑰匙，交給楊林。
楊林付了她一個月的租金。
他開的是炒貨店，也不需要裝修房子，回家找了塊木板，鋸成長方形，拿鐵棍在爐子裏燒紅了，然後在木板上麵燙出幾個大字來。
劉誌國解手回院裏，看到楊林在折騰一塊木板，聞著焦味，不由得伸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問道：“楊林，你搞什麽呢？喲，你還會燙字啊？這字還行啊！這寫的是什麽東西？小林瓜子鋪？”
楊林笑道：“對啊，小林瓜子鋪！蘇小悅的小，楊林的林！怎麽樣？威武、霸氣吧？比用毛筆寫出來的還好！”
“我都不稀得說你！”劉誌國忍不住笑道，“你一個擺攤賣炒瓜子的，弄什麽招牌啊？人家國營店才掛招牌呢！”
“誌國啊，”楊林燙完最後一筆，起身說道，“正式告訴你，我從明天開始，我也有自己的店鋪了。”
“你？開店鋪？工商局批準你了嗎？你就敢開店？小心被查封了！”劉誌國冷笑道，“現在政策是放寬了，但也沒說個體戶可以開店鋪啊！”
“誰說沒有？早就有個體戶開店鋪了。”
劉誌國指著他，搖頭晃腦的道：“所以我說啊，你這個人不學無術！有空多看看新聞吧！就咱們海都市，前不久，有一家私人飯店，被工商局給查封了！”
楊林道：“不可能！你別嚇唬我！”
劉誌國道：“你等著，我拿報紙給你看！”
楊雪走了過來，說道：“哥，要不你還是擺攤好了，開店子，隻怕真不能幹！”
楊林微一沉吟，心想改革開放了，市場不是早就放開了嗎？沒這麽嚴格吧？
劉誌國拿著一份報紙，跑了過來，把報紙拍得啪啪作響：“楊林，我真不是嚇唬你，你自己看吧！”
楊林拿過報紙看。
上麵還真有一篇報道，講的是一家個體戶飯店被關停的消息。
楊林一字一句的讀完，說道：“這家店的老板，原本就是個街溜子，犯了盜賊罪，被公安機關查證了，這才被抓起來了，店子也被關停了。這跟政策沒有關係！”
劉誌國道：“你啊，你啊，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就等著倒黴好了！”
楊林道：“我心已定，誰也阻擋不了我開店的步伐！”
劉誌國嗬嗬一笑：“我勸你，你不聽，是吧？我喊小悅來勸你。我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可不想你走背時運。”
他跑到後院，真的把蘇小悅給喊了過來。
蘇小悅看到楊林燙的那塊木板招牌，笑道：“這字寫得好，個個都好。”
楊林道：“小悅的小，楊林的林！有內涵吧？”
蘇小悅撲哧一笑：“這店還有我的份？”
“有啊！”楊林道，“隻要你想，你就有一半的份。”
蘇小悅回過味來，羞答答的瞥了他一眼。
劉誌國看得心頭貓抓似的難受：“蘇小悅，你不勸勸他？到時他被抓起來，那我們還得去撈他出來呢！”
蘇小悅道：“沒這麽嚴重吧？”
劉誌國道：“行，你們都不聽我的話，都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還不管這事了！”
說完，他拿著報紙就回後院去了。
楊林道：“不用管他，他這是怕我開店賺到大錢了呢！”
蘇小悅道：“楊林，這事你是得謹慎些。你看看，這滿大街的食堂，都是國營的，哪有一家私營的飯店？其它店子，除非是修理鋪、理發店，這樣的小店，才沒有人管，你要是開瓜子鋪，有沒有人管你，這事還真不好說。”
楊林道：“回頭我去一趟知青辦、勞動局、工商所、稅務局問一下，如果他們說沒問題，那我明天就正式開張！我按政策交稅，我就不信國家不允許我開店？”
“店子開在哪裏？”
“第一百貨商場斜對麵，三岔路口那裏。你明天來不來我店裏？”
“我去幹什麽？”
“瞧你這話說得！你是老板娘啊！”
“你又占我便宜！”蘇小悅噗嗤一笑，伸手輕輕打他，“我才不去！我回家複習了！”
楊林嘻嘻一笑，把自己精心製作的招牌掛起來欣賞了一遍，騎車到各個政府部門去打聽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