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殼都是香的！
“奶油西瓜子咧！現炒的奶油西瓜子！香噴噴的奶油西瓜子！吃了不上火，吃了能美顏。”
楊林嘹亮的嗓音，在巷子口響起來。
“咦，這不是玉英嫂家的楊林嗎？”一個婦女同誌推著二八大杠從攤子前經過，又倒退回來，看著他，“你怎麽賣起瓜子來了？”
楊林一看是蘇小悅的母親朱淑文，笑著回答道：“這不待業嘛，擺攤賺個生活費。”
他拿起一袋瓜子，恭敬的遞了過去：“阿姨，送給您吃的。”
“多少錢？我不能白吃你的瓜子。”朱淑文掏出兩角錢來，放在他的攤位上，“夠不夠？”
楊林笑道：“一毛錢，一毛錢一袋。”
“那你再給我一袋就行了。我到處找不到賣這種奶油味西瓜子的，你哪裏學的手藝？”朱淑文拿了幾顆西瓜子，放進嘴裏，啪達啪達就給剝完了，“喲，手藝不錯嘛！又香又脆，好吃的很！”
楊林拿了兩袋瓜子，多抓了一把瓜子放進袋子裏，這才遞給她：“我當知青時，跟一個師傅學的手藝。”
“小同誌，你這瓜子賣多少錢一斤？”一個婦女同誌聞著香味走了過來。
“一塊錢一斤。”
“喲，這麽便宜？國營的瓜子要賣一塊五毛錢一斤呢！你這裏買瓜子，要瓜子票不？國營的瓜子，得憑票買，每個人的指標是花生4兩，瓜子3兩！”
“阿姨，我這裏不需要票，您買多少都可以。您先嚐嚐味道。”
楊林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對方手裏。
婦女磕了幾粒，不停的點頭：“好吃，這味道特別好吃！奶香奶香的！給我稱兩斤，我爸明天過七十大壽，正好用得著！”
楊林拿過稱，稱了兩斤，分兩個袋子包裝好，遞給她。
婦女掏出荷包，數出兩塊錢給他，提著瓜子走了。
朱淑文還在旁邊看著，問道：“楊林，你這瓜子，哪裏進的貨？供銷社能供給你這麽多瓜子嗎？”
楊林笑道：“八仙橋小菜場，早上去，多的是瓜子花生買。那邊都是近郊的農民和小攤販在賣貨，蔬菜、肉禽，蛋、豆製品，應有盡有。”
朱淑文點點頭，騎上車子回家，在院門前下了車，推著自行車進入後院，隔著玻璃窗，看到女兒蘇小悅正在複習功課，可能遇到難題了，用嘴咬筆杆呢！
“小悅，別咬筆杆！你從小就這樣，說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聽！”朱淑文喊道。
蘇奶奶坐在客廳裏，等兒媳婦進了門，輕聲說道：“淑文，對門那個劉誌國，有事沒事老往我們家跑，打擾小悅學習，你得找他好好說說才行。”
朱淑文道：“回頭我跟趙桂蘭說！讓她管管她兒子。媽，這是奶油西瓜子。”
蘇奶奶道：“我不吃了，我咬不動。”
朱淑文道：“你放嘴裏慢慢嚼，殼都是香的！”
蘇奶奶抓了一顆放進嘴裏，用槽牙慢慢的磨著，不停的點頭：“這瓜子真香！好久沒吃過這麽香的瓜子了。”
朱淑文笑道：“你猜這是誰炒的瓜子？”
蘇奶奶道：“誰？”
朱淑文道：“前院玉英嫂家的二小子，楊林！”
蘇奶奶訝異的道：“小林？他有這門手藝啊？”
蘇小悅耳朵尖著呢，跑了出來：“媽，楊林在哪裏賣瓜子？”
朱淑文道：“就在前麵巷子口，我看他生意還不錯。主要是這瓜子味道還行，比國營的瓜子好吃！”
蘇小悅抓過一把瓜子，吃了幾顆，展齒一笑，說道：“媽，我出去一趟。”
朱淑文道：“你去哪裏？”
“我去上廁所，也要向你報告？”蘇小悅扮了個鬼臉。
“去去去！”朱淑文揮了揮手。
蘇小悅出了院子，並沒有去公共廁所，而是直接奔巷子口來了，老遠就看到楊林在賣瓜子。
她先悄悄的躲到旁邊牆角，等楊林忙完了，這才忽然間跳到他身後，冷不丁的喊了一聲：“楊林！”
楊林回過頭笑道：“聞著瓜子香味來的吧？”
蘇小悅十指相勾，背負在後，挺著胸脯，俏皮的笑道：“你這奶香味的瓜子，賣多少錢一斤啊？”
楊林看看她的胸，好不容易才轉移開目光：“一塊錢一斤。”
“那我以後是不是每天都有瓜子吃了？”蘇小悅笑。
“必須的啊！你以後的瓜子，我包圓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是活到九十九呢？”
“啊？你要是還嚼得動，我天天免費送給你吃！”
“我要是嚼不動了呢？”
“那我剝了殼，磨成粉，泡成水，端給你喝。”
蘇小悅撲哧一笑：“你今天賣多少錢了？”
楊林道：“賣了五十斤了。也就是五十塊錢了。”
蘇小悅訝道：“這麽多？那你能賺多少錢？”
楊林道：“利潤和成本，五五開吧！”
蘇小悅更是吃驚：“那你這一天，賺25塊錢了？”
楊林道：“這才半天呢！我下午和晚上還得做生意。”
“晚上有幾個人逛街？你都不休息的啊？”
“我下午先把瓜子炒好，拿袋子分裝好，分成一兩裝的，半斤裝的，一斤裝的，晚上帶到電影院門口去賣。”
蘇小悅好奇的問：“你進了多少瓜子？”
“我進了兩百斤瓜子呢！”
“你又沒有車，怎麽進貨？”
“我叫賣貨的人給我送過來的。他總共就賣200斤瓜子，我全包圓了。我還和他講好了，以後每天淩晨給我送200斤瓜子過來。”
“200斤瓜子？那也要100塊錢的成本，你哪裏來的錢？你不是說，你爸總共隻給了你50塊錢嗎？你做這車子，就花了十幾塊錢了。”
“我跟那個賣瓜子的小販說好了，我今天隻給他30塊錢，等他明天把瓜子送過來，我再跟他結餘款。進貨的人，哪有不壓貨款的道理？”
蘇小悅上下打量他：“楊林，你都是從哪裏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在一起這麽久，從來沒見你炒過瓜子啊！還有這生意經，你也是一套一套的！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你了！你還是我認識的楊林嗎？”
“我說我在夢裏學的，你相信嗎？”楊林笑。
“這個我相信！以前在農場開學習會，你坐在那小板凳上都能睡著覺！”想起往事，蘇小悅嫣然一笑。
楊林道：“我真是夢裏麵學會的。程咬金在夢裏學會了三板斧，李白夢筆生花，馬良夢中得神筆，孔子夢見周公傳授禮樂，黃帝夢見九天玄女傳授給他奇門遁甲，打敗了蚩尤。”
蘇小悅聽得目瞪口呆：“你學識挺淵博的啊！”
楊林道：“這算什麽！就連外國的名人也愛夢裏麵學東西。德國化學家凱庫勒坐在壁爐前打了個盹，夢見原子和分子們在跳舞，一條碳原子鏈像蛇一樣咬住自己的尾巴在他眼前旋轉。他猛然驚醒之後，明白了苯分子是一個環，也就是現在有機化學教科書裏那個六角形的圈圈。”
蘇小悅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他：“楊林，你是不是偷看我複習了？我剛才正好在看化學中的苯分子結構呢！”
這時，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婦女走了過來，滿臉嫌棄、語氣暴戾的嚷嚷：“你們這些個體戶，真是礙事！說過了這裏不能擺攤，趕走一個又來一個！”